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憶
? 異能學院分為內院跟外院，內院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內院的弟子皆是異能者，而外院的弟子則都是普通人，負責種植草藥、分配丹藥等雜事。雖外院比不上內院，但沒有異能資質無法入內院的人，也為外院不多的名額搶破了頭。
此時距離異能學院招生已過一年多。
外院，一個帶着鬥笠的青年蹲在藥田邊，手中撚着一片葉子查看它的長勢。
“大師兄，今天達到師傅要求的标準了嗎？”一個灰袍弟子端着水盆朝他走去，語氣無比恭敬。
林賀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上灰塵，站起身，淡然道：“明日才可。”
“明日，”灰袍弟子眸光亮起，“真不愧是大師兄，內院的二師兄跟三師兄他們足足花了一個月多才達到目标，但大師兄所花費的時間尚不到半月時間，竟然就能完成任務了。”
“你二師兄跟三師兄是內院弟子，不達目标也無傷大雅。”林賀道。
灰袍弟子撇撇嘴，“連外院弟子都能達到目标，要是他們兩個內院的……”
林賀不輕不重地望了他一眼。
灰袍弟子連忙住嘴，被自己不經心的失言驚得汗流浃背，慌忙解釋道：“大師兄……我不是瞧不起你。”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也并非诋毀二師兄跟三師兄。”
“失言之過可大可小，沈師弟日後切記出言謹慎，不可讓別人笑話了我們外院。”林賀淡然道，又問，“找我有何事？”
“師傅命我帶話，讓大師兄去竹屋見他。”灰袍弟子連忙恭敬回道。
“師傅可有說是何事？”
“并無。”
“出關一事可有其他人知曉？”
“今日只我一人守觀門，其他人應未知曉，師傅囑咐我不要多嘴跟其他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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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林賀整理了一下衣袖，指着水盆道，“蛇形草跟凝血花每株各澆一碗水。”
“是，大師兄。”灰袍弟子恭敬地應下，林賀這才跨步離去。
離了藥田，西行十幾米，是外院弟子的弟子房，四人共處一間。林賀被師傅安排到東苑獨居一屋，受到比內院弟子更好的待遇。
經過弟子房，便是飯堂，五人一桌。
經過飯堂，便是煉房、習心殿、練武場。這三個是內院弟子跟授課先生的地盤，用來比武、學習提煉草藥精華、修煉心法晉升等級跟學習控制異能。
林賀環視着因自己的到來而停下修煉的內院弟子，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正準備離去時，卻見一個藍袍男子動身走了過來，林賀只好站在原地等他過來。
男子原本落滿肩頭的長發被藍色發帶盡數束起，俊朗的面孔不怒而威，浩氣凜然的威壓撲面而來。
他站定在林賀面前，微微俯首道：“大師兄安好。”
“二師弟安好，今日氣色不錯。”林賀淡然回應。
“大師兄傷勢如何？”衛仕揚問道，他指的是前些日子種植墨刺花時林賀手掌不小心被割破導致的割傷。
“已經痊愈，謝二師弟牽挂。”
“同門師兄弟自當互相關愛。”
“确實沒有大礙，仕揚不必擔憂。”
聞言，衛仕揚臉色柔和了許多，正要再說些什麽，便見林賀攏了攏手袖道：“我只是來看一眼，還有其他要事在身，不宜多談，先走一步。”
衛仕揚扼腕，只好行禮送離。
離開了練武場，林賀有意避開平日多人的大道，順着小道到了緊挨門院的竹林。
入目皆是青綠，空氣清新，悅耳的鳥鳴時不時響起。林賀加快腳下的步伐，趕往林中的竹屋。
屋子漸入眼簾，他剛踏上臺階，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輕佻的男聲。
“大師兄？”
林賀轉身，果然是三師弟衛知烽。
“三師弟。”林賀回應道，心中雖疑惑，但臉上卻不露半色。
