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禍不單行

? 回憶到最後,只剩下天師大人用一種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并囑咐自己想方設法絆住林賀兩年的畫面。

此外,即便天師大人沒有多餘的指令,老者也心領神會,從不多言。

就算試圖說服林賀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但也未曾和盤托出一年前那日所發生的一切。

将林賀帶到院內等他醒來後,兩人定了一個協議。

剛醒過來的林賀呆滞無神,許久只問了一句:“天師大人……會帶我弟弟回來這個地方嗎?”

老者道:“兩年之後會。”

“那你會幫我嗎?”

老者猶豫着,還是點了點頭。

于是水到渠成,老者“收留”林賀兩年,讓他當他的大徒弟,教他識辨并照料草藥,而林賀則等候兩年之期的到來,與炎昀再次相聚。

現如今,距離兩年的期限已經不足一年時間,林賀怎麽可能離開學院,跑到水簾都去呢?要是錯過了跟炎昀的會面那可怎麽辦?

他自然不會拿這個去賭。

老者清楚林賀不肯答應去水簾都的原因,但他的目的,恰恰就是要他們兄弟二人失之交臂!

一年多的時間,已經足夠老者看清林賀。

林賀此人性情恬淡,無欲無求,不喜多言,喜怒不顯于色,心腸軟不記仇,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好男色。

這說明,炎昀中的毒,根本不是林賀下的。

老者悔不當初,沒想到本意是想做好事……到頭來反而害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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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現在跟偏執已深的炎昀說下毒的人不是林賀,他也不會相信。

況且,即便他相信了,恐怕林賀也只能被他囚禁在身邊,此生都被束縛了自由。

既然“救”不了炎昀,那努力争取一下拯救林賀,也是可以的吧?

但到底怎麽做,才能讓他答應前去水簾都呢?

老者煩愁不已。

林賀這一年多來也多承蒙他照顧,見他發愁,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但凡是跟炎昀有關的事情,他立場堅決,絲毫不肯退步。

“林賀,水簾都一事當真無法商議?”老者皺着眉問。

林賀:“當真。”

老者無奈了,既然如此,我只好出下下策了。

林賀啊,你可能會怨我,但日後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我這是為了救你呀!

老者:“林賀,為師剛出關,頭有些暈,過來扶我一下。”

林賀心中嘀咕着“不是說出關的人都身輕如燕神清氣爽嗎”,但也不疑有他,直步過去作勢要攙扶老者。

卻見老者眸光一亮,身體靈活一轉,伸出手來擒拿住他。林賀心中驚詫,閃躲不過,只好任由老者以手作刀重重打在他的頸後。

怨悵無比的林賀在合眼之前,看到的便是老者撚着灰須一臉洋洋得意的模樣。

老狐貍,你給我等着!林賀咬牙切齒地默念道,身體一倒昏了過去。

待他重新睜開眼時,已然換了一番天地。

身下鋪着的是柔軟細膩的綢緞坐墊,映入眼簾的是暗沉色的弧形木蓬,不等林賀回過神來,馬車忽然劇烈地颠簸了一下,林賀措不及防,頭再次與側壁親密接觸,疼得他嘶嘶作響,倒也明白過來自己清醒的原因。

聽到車內的聲響,坐在馬車外的藍袍男子撩起布簾,望着用手心揉着額頭的林賀道:“大師兄醒了?”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笑意。

林賀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繼而淡定地放下手,道:“我們在哪?”

衛仕揚答道:“在趕往水簾都的路上,明日傍晚便可入關口渡江。”

“渡江?”

“是,過了江就是水簾都境內。”

果然!心中隐隐猜到答案的林賀皺起眉,面上不愉。

衛仕揚:“大師兄睡了三天,本應今日酉時時醒,現在倒是提前了一個時辰。”

林賀冷漠道:“原來我暈了三天。”

衛仕揚噤聲。

看來龔老為了保險起見,打暈自己後還喂了藥,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任由他們擺布時長三天。

三天時間,剛好斷了林賀半路回去的可能性。

一來,路途較遠;二來,沒有馬夫;而且若是受到他人攻擊,不能确定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但如果就這樣被“押送”到水簾都,一年內趕不回來的話,豈不是會錯過跟炎昀的會面?

想到這裏,林賀更加不滿,但不滿歸不滿,在不利的環境下他的心中已先做好了決定。

林賀:“可有糕點充饑?”

衛仕揚:“城主大人方才囑咐人做了些飯菜,我去拿些過來。”

“那就勞煩二師弟了。”

衛仕揚應了聲,離去後很快便取來了食物,林賀道了聲謝,接過飯菜填飽肚子。

車隊趕到暗林時,黃昏降臨,異世的天在黃昏後暗的很快,由于暗林深部比較危險,于是城主大人便下令先将就睡一晚,天亮再繼續趕路。

篝火燃起,火光映得圍坐在一起的幾人面色紅豔。

衛仕揚将手中的樹枝扔進夾起來的火堆裏,“大師兄你肚子餓不餓?”

