第89章
《野望》通過描述異族入關中原後幾個女人的命運曲折,展現了不同文明碰撞後所産生的種種矛盾和變革,從文學角度來理解的話,從遣詞造句到文章結構,都有着令人拍案驚嘆的魅力。
但是既然主要是為了給顧盞喬做試鏡前的準備,莫瞳瞳就着重重新梳理了裏面最重要的幾個女性角色的形象。
準備了三個晚上之後,莫瞳瞳最終定稿了最精簡的那一版,在準備給顧盞喬之前,決定先問一下為什麽對方不說的問題。
晚餐後的例行休息時間裏,莫瞳瞳一邊削着蘋果一邊問——
“你最近是在準備曾導電影的試鏡麽?”
顧盞喬吓的像只倉鼠一樣直起了身子,腮幫子裏鼓着還未嚼的蘋果,微微長大了嘴巴:“你怎麽知道的。”
“……五方石說的。”
顧盞喬拍了一下胸前的抱枕:“他都不是娛樂圈的人,怎麽消息那麽靈通。”
“不需要我幫忙麽?”
顧盞喬愣了一下:“幫什麽忙?”
顧盞喬問的時候滿臉不可思議,弄得莫瞳瞳也遲疑起來:“……分析一下人物劇情什麽的?”
顧盞喬恍然大悟:“對,你是編劇!”
莫瞳瞳:“……”
她看着顧盞喬滾倒在沙發上,扭捏不定:“本來不好意思告訴你的,因為、因為可能成不了。”
莫瞳瞳:“……”
“如果興沖沖告訴你,最後沒有成功的話,不是太丢臉了麽。”
這樣的思考回路,好像真的很符合顧盞喬的邏輯。
莫瞳瞳啞然失笑,道:“好吧,那你自己想着,不過我給你樣東西。”
她走回房間,把《野望》和昨天寫的筆記一起遞給了顧盞喬。
“作為參考吧。”
顧盞喬把筆記和書拿在手裏,開始發愣。
棕色皮革,黃色內活頁的筆記本,顧盞喬一頁頁翻開,看見清俊工整的字跡。
大約是為了令顧盞喬能夠看下去,每一頁都只有剪短的一句話,重點部分則用不同顏色的筆标出。
顧盞喬看着看着就癟起了嘴巴,鼻頭發酸忍着眼淚問:“這個你寫了多久?”
“也沒有很久,本來就是看過的書。”
莫瞳瞳确實覺得這沒什麽,但是當她看着顧盞喬的神情時,又忍不住覺得不好意思,便從沙發上站立起來,收拾着茶幾上的水果盤。
顧盞喬卻一下子跳起來,摟着她的脖子把她抱住了。
“謝謝你,瞳瞳。”她說,“但是以後一定還會有很多事情麻煩你,總感覺說謝謝也已經不夠了。”
毛茸茸的腦袋就抵在頸窩裏,顧盞喬就像是一直撒嬌的小動物,讓人的心忍不住柔軟起來。
莫瞳瞳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臉。
牛奶一般的肌膚之上,寶石般的眼睛閃動的水潤的光芒。
那雙眼睛在柔和的燈光之下,映照出了莫瞳瞳自己的身影。
“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因為你的眼睛裏有我。
她低下頭,輕輕的輕吻顧盞喬的嘴唇。
淺嘗之後,又情不自禁地加深。
顧盞喬鼻翼翕動,她聞到屬于莫瞳瞳的味道,覺得自己頭腦發暈,身處在棉絮之中。
唇舌交纏過後,顧盞喬暈暈乎乎地開口道:“瞳瞳,其實那天之後,我也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
“叮咚——”
突如其來的門鈴打斷了顧盞喬的話語。
兩人喘着粗氣分開,然後面面相觑。
顧盞喬還覺得手腳發軟渾身發顫,按着劇烈跳動地心髒看着莫瞳瞳開了門,然後吃驚地脫口而出——
“爸?”
——伯父!
顧盞喬頓時什麽都忘記了。
她手足無措地也跑到門口,看着莫父神色嚴峻地看着她們,目光從臉開始下移,最後落在了她們的手上。
當目光凝聚在手上的時候,他的眉頭皺的更緊,臉色幾乎可以稱得上一片焦黑。
顧盞喬後知後覺,連忙把手上的戒指給捂住了。
莫瞳瞳卻沒有遮掩,語氣冷淡道:“您怎麽來了。”
“我難道不能來麽?”兩人不愧是父女,語氣幾乎一模一樣,莫父說完後就抿起嘴巴,維持着标志性的嚴肅神情,從身邊助手的公文包裏拿出了……一雙拖鞋。
他換上拖鞋走進房間,問:“怎麽,長輩來了,連晚飯都不能吃麽。”
“我們剛剛吃完……”
“有!”
顧盞喬打斷莫瞳瞳的話舉起了手。
“伯父您要吃點什麽,我剛剛好感到非常的餓。”
莫瞳瞳驚訝地看着吃了滿滿一碗飯的顧盞喬。
“我和瞳瞳去準備一下,您先休息着。”
顧盞喬說完便把莫瞳瞳推進廚房,拉到了冰箱前面。
她抓着莫瞳瞳的手腕,激動道:“上次表現的不好,這次一定是機會。”
“……我覺得不是……”
“實際上,我上次跟蔣豔取了一下經,問和別人相處的更深入更好的最重要訣竅是什麽——你知道她怎麽跟我說的麽?”