衛知烽不滿他的平淡回應，撇了撇嘴，“大師兄見到我不開心麽？”
“師弟多慮，我并無惱怒。”
衛知烽：“……”
見林賀稍稍疑惑地“嗯”了一聲，他失笑道：“我那句只是開玩笑。”
林賀面癱着臉，“哦，挺好笑的。”
衛知烽：“……”
見三師弟氣急敗壞的表情越來越明顯，林賀的臉上終于帶上了一絲笑意，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衛知烽收起臉上的羞怒，正色道：“師傅喊我過來的。”
林賀垂下眼眸，心裏暗想，看守觀門的人只有沈北一人，師傅哪裏使喚其他人去找三師弟過來？
說謊的是沈北，還是三師弟？
心裏暗暗揣摩着，但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先一步踏上臺階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道：“弟子林賀拜見師傅。”
屋內靜了片刻，才傳來老者低沉的聲音。
“你跟你三師弟一同進來吧。”
林賀眸光閃了閃，喚來衛知烽，二人一同進了竹屋。
屋內幹淨簡潔，一白發灰須老人在藤墊上盤腿而坐。
林賀帶頭，衛知烽緊跟其後，一同上前行禮道：“拜見師傅。”
老者點頭讓二人起身，撚着灰須道：“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城主大人離城西行前往水簾都，會從我們學院挑選二十餘人一同前往。”
不過一句話，林賀便猜到了他的用意，只點頭不應話，衛知烽見他不應話，自然也不敢随便接話。
老者将落在林賀身上的目光收回來，道：“作為學院的大師兄，林賀，你可有什麽看法？”
林賀淡然道：“回師傅，并無。”
老者、衛知烽：“……”
老者加強了語氣道：“一點看法都沒？”
林賀一臉黑線，“徒兒見識淺薄，不敢擅自言論。”
“但說無妨。”
在心中嘆了口氣，林賀道：“水簾都的都民骁勇好戰。”
老者：“城主大人前去是談和聯盟。”
“試探盟友實力乃軍家常事。”
“學院的弟子可能擔當不起重任。”
你這只老狐貍！林賀神色不動，道：“二師弟跟三師弟能堪重任，再挑選二十餘個個性穩重、顧全大局、不貪權勢的二級弟子，随城主一同前往便是。”
老者笑眯眯地摸着灰須，“但少了一個讓他們服從命令的領導人。”
“二師弟沉着冷靜，能随機應變。”
“可惜他不善交際，只懂用武力施以威壓。”
“三師弟能言善辯，通情達理。”
老者望了一眼站在林賀身旁的衛知烽，道：“可惜他晉級滞礙多時，武力不足難以服衆。”
衛知烽聞言，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們二人一同前往，互補互助則萬無一失。”
“徒兒啊……”
林賀心裏一“噔”，不應話。
老者：“如果我想讓你去呢？”
林賀抿了抿唇，緩緩搖了搖頭。
“徒兒羞愧，要令師傅失望了。”
被人當面回絕，老者也不惱，問其緣由。
林賀道：“師傅應該知曉，一年已過，距兩年之期已經不遠。”
衛知烽微微皺起眉，他從未聽聞大師兄跟師傅之間有什麽約定。
老者：“時間過的真快……都一年了。”
“一年三月零八日。”
老者微驚，林賀淡然道：“我已經這麽多天沒見到他了。”
老者顧不及摸心愛的灰須了，對衛知烽道：“你去找你二師兄，拟定一同前往的二級弟子的名單。”
衛知烽知道老者有意調開自己，只好不甘不願地應下，行禮離去。
老者稍一拂袖，竹門緊閉。
望着青年俊秀卻毫無笑意的面孔，老者嘆了口氣：“都一年了，往昔歷歷在目，我不該奢望你全然忘記。”
林賀淡然道：“弟子慚愧，令師傅失望了。”
“……”
老者有些無奈，“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炎昀為人暴戾兇殘，絕非一般孩童。”
林賀：“我認識的炎昀溫和有禮乖巧懂事。”
“你沒想過他是裝的？”
“他從未傷害過任何人。”語氣雖淡然，但目光灼灼堅定不移，老者見狀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一年前，将林賀趕到門外後，老者試圖勸服炎昀。
“雖暴戾之氣積壓不少，但你良心未泯，化去戾氣方可修心。”
