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噩夢
? 一碗清粥煮得潤滑可口，炎昀卻食之無味。
衛知烽推門而入，對林賀道：“大師兄，現在方不方便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商談。”
林賀猶豫着将瓷碗放到炎昀手心，起身随他一同出了房，關好房門。
房內的炎昀忽視心底的不滿，接着喝粥，卻只覺難以下咽。
屋外，衛知烽對林賀道：“大師兄，蛟龍大人方才找過我，鳳鳥大人應當是去了雪霖山，讓我來問你打算何時啓程？”
林賀有些猶豫，炎昀剛清醒過來，正是需人照顧的時候，如果自己丢下他不管的話，擔心他對自己愈加怨恨。
衛知烽見他遲疑，粗聲道：“大師兄怎麽猶豫不決起來？昨晚你不是跟我說，取得剩餘兩件神物一事勢在必得麽？”
林賀沉吟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好，就算不為翎毛，也得為炎昀的傷勢考慮，不請鳳鳥大人治療的話，那些傷口永遠都不會痊愈。”
衛知烽微皺起眉，不再多言。
林賀回到房內，對坐在床上的炎昀道：“鳳鳥大人在雪霖山，機不可失，我跟你衛大哥即刻啓程，早日求得鳳鳥大人為你治傷。”
“這傷是他打的，怎麽可能幫我治？”炎昀面無表情地道。
“……你的傷雖然已經不流血了，但是卻不會痊愈。如果我不去試的話，你的傷永遠都好不了。”林賀道，上前摸着他的發頂，臉上盡是溫柔之色，“這段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蛟龍大人雖是兇獸但心地善良，你莫再惹怒他。”
炎昀并不理會他的話，徑直問道：“雪霖山有多遠？”
林賀一愣，“上次去，來回還用不了半個時辰。”
“雪霖山冰凍三尺，居魔域島極北，從這裏出發，不可能只用半個時辰。”
林賀讪讪道：“那次得幸有蛟龍大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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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炎昀輕笑了一聲，不再說話。林賀嘆了口氣，行程時間是一個問題，路上可能會遇到的異獸也是一個問題，但自己沒有緣由再請蛟龍出手相助。
“哼，我可沒興趣再次當你們免費的坐騎。”就在這時，一道既鄙夷又高傲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正是蛟龍。
不等屋內人反應過來，蛟龍又道：“你們不是要找鳳鳥嗎？他人來了，怎麽還不去迎接？”
話音剛落，屋外狂風大作，叢林裏百獸争鳴，繼而一道尖銳響亮的嘶鳴聲響起，林賀一驚，快速地望了一眼炎昀便跑到了屋外，衛知烽連忙緊跟其後。
剛走到屋外，便聽見蛟龍罵罵咧咧的聲音，他道：“你再動我種的花草試試，我不介意再與你戰上三天三夜。”
鳳鳥睨了蛟龍一眼，終究給了他幾分面子，收斂了雙翅，化作人形。他身着一襲月白色長袍，清俊儒雅，旁人看來只會以為是哪家俊俏的公子亦或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哪會想到他竟是五祥中排名第三的聖獸鳳鳥？
林賀朝他行了個禮，恭敬道：“見過鳳鳥大人。”衛知烽也随他行了個禮。
鳳鳥輕哼了一聲，單手一揮，用風将驚訝不已的林賀推了過來，林賀見他的面孔近在咫尺，連忙退後幾步低下頭去，不敢細看以免冒犯惹怒了他。
鳳鳥道：“你叫林賀？”
“……正是在下。”
“将祥牛的角交出來，念你初犯不降刑于你。”鳳鳥淡然道。
“……”林賀愣住，道，“鳳鳥大人，我知道神物并非我們凡人所能染指的，但囚牛大人她答應——”
“不用說了，”鳳鳥打斷他的話，“囚牛那傻丫頭癡迷成病，對這些東西毫不看重，但我決不允許聖獸之物落入凡人之手。你将她的角交出來，我還能饒你一命。”
話說到這份上，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林賀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自會雙手奉還神物，但我想鬥膽求鳳鳥大人幫忙一件事。”
