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團長

虞師爺晚上回來,一進院門就聽虞太太說唐安琪落馬撞頭,要死要活;及至邁步走入西廂房了,唐安琪哼哼的躺在床上,果然也是半死不活。

“唉喲,唉喲……”他半睜着眼睛,對虞師爺訴苦:“從馬背上飛起來的時候,吓得我呀,卵蛋都縮起來了……”

虞師爺一手托着他的後腦勺,仔細看了看頭上的青包,末了發現那就是個青包。

于是他關切的詢問:“安琪,現在頭暈不暈?有沒有想吐?”

沒等唐安琪答出眉目來,虞太太那邊開飯了。

因為唐安琪今日身體受損,所以虞太太下午特地出門割肉買菜,在廚房內忙碌許久,整治出了五菜一湯,樣樣都是顯手藝的。唐安琪扭頭看着醜丫頭往房內桌上端菜,不由得在香氣中咽了口唾沫。而虞師爺留意到這個細節,便徹底放下心來。

“要是頭疼沒有胃口……”虞師爺微微俯身,望着他的面孔笑道:“就先躺着休息,等到夜裏餓了再吃。”

唐安琪掙紮着坐起來:“頭疼不耽誤吃飯。

唐安琪坐在桌邊大吃大喝,狼吞虎咽。虞師爺知道十八歲小夥子的胃是個無底洞,不必擔心積食,故而并不阻攔。唐安琪一邊大嚼,一邊講起今日會面,滿嘴流油的贊美吳耀祖“一表人才”。

虞師爺聽了這話,卻是微笑問道:“一表人才?比戴黎民強?”

唐安琪停下筷子想了想,末了答道:“比戴黎民強。”

這時醜丫頭端着一碗菜走進來,邁過門檻時絆了一個踉跄,當場把瓷碗摔了個粉碎。唐安琪猝不及防,當場一哆嗦,随即一句話脫口而出:“吓死我了,卵蛋又縮起來了!”

虞師爺看那丫頭害怕,便揮了揮手:“沒事沒事,你出去吧,一會兒再來收拾。”然後轉向唐安琪:“安琪,這是從哪兒學來的話?當着人家小丫頭這樣講話,多麽粗魯。”

唐安琪認真答道:“師爺,我沒胡說八道,我真的縮起來了!不信——不信——”

虞師爺端起飯碗:“不信,讓我親自檢查一次?”

他往嘴裏扒了一口米飯:“行,等我吃完這碗飯。”

Advertisement

吃過飯後,虞師爺坐到床邊,把唐安琪扯到面前。

唐安琪不是個怕羞的人,可是虞師爺當真要把手伸進他的褲子裏去了,他卻是又忸怩起來。

虞師爺的神情是很坦蕩的。一只手鑽到唐安琪的褲裆裏,他擡眼望向對方,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縮起來了,連命根子都是冰涼涼的一小團。

笑過之後,他抽出手,卻是正經問道:“是受驚之後才會縮,還是平時經常這樣?”

唐安琪受了嘲笑,情緒有些低落:“害怕的時候就會縮。”

虞師爺拍了拍他的大腿:“別擔心,這不是毛病。不過不許當着人亂說這話,不好聽。”

然後他站起來,擡手比量了唐安琪的身高。唐安琪的個子是越長越慢了,這幾個月幾乎就是沒有動靜。當然,如果就是這樣定了型,也沒什麽;不過虞師爺總希望他可以再高一點——再高一點點就完美了。

唐安琪垂手站立,偷偷瞄了虞師爺一眼。虞師爺笑的雲淡風輕,秀氣的嘴角微微翹着。唐安琪忽然想抱他一下,不過手臂要動不動的運了運力氣,他還是沒有擡起這個手。

他知道經過戴黎民那一場糾纏,現在自己在旁人眼中,總是脫不開兔子的嫌疑。難得虞師爺這麽疼愛自己,自己若是再不尊重一些,也許虞師爺也要因此輕看自己了。

再說,就算虞師爺不輕看自己,可是萬一誤會了,再學起了戴黎民——其實如果虞師爺真想那樣,他也不會很堅決的拒絕;不過終究是不好的,對不起嫂子。老嫂比母,虞太太就算是他現在的娘了。

唐安琪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下巴光溜溜的,連點須影都沒有。他知道自己相貌好看,不過不是很稀罕,如果長成戴黎民或者吳耀祖那樣,才叫威風!

