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憶，重生
? 次日，炎昀披着被子坐在桌前，望眼欲穿地盯着大門，等待林賀歸來。
他已經受夠了光裸着身子，絕對稱不上舒适的奇異感覺。
如果這個時候林賀在的話，他一定會驚訝炎昀此刻面無表情，顯得有些冷漠的面孔。
但事實上，炎昀覺得昨晚一直露出羞澀笑容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如果這個時候灰袍大夫在的話，他一定會驚訝小孩竟能忍住牽動傷口的疼痛做出盤坐的姿勢。
但事實上，他的腳傷已經痊愈了。
沒錯，僅過了一夜，炎昀的傷口就已經重新長出新肉來，完全愈合，不留一條疤痕。
這自愈能力看似強大，但對于異能者來說，這着實是稀松平常。
林賀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即使昨天他沒有施手相助的話，單憑炎昀一人之力，不出兩日他也可以自行逃脫，甚至需要花費兩日的時間還是因為炎昀不确定體內的“鎖能散”什麽時候才會失效的緣故。
被林賀救起，帶回家中，還承諾會保護自己、把自己當成弟弟，這完完全全出乎炎昀的意料。
但他從未信過任何人，這次也不例外。
當初他費盡心思極力讨好自己心目中最重視的人，不管那人想要什麽他都不擇手段替他奪來，不顧別人如何阻攔勸告，也不論所做之事是如何的兇殘血腥，只要那人要，他便給。
但掏心掏肺的最後，得到的卻是那人的背叛。
炎昀怎麽也忘不了，那人拿着自己贈予他的碎魄劍刺入自己胸間時，他的臉上終于展露出了自己一直傾盡所有所求的笑容。
但那笑容刺極了眼，像是無聲的諷刺。
那人道：“終于殺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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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昀右手撫上心口，露出一個冷笑。
那時的自己聽到這句話時心如刀割，乃至自己重新來過時，只要想起那一幕，依舊悲痛難忍。
但現在，再想起那人的笑，那人的話，自己的心卻再也不會為他蕩起波瀾。
這顆心死了，又活了。
也許是老天爺不忍炎昀這樣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就這樣隕落，竟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問自己恨不恨？
恨，怎能不恨。恨自己瞎了眼，竟看上那種貪位慕祿妄圖将自己取而代之的人！
問自己悔不悔？
悔，怎能不悔。悔自己當初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過去，竟以為他一如既往的天真無邪！
既然恨，既然悔，那想不想報仇？
理之當然！刮其肉，剔其骨，飲其血，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炎昀眼中氤氲起驚天的殺意，院外稍稍有些心智的鳥獸都被驚得連忙撲扇起翅膀遠離此地。
上輩子的炎昀以自身的武力為倚仗，行事向來心狠手辣，再殘酷兇惡的事情都做得毫不猶豫。
這輩子的炎昀決定，有恩報恩，滴水之恩定然湧泉相報；有仇報仇，打我一掌必定削骨剃肉以報！
炎昀閉上眼平複心中風起雲湧的思緒，待重新睜開眼，任何人看到他那漆黑如夜的雙眼跟他精致的面孔都只會覺得這孩子定是個乖巧的主，誰能想得到這具身體裏邊的靈魂，竟是一個已經活過一世的二十四歲青年呢？
如果知道的話，定會十分震驚，當然，震驚也是理所應當的，要知道就連身體的原主人知道的時候，他自己也都吃了一驚。
……
當發現自己死去，卻得到老天爺的眷顧重獲新生，回到了八歲的稚齡時，炎昀的心情十分震驚。腦海中關于前生的一切他都記得一清二楚，使他在震驚之餘又感嘆不已。
剛重生的小炎昀跟前生八歲時所遭受的待遇一樣，正受到炎家的虐打。
前生的自己忍氣吞聲，直直撐到十歲才迎來了他一生中第一個機遇。
但這輩子的小炎昀明白在自己已經覺醒異能的情況下，無需繼續忍耐這受盡虐待的日子。在做好準備之後，他用了傳送符，逃到千裏之外。
雖然現在還不能将炎家納入掌中，更不能将有強大靠山的那人千刀萬剮為前世的自己報仇，但逃離炎家的控制範圍，隐匿一方加強并晉升自己的異能，這點能力炎昀還是有的。
低等傳送符的送達地點都是随機的，于是炎昀來到了偏僻無比的新村郊外，好巧不巧地一腳踩中捕獸夾，又禍不單行地掉進深坑，疼得昏睡過去。
而就在這時，林賀救了自己……
想到林賀，炎昀的眸光閃了閃。
第一次試探，結果證明林賀并沒有觊觎他的身體；
第二次試探，結果證明林賀并不知曉炎家，半點兒都沒起貪念，當然，如果他露出半點貪婪疑惑驚訝的神色，炎昀相信自己能夠在一分鐘內奪去一個普通人的性命。
但他沒想到的是，林賀會面向自己，表情無比鄭重地說出如同誓言般的話語——
“我叫林賀，你記住我的名字，從現在起，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想離去為止。”
