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蛟龍

? 此時已是黃昏,衛仕揚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把玩着從懷中掏出的小竹筒,心情有些不耐。

就在他的耐性即将告罄時,門口終于響起了敲門聲。

衛仕揚松了口氣,上前開門,來者果然是樂師。

樂師對他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該死的,炎愠搶了我的傳送符”;第二句是“草,讓我怎麽跟林賀交代。”

一陣沉默,樹梢上的鳥兒“啾”的一聲,撲扇着絨翅飛往高空。

樂師抓抓頭,打破沉默,道:“幸好你還在。”

衛仕揚緊抿着唇,淡然道:“你放心,我不會去的。”

短短一句話,卻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師傅常年閉關,大師兄不在,學院必須有人獨攬大局,那個人不是他就是衛知烽,如今卻只剩下他。

師傅的三個得意弟子,不能無一人歸返。

樂師見他還知道分寸,不由得有些同情又有些欣慰,安撫道:“大多數異獸都不會主動攻擊人類,況且林賀性格沉穩,又小心謹慎,見情況不妙,定會第一時間使用傳送符歸來,不會戀戰。”

衛仕揚點頭稱是,樂師見他精神恍惚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告別離去。

衛仕揚重新關上房門,打開竹筒,望着從竹筒裏飛出來的昆蟲,心情稍霁。

那只昆蟲指甲大小,六扇八足,渾身就像是被人撒上了金粉一樣閃着金光。許是被衛仕揚拿着竹筒把玩的時候在裏邊颠來倒去比較難受,出來後像無頭蒼蠅一樣胡亂飛了将近一分鐘才清醒過來。

衛仕揚道:“信甲,我有話要傳予師傅。”

那只信甲通曉人性,聞言落在了他伸出的手掌上。

衛仕揚:“大師兄與三師弟身犯險境,魔域島向來以險惡聞名,其中又牽扯到水簾都政事,弟子不知如何處理,望師傅下個定奪,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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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甲聽他說完,扇動了兩下翅膀,伸出兩只前足。

……???

信甲舞動着前足,衛仕揚遲疑地問道:“記不住?”

信甲高興地用前足做出點頭的姿勢。

衛仕揚:……師傅,你送我的信甲記性不太好呀。

而另一方面,被樂師罵着“小屁孩”的炎愠手上正拿着地圖,穿過鬧市趟過溪流,背着包袱往荒野走去。

他仔細找了許久,才終于找到在地圖上被标志着“危險”二字的山洞。

山洞裏确實有通往魔域島的陣法,只可惜看它色澤便知它是下等的傳送陣,傳送一次後至少得等上十日才能重新啓動。

炎愠皺起眉,有些不悅,不悅之餘,又有些煩躁跟憤怒。他不悅林賀不辭而別的對象裏包括自己,煩躁能夠随他前往的人不是自己,憤怒林賀從始至終對自己守口如瓶。

失散了一年多,兩人相認後這段時間裏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在此刻煙消雲散。

确定傳送陣短期內無法使用後,無奈的炎愠只好将背後的包袱放到地上,翻出一張符咒。

而身在魔域島的林賀并不知自家弟弟此刻的心情,他正在煩惱如何才可以降服攻擊自己與衛知烽的異獸。

魔域島被貼上危險的标簽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毒物很多,二是因為異獸比毒物更多。

剛進島不久的二人很不幸地碰到了後者。

攻擊他們的異獸一身二頭三尾,無眼卻能精準找到他們的位置,無爪卻能從口中噴出烈焰攻擊二人,長毛垂地渾身赤紅,吼聲如犬吠,身軀龐大但行動起來卻絲毫不顯笨重。

衛知烽一邊閃躲攻擊,一邊分神開來留意林賀的狀況,好幾次差點被異獸噴出的火焰燒到。

林賀已經不下三次扔過去冰丸了,但冰遇火即融,只剩下一堆水漬被異獸踩在腳底下。

“大師兄,異獸等級在我之上,我們還是快逃吧。”衛知烽急道,語氣有些慌亂。

林賀有些無奈,“看它樣子是不會放我們走的,師弟,不如你先走,我——”

“大師兄!莫說讓我氣憤的話!”衛知烽怒喝,林賀只好咽下喉中的後半句話。

異獸其中一只頭顱高高昂起,長聲嘶吼,它對這兩個人類擅闖它的地盤、打攪了它好夢的行為感到極為憤怒。

身為焰獸的它極難入眠,但從魔域島內部散發出來的奇異花香,卻能令它生出困意,于是,原本只是途徑此地的它當下決定上島,嗅着花香酣然入睡,一睡就是幾十年,直至今日被他們二人吵醒。

差一點點就可以吻上豔美母獸卻被人吵醒的痛還有哪只異獸可以體會!它一定要讓這兩個人類為他們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林賀見異獸的攻擊更為兇猛,開始有些體力不支,但奈何系統并沒有出聲給他任何提示,衛知烽現在又不能使用他的異能,只好咬緊牙關,掏出一顆丹藥咽下腹中。

“大師兄,你要做什麽?!”衛知烽驚訝道。

林賀沒有回答,除去他微微漲紅的面孔看不出來其他異樣,但他的速度卻變得快如閃電,輕點點尖連連跳躍,引得異獸頻頻轉頭,越發煩躁。

一旁的衛知烽看着他的動作,既吃驚又疑惑。

師傅雖深谙煉丹之術,但暫時性提升體能的丹藥都以身體作為代價,師傅定不會将可能傷害到愛徒的丹藥贈予大師兄,但如果不是提升體能的丹藥,那大師兄服下的是什麽?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林賀已經跳上了異獸寬厚的後背,他抓起異獸後背上一縷赤紅色的長毛,喝道:“趴下!”