莫瞳瞳緩緩搖頭。
她連怎麽樣和別人相處都不知道,更別說相處的深入了。
顧盞喬因激動而臉色通紅:“是時間啊,她說,不管怎麽樣,加入連相處更多時間的機會都沒有,又何談繼續相處呢!所以伯父願意再來,一定就是給我們機會的意思!”
莫瞳瞳陷入沉思。
她開始動搖了。
對于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她向來很容易相信別人。
那麽說,難道父親在樓上裝修房子的原因,也是想帶來更多相處的時間麽?
這個動搖停止在莫父走上餐桌的那一刻。
莫父看着桌子上的茶泡飯憤怒道:“就給我吃這個麽!這個東西是人吃的麽!”
顧盞喬被這反應吓了一跳,說不出話來只好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把顧盞喬拉到身後,拿起碗倒進了垃圾桶裏。
“那麽您就回自己的家去吃吧。”
莫父提高聲音:“我想在自己女兒家吃點東西都不行?”
“可是你女兒在家裏吃的就是這個。”
顧盞喬在背後拉着莫瞳瞳的手。
她一邊覺得不該這麽說,一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沒有上正面戰場,整張臉也扭成了麻花。
她現在簡直像捧住自己的頭往牆上撞,期望想出一個好的緩解氛圍的辦法來。
莫瞳瞳和莫父怒目而視,劍拔弩張之際,門口突然有人來了一句:“目童老師,我來借點芝士……”
盧三寶環顧室內,沉默片刻後鞠躬說了句“打擾了”,就準備轉身下樓。
顧盞喬張嘴叫住了他:“等等你是要芝士麽,我幫你去拿。”
她跑到廚房拿了芝士出來,遞給盧三寶,順口問:“你晚上準備吃什麽?”
“……紅燒牛肉面。”
顧盞喬後來想,她那時候一定是腦子抽筋了。
她分明就知道盧三寶口中的紅燒牛肉面指的是泡面,卻還是滿臉僵笑地回過頭去,對莫父說:“紅燒牛肉面吃麽?伯父。”
莫父點了點頭,居然帶上了點慈祥的神色:“那麻煩顧小姐了,我和瞳瞳在樓上聊會兒天。”
顧盞喬終于得以離開那凝重的氛圍,跟着盧三寶走下了樓。
盧三寶什麽都沒問,他向來是那種仿佛沒有好奇心的人。
他只是慷慨地奉獻了一桶泡面,讓顧盞喬泡了。
顧盞喬這會兒擔心起來:“剛才的飯就到了,這碗面不會也遭殃吧。”
盧三寶滿臉可惜:“這種口味的方便面其實挺好吃的,放點生奶油或者芝士的話更贊哦。”
“……從哪裏看來的黑暗料理。”
“信不信由你。”
顧盞喬聞着已經撲鼻而來的香味,想了想道:“要不還是裝在碗裏之類的?看起來至少漂亮點。”
“我這裏沒有碗。”
顧盞喬咬着嘴唇,想了想,還是決定跑上樓拿碗。
房門虛掩着,她推開房門,聽見語調平穩的說話聲。
“……您想多了,并不是那樣的人,正是因為是她,所以我才喜歡。”
顧盞喬咳嗽了一聲走進房間,在戛然而止的寂靜之中說了一句:“我去廚房拿一下東西。”
她拿了碗,想了想又開了冰箱,裝作在找食材的樣子側耳傾聽。
她模模糊糊地聽見莫瞳瞳說:“那您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呢?”
莫父的聲音比莫瞳瞳的更低沉,顧盞喬聽不清楚,只好關了冰箱門,又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她回到盧三寶的房間,把泡面裝到碗裏,又在上面撒了點胡蘿蔔和香菜作為點綴。
盧三寶已經吃起來了,顧盞喬看着他碗裏面一層厚厚的芝士末,帶着嫌棄的表情道:“真的好吃麽。”
盧三寶擺了擺手不說話。
顧盞喬想了又想,掙紮着又往碗裏加了芝士。
“要是我被罵了,你就慘了。”
她心虛地放着狠話,把泡面端了上去。
光聞着話,眼前這碗泡面擁有着令飽腹的顧盞喬咽口水的魅力。
但是無論如何也是泡面,顧盞喬幾乎開始想象要是莫父把這碗面淋在了自己的頭上該怎麽辦。
……得時刻做着立馬躲開的準備才行。
顧盞掐扭了扭脖子做了下熱身運動,張張嘴松了松面部肌肉,挂上了一個親切可人的笑容。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鮮血淋漓的未來。
顧盞喬為自己鼓了下氣,然後打開了門。
“伯父,可以吃面了。”
她挂着笑容把面端到莫父的面前,又雙手将筷子遞了過去。
“時間匆忙,比較粗糙,不過要是餓的話,還是吃一點吧。”
一如既往的,這個古板嚴厲的中年人挂着凝重嚴肅的神情,看了看顧盞喬,又看了看面。
就好像面臨着某種審判,顧盞喬咽着口水,做好了面對任何咆哮諷刺的準備。
眼前的場景仿佛變作了慢動作,她看着莫父拿過了筷子,撥了撥面上的香菜。
他開口道:“顧小姐,你喜歡香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