孩童模樣的炎昀滿臉怒氣，稚氣的面孔顯露出來連成人都尚不能及的暴戾，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地獄的修羅，詭異得令人心生恐懼。
老者：“門外之人是你何人？”
“我的仇人，我要将他剝皮抽筋，剔骨食肉！”每吐一字，魔氣的威壓都會随之散發出來，令人如芒刺在背，汗流不止。
老者大驚，看着從他眸中透露出來的戾氣喝道：“靈根不穩，不可執念入深！”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炎昀低沉道，望向他的目光竟夾帶了殺意。
老者正要拂袖控木禁锢住他的行動，眼角卻瞥見一名白發及肩的青年從院內走出。
長相極為柔美的青年穿着一襲藍色長袍，手袖跟長袍下擺都繡着淡青色的竹葉，襯得他蒼白的臉色更為柔弱，引人憐惜。
青年站在內院門口，即便他不發一言也無法令人忽視他的存在，與生俱來的貴氣夾雜着自他體內散發出來的冰寒氣息，竟隐隐壓制住了炎昀的戾氣。
“龔老，這是報名的弟子？”青年道，一開口便讓在場的二人感覺一股清涼氣息從腳底灌至頭頂，心中說不出的清爽，炎昀更是眼目明淨了幾分。
“天師大人，”老者朝青年行了個禮，“确實是報名的弟子，只是他戾氣過重，恐怕不能收到門下。”
聞言，炎昀嗤笑了一聲。
青年淡然點頭，跨步慢悠悠地朝炎昀走去，“既然無法入學院就學，不如随我到城裏習法？”
老者大驚，炎昀則蹙眉不屑道：“法？”
“化解執念，穩固靈根，修煉異能，晉升等級。”青年在炎昀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擺手示意一旁欲開口的老者不要插話，道，“此乃先祖自創的心法。”
炎昀輕笑了一聲，“以為我是個娃娃，就那麽好騙？”他可不信青年有這麽好心，将傳承下來的心法教與外人。
“比起永絕後患……”話音未落，炎昀又警戒了許多，青年淡然接着道，“我更喜歡樂師說的話，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炎昀眉頭皺得更深。
“我教你心法，你與我約定，永生不得攻打鐵镛城或傷害城內城民，必要時刻，不得違抗城主命令。”
炎昀笑了一聲：“聽起來對我沒什麽好處。”
青年舉起左手，寒冰在他手掌心中凝聚起來，不理會炎昀的警戒，青年道：“如果不能做朋友，那我只好斬草除根。”
這是威脅！
心高氣傲的炎昀臉上露出殘酷的笑，他最不喜受到威脅，這青年很成功地再度燒旺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從不受人威脅。”語畢，他做出臨敵的防禦姿态，戰意畢露。
但就在這時，大門忽的被人發瘋似的用力敲擊起來，熟悉的聲音從外傳來，不斷呼喚着炎昀的名字。
炎昀有一絲動容，但緊接着是翻天覆地的怒火跟憤恨。
林賀歇斯底裏的聲音傳入在場三人的耳中，青年問：“他是你什麽人？”
炎昀臉上怒意更甚，“仇人！”
“你恨他？”青年似是有些驚訝。
炎昀嗤笑一聲，不屑回答他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
青年思索了一下，道：“不如換個約定，你跟我走，我教你心法，門外之人派人看守起來，方便日後你報仇，我給你定下的條件不變。”
炎昀：“我要報仇，何須他人幫我？”
聞言，青年掌心的寒冰瞬間化成一把利劍的形狀，他淡然道：“談判失敗，那我只好斬草除根。”
“炎昀！你們把我弟弟還給我！！”門外的林賀還在喊，一聲比一聲更令人動容。
炎昀眸光閃爍了幾番。
心中思緒萬分，情景從前世那人拔劍殺害自己，切換到在炎家受到的屈辱折磨，再到掉入陷阱，林賀救助自己收留自己的畫面……最後到知曉自己身上中了同心枝的毒時，腦中一閃而過的林賀的笑臉。
“兩年時間……兩年之後，不管學習心法的進程如何，我都會離去，但我不會違背答應你的承諾。”炎昀低聲道，青年消去手中緊握的利劍，冰水化成蒸汽消逝在空中。
青年：“談判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