異獸一陣騷動,不斷跳着想要把林賀甩下來,但在背上人威脅性地往上揪了揪手中抓着的毛發時又立馬安靜下來,不甘不願地趴在地上,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衛知烽一臉愕然,林賀讓他也上來,異獸低下頭,把頭靠在向前伸去的兩只前足上,憤憤不滿地用鼻孔噴氣。

衛知烽躍上異獸的背部,坐穩後提出了他的疑惑:“大師兄,這異獸的弱點是他的毛?”

林賀糾正道:“準确來說是他背部這縷顏色更深的毛。”

“那你……”

“剛想起來我曾經在一本雜書上見過它。”

衛知烽恍然大悟,又問:“你剛才服用的是什麽丹藥?”

“師傅研制給我的丹藥,只有三顆。”

聞言,衛知烽臉上的驚訝更甚,如果可以給普通人服用且無副作用的話,那這種丹藥可謂是千金難買,但師傅卻送給了大師兄。

林賀也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道:“師傅對我的恩情,恐怕我這輩子都報答不完。”

……永遠留在學院,陪在師傅身邊,不就好了麽?衛知烽心裏嘀咕着,如果不是二師兄跟自己提過大師兄将要離開學院的事情,恐怕大師兄會把衆人瞞在鼓裏直至他離去之時才說吧。

這頭衛知烽心中不滿橫生,那頭林賀悄悄拭去了額上的冷汗。

哪裏有什麽雜書?如果系統沒有出聲提示的話,自己即便食用了丹藥,也無法在這只焰獸嘴下支撐多久。

異獸種類衆多,多數常見的異獸都會被記載在冊,但數量鮮少的高級異獸卻少有記載。緣由其一是因為它們鮮少出現,其二是因為能夠見到它們模樣的人,絕大多數都沒能從它們口下逃脫。

是以當這只足足是五級上等的焰獸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他們二人不知勝算有多小,竟然試圖打敗并馴服它……他們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這頭焰獸還沒完全從剛睡醒的朦胧中清醒過來,焰獸氣焰最高昂的時候,背上的長毛就會變成實火,威力可跟六級異獸相媲美!

想到這裏,林賀後驚不已,真不知該說他們運氣好還是運氣衰。

焰獸馱着他們二人緩步前行,小莞的聲音再次在耳際響起。

她道:“林賀,我會暫且消失一段時間,在此之前有什麽疑惑的話就問小明吧。”随即一聲嘆息,“興許你不來魔域島才……”說着,頓了頓,改口道,“你注意安全。”

不明就裏的林賀:“……”

九天之上,黃衣女子切斷與林賀的通訊,擡眸飛快地望了一眼身側的男子,眼神中包含的感情竟無比複雜。

男子也有些動容,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女子挑挑眉,忽的咧開嘴一笑,朗聲道:“我走啦。”

不等男子出聲回應,站在他們二人身旁的青年冷哼了一聲,瞬間将他們二人之間原本旖旎的氣氛攪得一幹二淨。

女子不滿地朝青年做了個鬼臉,青年回以冷笑,揮手道:“帶走。”

話音剛落,女子便被一條仿佛有自我意識的捆仙繩半拖半拉地帶走了,徒留男子與青年相對而望。

實習神道:“又只剩下你了。”

男子不語。

“我說過,要想完成任務,我們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包括幫忙。”

“我知道。”男子淡然回應。

“你那師妹乖戾驕縱,犯過一次又犯一次……至于你,我記得這是你第四次執行任務了對吧?”實習神眯起眼,“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你還跟以前一樣試圖反抗的話,你應該知道你會被送往哪裏。”

聞言,男子身形顫了一下,又很快鎮定下來,無聲地點點頭。

實習神不再多言,轉身離去。男子望着他的背影,攥緊藏在手袖中的雙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林賀并不知九天之上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通過池水望着自己的男子心中情緒是如何的風起雲湧。

他只知自己在焰獸口中活了下來,還受益不小。因為焰獸的緣故,見到他的其他異獸都乖乖讓路,躲到一旁,讓林賀享受了如同萬獸之王降臨的待遇。

可惜好景不長,風光沒多久,便被不遠處一個身着墨衣的男子擋住了去路。

林賀見他對焰獸不閃不避,心中暗道不好,他不畏懼焰獸說明他的實力跟焰獸不分仲伯亦或在它之上,如果打鬥起來的話,自己與三師弟定會受到波及。

想及至此,林賀當下決定命令焰獸繞道而行,但話還未說出口,男子已經主動朝他們走了過來。

林賀連忙提高警惕,緊緊盯住男子,但在看清男子的模樣時,大腦仿佛被洶湧澎湃的波浪湧過,又被煙|霧彈手榴彈原|子彈分別炸過,一片空白間徒留一個念頭:大禍臨頭。

焰獸龐大的身軀早已引起男子的注意,但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騎在焰獸背上的兩個人類,據他所知,鮮少有人能夠讓焰獸如此言聽計從。

在男子打量師兄弟二人的同時,林賀也在打量那個男子,每仔細看一處,心中憂愁便添一分。

面色如玄鐵,額上兩角,身後一尾,手指尖長鋒利——這分明是人形蛟龍。

至此,踏足魔域島不過幾個時辰的林賀終于整張臉都黑沉下來,性子向來不錯的他此刻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忍不住腹诽道:神獸不是很難見到嗎?不是幾百年幾千年才一現嗎?蛟龍不是應該呆在墟海嗎?為什麽你特麽會在魔域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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