林賀搖頭,清點不遠處點燃起來的火堆,暗自盤算這支隊伍的人數。

“城主大人這次出行,除了我們學院的人跟五名貼身侍衛,還帶了要進獻給水簾都都主的舞女。”

衛仕揚見林賀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一處明顯人數多了好幾倍的地方,便開口解釋道。

“三師弟也在那邊?”林賀問。

衛仕揚點頭。

林賀不再發言,氣氛便沉默了下來。馬夫舀起粥,分別遞給他們二人。

“謝謝。”林賀接過碗,低聲道,馬夫愣了愣,而後咧開嘴露出略黑黃的牙齒笑了。

衛仕揚道:“大師兄待下人真好。”

林賀:“人無貴賤之分。”

衛仕揚不想跟他在這方面上多辯,便轉移話題道:“聽三師弟說,大師兄貌似跟師傅之間有協定?”

林賀愣了下才明白過來,應該是跟衛知烽一起拜見師傅那次被他聽到了,既然被聽到了,便也不否認,點頭承認下來。

“我從未聽過大師兄跟師傅有協議。”衛仕揚道,言下之意是想聽聽看詳情。

林賀喝了一口粥,道:“早晚你們也是會知道的,現在說給你聽也無妨。”

衛仕揚正襟危坐。

林賀:“留在學院實屬意外,我對進院學習一事并不向往。我與師傅約定,入院兩年,兩年期限一到,我便離去。”

衛仕揚沒想到會聽到這麽兩句話,一時間愣住,回過神來後臉上升起怒色,道:“大師兄這樣說,倒像是說我們學院強留你了。”

林賀沒回答,将碗湊到嘴邊又喝了口粥。确實如他所言,如果自己真的要走,他們也沒什麽理由可以留下自己。自己留在學院,不過是因為找龔老幫忙比較便捷罷了。

衛仕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生氣,是氣他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卻做出一副鄙夷的姿态?還是氣他進了學院,當了兩年大師兄就想甩身走人?

“大師兄既然不想留在學院,又何必勉強自己留在學院長達兩年?”衛仕揚諷刺道,心中卻隐隐希望他會否決自己,說他想要留在學院。

誰知林賀回道:“我在等人。”

衛仕揚壓抑下心中的不快,問:“等誰?”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林賀垂眸,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語氣跟往日一樣平淡無奇,但眸光卻無比柔和,“一個我虧欠很多的人。”

衛仕揚聞言,心中不滿更甚。

大師兄在他心中永遠是平淡無求,溫潤如玉的模樣,但此刻的林賀給他的感覺卻跟以前截然不同。

如同氤氲起的熱氣,飄到空中消散了去,又仿佛綻放在空中的煙火,一閃即逝。

林賀閉上眼,暖色的火光給他清秀的面孔染上平日沒有的硬朗,顯得他更為英氣俊秀。

衛仕揚忽然有些嫉妒林賀所說的那個人,雖然他并不明白這嫉妒從何而來。

火光搖曳間,衛仕揚的思緒漸漸飄遠,想起當初他第一次跟大師兄親近的情景。那時的他練武練得筋疲力盡,倒在地上喘着粗氣,而就在這時,身着一襲墨綠色長袍的林賀上前扶起自己,将他散落的長發用一條藍色發帶盡數綁起,輕聲道:“你很棒。”

從那個時候起,衛仕揚開始對這個傳言中不茍言笑平淡似水的大師兄起了親近的念頭。

“舞姑娘!”忽的,一聲驚慌的叫喊響起。

各有所思的二人回過神,相視一望,一同站起身環顧四望。從陰暗小道裏竄出一個人,一頭紮進另一頭圍坐在火堆的人群裏,驚慌道:“人不見了。”

嘈雜的聲音四起。

林賀問馬夫:“出什麽事了?”

馬夫道:“方才舞姑娘跟兩個護衛進林裏去了,但只回來一個護衛。”

話音剛落,林裏傳來刺耳的女性尖叫聲,回音久久不散,配上漆黑寂靜的夜晚,渲染出幾分陰森恐怖的氛圍。

林賀蹙眉,不等他開口,一個侍衛裝扮的人已經下令讓大家聚合起來,點燃火把。

頓時,火光照亮天際,卻驅散了衆人心底的陰霾。

“清點人數!”侍衛吩咐道,人群噪亂了一陣,而後寂靜下來,一人道:“大人!我兄弟李天不見了!”

“還有沒有其他人?”侍衛又問,衆人皆搖頭。

林賀望着站在自己身側的衛仕揚跟馬夫,又清點了一下學院裏的弟子人數,除了方才說的李天外,好像人數都到齊了。

“舞姑娘跟她的護衛李天遇難,我們分三四人做一組,分散開來去尋人,如果遇到異獸切不可戀戰。”侍衛道,正想安排分組,卻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大人,學院還有一名弟子也不見了。”林賀道,四處張望都沒能找到衛仕揚身影的他臉色陰沉,“遇難的人是三名。”

音落如擂鼓,震得衆人又是一陣噪亂。

林賀心中也是煩躁不已,雖然嘴上說着對學院并沒有多少感情,但不管發生什麽事,只要他還是學院的大師兄,他就有義務保護好學院裏的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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