“說。”鳳鳥對他識常務的态度很滿意，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我弟弟名喚炎昀，昨日因擔憂我的安危用了傳送符來到魔域島。有幸得見鳳鳥大人，卻不知禮數惹怒了大人，還望大人不要怪罪。”
“他是你的人？”
“正是，希望大人不計小人過，治好他身上的傷。”林賀再次行了個禮，語氣幾乎可以說是乞求。一旁的衛知烽目眦盡裂，這就是昨晚跟自己說神物勢在必得的大師兄？
鳳鳥沉吟了片刻，點頭應了下來，伸手接過林賀雙手獻上的角，将之收進了乾坤袖中，道：“他人在何處？”
林賀連忙引路，帶到了炎昀所在的廂房。
炎昀見鳳鳥踏進房門時，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鳳鳥大步向前瞥了一眼他雙臂上的傷口，從乾坤袖中拿出一根羽毛遞給身後的林賀道：“将兩碗水、一碗蛇形草的汁液熬成半碗，再用它在其中攪上一攪，飲下後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林賀道了聲是，雙手接過羽毛。
鳳鳥挽袖離開木屋，化作彩鳳飛往雪霖山。
夜晚，伺候炎昀喝完藥水的林賀見他面色好了許多，終于松了一口氣。
見他臉上是真心實意的擔憂，炎昀難得心情好地賞賜給他一個微笑，林賀眸光一亮，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發頂，一臉滿足。
但系統忽的在他耳際響起，問道：“你是不是要放棄任務？”
林賀一愣，許久才在內心嗯了一聲。
系統沉默下來，少頃道：“那就接受懲罰吧。”
……
霞光有些刺眼，樂師把窗關上，嘆了口氣盤腿坐到床上。
秦影翻過手中的書，随口問了一句。
樂師：“已經三天了。不知道林賀現在怎麽樣了，那可是魔域島啊……”
“福禍自有天定奪，況且炎昀不是已經趕去了麽？不用太多憂慮。”
“你還敢說！明明知道那個地方很兇險，你還幫他從我身上偷走傳送符送他進去，要是林賀知道了，他一定會生氣的！”
秦影挑了挑眉，“我是城主，他敢生我的氣？”
“……那我呢？”
“城主夫人。”
樂師噤聲了，一把推開湊過來想要索吻的城主大人。
……
夜色漸濃，躺在床上歇息的阿清算着時日，心中默念時間差不多了，稍稍放心下來，沉沉睡去。
……
夜色已深，城內響起更夫敲鑼的清脆聲響，就在鐵镛城城門即将關合之際，一身着黑袍的男子身形一閃，跑進城內。
原來睡意正濃的守衛頓時打了個激靈，控制着木栅阻擋住去路，喝道：“來者何人？”
黑袍男子并不言語，靜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守衛看清令牌後連忙放行。
男子站在城口望了望四通八達的街道，一躍而上屋頂，繼而朝城內最高大最宏偉最輝煌的建築物趕去。
照看着地圖，他來到了東殿堂。男子無聲無息地從窗口躍進房內，看到床上背對着自己的無比熟悉的身影時，目光很快暗沉下來。
房內燒着火龍，很快就讓人出了一身熱汗。
男子上前走了幾步，床上的青年卻猛地張開眼，甩出幾根銳利的冰淩朝他襲去。
男子身影一閃，躲開了攻擊，目光微驚地望着青年。
一頭銀白發的青年手心上凝聚起來冰淩，冷聲道：“誰？”
男子并沒有回答，沉默地望着青年，心底隐隐作疼，不過二十二歲，一頭烏發竟盡數變成白發？
青年見男子沉默不答，當下一怒，皺着眉将手心上鋒如利刃的冰淩朝他擲去，男子不閃不避，飛到眼前的冰淩卻忽然化作細小如塵的冰末掉落在地。
青年一愣，而後大驚。
男子将掩住自己面孔的帽子往後拂去，露出俊美的面孔，在青年帶上一絲慌亂的視線中淡然道：“天師大人，好久不見。”
這時，聽到房內聲響被驚動的衆多侍衛也匆忙趕到。天師擺了擺手，佯裝鎮定道：“相識的朋友，不必驚慌。”
男子輕笑了一聲。
天師讓侍衛都退下，又喚來婢女沏茶，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凝聚在男子面孔上，單手伸到半空中做出引路的姿勢，“都主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請坐。”
寒傲凜望着面色微僵的天師，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油然而生，道：“嗯，不必拘束。”