想及至此，炎昀露出一個玩味十足的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臉上的笑容被一種難以訴說的表情所替代。
因為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曾經站在巅傲大陸頂端的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男子這樣那樣地對待！
林賀面帶微笑地摸他的頭，輕柔地搓着他的背，拿過幹布裹住他光裸的身軀，最後，林賀還和赤身裸體的自己同床共枕入睡……想到這些，炎昀頓時羞憤難忍，當下做了決定：要讓他對自己所作出的冒犯感到十分後悔！
“吱呀——”忽的，一道推門聲打斷炎昀的思緒，不等來者進屋，小孩已經重新躺回床上，他剛躺下沒幾秒，便見林賀拿着許多東西走了進來。
炎昀軟聲問：“大哥，東西都買好了？”
林賀點頭，将東西都放到桌子上，伸手倒了杯水飲下。
炎昀想打聽幾句外邊的消息，見他喝完水把茶杯放回桌上，正想開口詢問，卻見他從桌上拿了東西朝自己走來。
林賀将手中的衣裳放到炎昀面前，“我喜歡素色，給你挑的衣裳以墨藍色跟青色為主，你看看喜不喜歡？”
炎昀低下頭撫着他遞過來的衣裳，眸光閃爍幾番。
“大哥買的，我都喜歡。”他擡起頭，臉上升起羞澀的紅暈，“這衣裳摸起來極為柔軟，穿起來定是舒适的，讓大哥破費了。”
林賀露出一個微笑，“你喜歡就好，肚子餓不餓？我在路上買了些許糕點。”
炎昀點點頭。
林賀拿過桂花糕，打開包紙後遞給他。
炎昀拿起一個糕點，遞給林賀，乖巧地說：“大哥你先吃。”
林賀摸摸他的頭，“你吃吧。”
聞言，小孩臉上起了急色，見狀林賀只好折下一小塊放到嘴邊，“我不怎麽喜歡桂花糕，你吃吧。”
炎昀見林賀吃了糕點，這才開始享用。
少頃，見小孩吃完了糕點，林賀順手倒了杯水遞了過去，道：“我晚點還要出門一趟，你好好照顧自己。”
炎昀：“大哥是要去哪兒？”
林賀笑了笑，“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聞言炎昀不再追問，只是對他有所隐瞞的态度心生不滿。
黃昏落幕，用完晚膳後，林賀把藥端給炎昀喝。
雖然傷口已經痊愈，但為了隐瞞自己是異能者的身份，炎昀并沒有拒絕喝藥。那灰袍老人的藥方倒也算好，只是提取草藥精華的方法太過低級，以至于這苦澀之味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見小孩乖乖地喝完藥，林賀囑咐了一句便出門去了，炎昀則趁機痛快地沐浴了一番。
等到林賀歸來，炎昀看着他身前推着的四輪車完全愣住。
林賀拍着用現代說法是輪椅的四輪車，道：“如何？坐在這車上，你行動便可方便許多。”
炎昀神色複雜，“這就是大哥說的秘密？”
林賀點頭，“回家時看到一家木匠店，師傅的手藝不錯，我便訂下了這四輪車。他晚上完工，我便取了來贈與你。”
聞言，炎昀臉上的表情愈加複雜。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個令人聞名喪膽的廣霄教教主，竟然有一天，要坐上殘疾之人才坐的行椅。
只是林賀臉上的誠懇太過真切，令炎昀一口氣發洩不出來卻也咽不下去，為了避免暴露自己傷口已經痊愈的事實，還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林賀見他呆坐着，便直走過去一把将炎昀從床上抱起。
于是除了四輪車的打擊，大名鼎鼎的廣霄教教主再一次遭受了令他羞憤不已的冒犯。
林賀絲毫不知懷中看似乖巧的小孩是如何努力地壓抑心中的怒火，将他抱坐到四輪車上後兀自嘀咕着道：“太硬了，得弄個軟墊……”
炎昀眸光閃了閃，怒火忽然盡數褪下。
林賀：“你感覺如何？”
炎昀點頭，“挺好的。”
“那你試試看能不能靠它行走。”
炎昀當下測試一番，自然是成功的。
林賀滿意極了，俯身再次抱起小孩，遲鈍的他并沒有發覺炎昀瞬間僵硬起來的身體，自顧自地道：“我去燒熱水，等等用浴盆給你洗澡。”
……
幸好本教主英明神武自己先洗了。
內心十分得意，表面十分無辜的炎昀嗫嚅着跟林賀說了自己已經洗過的事實，後者微微吃驚，“你的傷口有沒有沾到水？”
小孩搖頭。
林賀嚴厲道：“這樣很危險，在你傷好之前我幫你洗。”
炎昀：“……”
那要浴盆何用？！
林賀摸着他的頭，柔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幫你洗澡。”
盡管炎昀努力隐藏，但林賀還是察覺到了他面上的不喜。
但林賀并沒多想，只以為是自己幫他洗澡這種行為勾起了他以前被人虐待、被迫伺候別人的慘痛回憶。
心底軟得一塌糊塗的林賀溫聲安撫道：“做大哥的幫弟弟洗澡很正常，我說過我會對你好的。”
炎昀雙眸中閃動着可疑的水光，一副十分感動的模樣。
林賀沒再說什麽，把他抱回床上後便自行沐浴了，小孩望着他挺拔清瘦的背影，心底湧起複雜的情緒。
他忽然希望，林賀這個普通人對他的好，是真心實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