而且方便安全,不會被人當成兔子。

兩天之內,吳耀祖果然從妃子嶺上送下消息,表示願意加入保安團。

在二月二這天,城門大開,吳耀祖帶着三百人馬,全副武裝的進入長安縣城。陳蓋世和唐安琪共同前來表示歡迎——陳蓋世沒想到自己上任不久,竟然就除去了兩座大山上的匪患,另外還到手許多銀錢,這當然是要感謝唐安琪這一幫子從良土匪。

因為營房地方有限,所以唐安琪就把吳耀祖等人安頓到了對方四舅家中。四舅也被放出來了,大概是被吓破了膽,一夜之後就帶上四舅母和兩個小妾,乘坐火車前去了天津。

孫寶山在年後積極招兵,如今部下已達五百人,實力勝過吳耀祖,所以倒還得意。哪知吳耀祖在縣內安頓幾日之後,大概是見周遭一切太平,便向外送出消息。結果妃子嶺上又跑下一支三百人的隊伍。這回雙方實力相當,兩邊的人馬當年又是宿敵,在街面上一旦相遇,免不了就要發生摩擦。

這日上午,唐安琪坐在縣府裏,正在和陳蓋世侃大山,忽然房內新近安裝的電話響了起來,陳蓋世過去接聽了,随即把話筒遞向唐安琪:“虞先生。”

唐安琪走過去握住話筒:“師爺?”

虞師爺在電話裏說道:“你去保安團看看,孫寶山的參謀打了吳耀祖的參謀。”

唐安琪乖乖跑到保安團營房,進門就見孫寶山和吳耀祖分別坐在兩把太師椅上,前方又站着二人,正是雙方的參謀。見他來了,只有吳耀祖欠身問候一聲,其餘三人鐵青着臉,全是裝聾作啞。

唐安琪對着吳耀祖一點頭,然後走到孫寶山面前,扯着他的衣領一揪:“你起來!”

孫寶山莫名其妙的站起來,就見唐安琪雀占鸠巢,一屁股坐上了自己的椅子。

“說吧!”他問前方兩個參謀:“怎麽打起來的?”

兩個參謀看他沒個威武樣子,心裏有些輕視,但是不說也不行,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講了原委。原來這場鬥毆也沒個原因,無非是互相看着不順眼,找個由頭就互罵互打起來。若論誰對誰錯,也論不清楚,反正兩個都很欠揍。

唐安琪聽清楚了,腦筋一轉,有了主意。

起身走到孫營參謀面前,他一言不發,揚手就抽了對方一記耳光。參謀被打愣了,擡眼去瞪唐安琪,而唐安琪轉向吳耀祖,臉上并沒有笑容:“吳營長,這二位全不是好貨,要說打,應該兩個一起打。不過我是小黑山裏出來的人,怕外人說我偏袒部下,所以這一巴掌,單給孫營參謀。話說回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人在中間,胳膊肘不能只朝一個方向拐。所以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我們公公平平軍法處置,誰理虧誰受罰,如何?”

吳耀祖一點頭:“好。”

然後他起身帶了參謀,昂首挺胸的向外走去。同樣的保安團制服,穿在他身上就顯得堂皇體面——他不但高,而且壯,寬肩膀大個子;相形之下,孫寶山就顯得氣勢十分不足。

待到吳耀祖走遠了,唐安琪又轉回了參謀面前:“你瞪我幹什麽?不服氣?”

那參謀的确是不服氣:“兄弟們跟着你混飯吃,你作為團長,不該吃裏爬外吧?”

這話說的就很嚣張了,唐安琪冷笑一聲:“你還知道你是跟着我混飯吃?那你知不知道端誰的碗、服誰的管?不要以為我年紀比你們小一點,就可以對我上頭上臉;搖籃裏的爺爺,拄拐棍的孫子,不服?”

然後他扭頭望向了孫寶山:“你的兵你帶走,關他一周禁閉。”

孫寶山對着參謀一揮手:“自己去!”

參謀扭頭要走,冷不防又被唐安琪攆着踢了一腳:“你他媽回來!對着長官不會敬禮?說走就走,你這是走城門呢?”

參謀憋氣窩火的對他敬了個不甚标準的軍禮,然後怨氣沖天的走了。

這回房裏沒了別人,唐安琪和孫寶山大眼瞪小眼,雙方心裏都很不滿,躍躍欲試的想要吵上一架。

僵持片刻之後,孫寶山的火氣漸漸降了下來——吵什麽呢?小兔崽子嘴很利索,他是吵不過對方的。

扭頭看了看窗外,他忽然問道:“安琪,我開汽車帶你兜風去吧!我開車很快。”

唐安琪一點頭,然後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寶山,以後要是再有人不聽話,你得幫我。”

孫寶山跟上了他:“我今天可沒給你搗亂吧?”

“不搗亂還不夠,你得站在我這一邊。我要罵誰,你也跟着罵誰;我要打誰,你別等我動手,直接過去揍他就成!”

“行啊。說吧,你想收拾誰?”

“現在還沒有。”

兩人一高一矮并肩而行,就這麽嘀嘀咕咕的向前走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