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登車啓程

如果夏副官不是從天而降,那唐安琪也許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侯司令對自己做出的那句承諾。

要說給他放個連長之類的,那他能信;可是旅長——再往上就是師長了,這是鬧着玩的麽!雖然他現在叫名也是團長,可是保安團的團長全是唬人的幌子,地方武裝,出了長安縣就沒人認了。

望着夏副官愣了兩三秒鐘,他如夢初醒般的反應過來。回頭看了虞師爺一眼,他連忙把對方往院裏讓:“快請進,大熱的天,路上辛苦了吧?”然後又呼喚醜丫頭:“彩霞,倒茶!”

夏副官沒看明白虞宅上下的格局,一屁股坐在彩霞搬出來的藤椅上,他端着茶杯問虞師爺:“您是唐旅長的……”

虞師爺沒聽唐安琪提起過這個話,此刻也是有些雲裏霧裏,不過依舊一派溫和:“我是安琪的……表哥。”

唐安琪也不願意細講自己這群人的來歷,便附和着點了頭:“對,是表哥。”

然後虞師爺把位子讓給唐安琪,含笑撤退。

唐安琪從夏副官接過了花旗銀行的支票,仔細一瞧,當真是二十萬整。

他嘴裏幹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臉上也有些發燒,強自鎮定着沒有一躍而起:“侯司令他老人家,這一陣子可好啊?”

夏副官把茶杯放在身邊的小桌子上,然後擺出端莊坐姿,雙手平平展展的放在兩條大腿上:“侯司令一切都好,這一陣子去了保定練兵。”

唐安琪腦筋一轉,随即問道:“夏副官,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給兄弟一個面子,千萬不要急着回去。長安縣雖然比不得天津,但現在夏天,花紅柳綠的,城裏城外也有幾處好景致,和城市風光大不相同。侯司令給了我這麽大的恩惠,我是必要向他老人家當面感謝的。你留下多玩幾天,我這邊準備準備,到時聯系一節車廂,咱們舒舒服服的一起回天津,好不好?”

不等夏副官回答,他又笑嘻嘻的抱拳拱了拱手。夏副官本來不忙,忙的話不會被打發出來送信,又看唐安琪像個漂亮的半大孩子,笑起來尤其可愛,便卻之不恭,受之無愧,一口答應了下來。

唐安琪忙了起來。

他出去找了一處好宅子安頓了夏副官,先讓夏副官幹幹淨淨的住舒服了;然後一天三頓美食,讓夏副官心滿意足的吃舒服了。至于其它娛樂,自然更不能少,夏副官晝觀風景,夜宿煙花,快樂極了,笑的合不攏嘴,口中兩顆金牙總在外面晾着。

唐安琪一邊招待着夏副官,一邊和虞師爺商量如何前去向侯司令“謝恩”。照理來講,既是謝恩,那就該在金錢上作出表示,但侯司令不是缺錢的人,總不能他往這邊撥了二十萬,這邊再抽出十萬還回去。一切都是侯司令自己的,侯司令要是貪財,滿可以一分錢都不出。

唐安琪打算尋覓幾樣古董字畫之類的值錢物件,送出去又雅觀又有分量,然而虞師爺細細詢問了那日侯司令的言談舉止,然後有了主意,讓唐安琪出去找幾個好看的黃花大姑娘,一路送去天津侯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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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琪聽了這話,有些不大情願:“啊?送女人?那我不成拉皮條的了?”

虞師爺微笑點頭:“這可不就是拉皮條?”

唐安琪很為難的看着他:“送大活人……這也不大好吧?”

虞師爺答道:“沒什麽不好的。千金易得,美人難求;趁着夏副官還不急着回去,你抓緊時間,趕緊找人。”

唐安琪嘆了一口氣,開始遍尋四野,選拔大姑娘。

對于唐安琪驟然高升一事,衆人都是險些驚掉了下巴。孫寶山先是拈酸吃醋,心想這是什麽世事,小兔崽子一槍不放,當完團長當旅長;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扪心自問:“安琪升了旅長,那我是不是也該随着變成團長了?”

吳耀祖打來電話表示祝賀,祝賀完畢之後心裏也犯嘀咕,認為這真是天降餡餅,砸到了唐安琪嘴裏。

陳蓋世對唐安琪更加友愛了,主動請纓去找美人。

如此忙碌了大半個月後,陳蓋世不負重望,果然覓來四大美人。名字也都改了,一個春蘭,一個夏荷,一個秋菊,一個冬梅。其中秋菊冬梅是從村裏出來的,身價加起來是二十塊大洋,雖然模樣甚好,然而舉止扭捏,不成體統。陳蓋世雖然不敢染指,但是借着訓練美女的機會,也是大大的揩了一回油。

唐安琪回了家,對着虞師爺笑道:“老陳像個老鸨子似的,專愛和那四位狗扯羊皮。”

虞師爺站在桌旁,正在吃一盤葡萄。葡萄大概是很酸,他皺着眉頭吐出一粒籽,然後問道:“都是處女嗎?”

唐安琪觀察着虞師爺的神情,心裏覺得很好奇,因為虞師爺對“人”似乎一直不是很感興趣。

“找老媽媽看過了,都是。”

虞師爺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這事也不常有,既然做一次,就要做好。別讓陳蓋世和她們纏雜不清。”

唐安琪沉默片刻,忽然小聲問道:“師爺,你要不要也納個妾?”

虞師爺又吃了一粒葡萄,酸的閉了眼睛。神情痛苦的又吐出一粒籽,他言簡意赅的答道:“家有老妻。”

然後他把盤子一推:“安琪,現在的葡萄吃不得,又酸又澀。”

唐安琪悻悻的走到椅子前坐下了,忽然又說:“師爺,你和我一起去天津吧!”

虞師爺倚着桌邊站住了,對他搖了搖頭:“我留下給你看家,你和寶山去吧。”

唐安琪把臉一扭:“我不要歪嘴子,帶出去不夠丢人的!”

虞師爺笑了:“那你想帶誰?吳耀祖?吳耀祖體面,不會給你丢人。”

“你不是喜歡到處看看嗎?我們去天津看看吧!”

虞師爺告訴他:“不急在這一刻。”

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即便去了天津,也不過是走馬觀花。這樣潦草的看,不如不看。”

這年的九月,唐安琪帶着吳耀祖以及四大美人,随着夏副官上了火車。

說起來,他離開天津已經三年整了。這三年中他沒有離開過虞師爺,所以此時一別,心中竟然是依依不舍,十分難過。

虞師爺和孫寶山站在月臺上,火車開動之後,唐安琪隔着車窗向外招手。虞師爺也擡手揮了揮,笑的面目模糊。孫寶山卻是橫眉怒目,因為唐安琪出門寧可帶着吳耀祖,也不要他。他一生氣,倒顯得面目端正,比平日好看許多,幾乎堪稱英氣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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