天師收回手，努力控制住微微顫抖的身子，道：“都主大人，請問我們城主大人現在在何處？”
“水簾都。”
天師微愣，秦影還沒回來，那他來幹什麽？
“我聽說天師大人身染重病，”寒傲凜反客為主地揮手示意天師坐到桌旁，道，“特意過來探望一番。”
“多謝都主大人關心，在下身體無礙。”天師大人用手袖遮掩住嘴巴，輕咳了一聲，面色更為蒼白。
寒傲凜微微笑了，“幾年不見，決泉跟我生疏了不少。”
天師神色一凜，終于要講正題了麽？問道：“你來幹什麽？”
“做大哥的來探望一下重病的弟弟，需要什麽原因？”
天師抿了抿唇，不再言語，臉頰少見地潮紅起來，襯得頸部更加白皙，好看得幾乎令人控制不住上前狠咬一口的欲|望。
寒傲凜目光再次暗沉下來，天師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準确來說是盯着自己的嘴唇，頓時臉上愈發燥熱，輕咳了一聲轉過臉去。
等到寒傲凜發現他臉上的潮紅紅得十分詭異，心感不詳，正要開口詢問時，卻見青年身形一軟，忽的倒向地面，駭得他幾乎是一瞬間便到天師身邊一把摟住他，面色焦急地喚着他的名字。
眼前的情景跟他設想的完全不同，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只要寒決泉稍稍露出一個可憐讨好的表情他就原諒他，帶他回去水簾都，寒傲凜要的是健健康康的，會活蹦亂跳的寒決泉，而不是此刻這個面色煞白，氣息微弱奄奄一息的寒決泉。
“大哥，原來脊魚神在呼喚他的子民時一點都不溫柔，”天師努力睜着眼，笑道，“終究大限已至，我死後，還請大哥帶我回水簾都。”語氣平淡得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會帶你回去，但絕不是帶着你的屍體！”寒傲凜怒道，“寒決泉你給我聽着，你的命是我的，沒我允許，不許你死！”
天師聞言又是笑了幾聲，“大哥，你真兇。”頓了頓，又道，“但我喜歡，誰讓你是我大哥呢。”
寒傲凜愣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天師望着他，眸光漸漸黯淡下來，嘴唇一張一合得極為緩慢，卻沒有發出聲音來，随即他自嘲地揚起嘴角，硬生生咽下嘴中的血，緊緊攥着寒傲凜的衣角，不言不語，身體冷得像是一塊硬實而龐大的冰。
“決泉……”寒傲凜顫聲喚道。
天師淡然地望了他一眼，沒有回應，只是緩緩合上眼，松開抓住他衣角的手，很快沒了氣息。
“……”寒傲凜一動不動，瞪着他閉上的雙目，像是在不滿他的無視，卻又不敢出聲呼喚。
許久，房內依舊一片寂靜，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直至這時，寒傲凜才恍然大悟過來。
……死了啊。
寒傲凜将放在懷中的聖蓮花掏出來，卻見它光澤黯淡，花瓣開始枯萎，不由得苦澀一笑。
這就是所謂的神物？這就是水簾都上下都視作珍品的聖蓮花？
連我弟弟都救不了，要它何用。
“決泉大哥！”樂師大叫了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背後冷汗淋漓。
秦影連忙坐起抱住他，“怎麽了？”
“我……我做了一個噩夢。”樂師心有餘悸，想起夢中天師大口大口嘔血的情景心疼不已，顫抖着嘴唇無聲地落下淚來，将頭埋進秦影的胸前哽咽道，“寒傲凜已經送去了聖蓮花，決泉大哥不會有事的對吧？”
秦影拍了拍樂師的後背，安慰道：“只是一個夢罷了，聖蓮花乃神物，定能救決泉一命。”
樂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秦影又好生安撫了他足有半個時辰，樂師才心有餘悸地重新入眠，而這時東方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秦影也沒了絲毫睡意。
他下床披上外袍，緩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側面一扇小窗，讓微冷的清風吹上自己的面孔。
決泉曾經說過，樂師雖是一個普通人，但卻有資質習會他的占蔔之術……
望着床上已經熟睡過去的樂師，秦影露出一個苦笑：如果真的只是一個噩夢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