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降財神

唐安琪送走侯司令,然後回家補眠,在夢裏都是滿心的無可奈何,感覺這種應酬實在是無趣無聊。

然後他又做了個長夢,夢見吳耀祖和戴黎民一起站在自己面前了,說起山路爆炸一事,吳耀祖有憑有據,戴黎民語無倫次。自己就暴怒了,想要斃了戴黎民,可是手邊沒有武器。他翻箱倒櫃的尋找那把小槍,怎麽找也找不到,吳耀祖和戴黎民就在旁邊站着,一言不發。

他急了,不要槍了,一路大罵着沖到戴黎民面前,一拳擊向對方面門。戴黎民哎呀大叫一聲,叫得很響亮,把他生生震醒了。

然後他就見虞師爺捂着鼻子站在床邊,鼻血長流。

虞師爺用冷毛巾敷在鼻子上,然後責備唐安琪:“睡覺還會打人?”

唐安琪手足無措的坐在床上,沒有分辯,單是看着虞師爺發呆。而虞師爺和他對視片刻,忽然笑了。

“發什麽傻?夢裏吓着了?”

唐安琪望着虞師爺,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師爺,我認你做幹爹吧!”

虞師爺還是笑着,笑着搖了搖頭:“安琪,哪有主動給人家當兒子的?睡糊塗了?”

唐安琪很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迷戀虞師爺了,迷戀到了不想去看對方,因為一想到對方不是自己的,就會心痛。

虞師爺肯定不會是他的,虞師爺是虞太太的。

唐安琪覺得自己處處都好,會交際,沒嗜好,嘴甜腿勤,心胸寬廣,可一旦和師爺勾搭上,那前面一切好處就都作廢了。即便虞太太不說什麽,自己也沒臉再去喊出“嫂子”。

唐安琪心裏難過,出城去找他父母的墳墓。當時戴黎民光顧着扛走美人,只命人把屍首草草掩埋。唐安琪不懂祭奠的規矩,如今突然來找,就見崖下一片蔥茏,哪裏還有土包的痕跡?

當着部下團丁,他沒有哭。自己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他在心裏說:“爸爸,媽媽,你們一定猜不到我做了什麽。我當兵了。”

然後他又說:“我進不了大學了,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愛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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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琪在崖下石頭上坐了許久,被太陽曬出一身大汗。悻悻的起身回家去,他對虞師爺說道:“師爺,戴黎民不承認。”

虞師爺看他:“什麽不承認?”

“不承認地雷是他放的。”

虞師爺沒有細究此事,只是輕描淡寫的笑了一下。

虞師爺不敢細究,細究起來,全有責任。

埋地雷的主意是他出的;地雷是孫寶山做的;命令是戴黎民下的,埋雷之前勘探地點,大家全去了。

戴黎民不大會用地雷,沒主意,所以埋雷地點是他和孫寶山商量着定下來的。戴黎民挖了坑,孫寶山蓋了土,新土發黑,看着醒目,所以他特地讓人端了一笸籮幹黃土,小心翼翼的灑在了新土上面。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要說壞心,誰也沒有壞心,可是吳耀祖沒來,唐家的大騾子車頂了數,直接被掀倒崖下去了。

所以虞師爺總是不肯細說這件事情,因為大家都脫不了幹系。戴黎民作為大哥,當然承擔主要責任,但是大哥如果被逼急了,原原本本講出真相,那也夠人頭疼一場。現在的唐安琪可不是當初的小崽子了;別說這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就算是棵花草,養的久了也會開枝散葉。

虞師爺決定對唐安琪多加關懷,同時希望戴黎民在萬福縣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不要平白無故的再出現。

然而唐安琪像個刺頭似的,總憋着和他鬧脾氣。

鬧過之後,唐安琪又後悔,主動去向虞師爺道歉。虞師爺不和他一般見識,還勸慰他:“沒事沒事,心裏不痛快了,可以耍點小性子。我不怪你。”

唐安琪又急了:“什麽話,我又不是小丫頭,哪有那麽多小性子可以耍!”

虞師爺發現這家夥給臉不要臉,越哄越來勁,于是改變戰略,對着屁股踢了他一腳:“混賬小子,不知好歹,你給我出去!”

唐安琪梗着脖子,是個野驢的性子:“你打我?我爹我娘都沒打過我,現在你來打我?”

虞師爺看見窗臺上橫放着一只雞毛撣子,一把抄起來,扯過唐安琪就要抽打。唐安琪的後脖頸上挨了一下子,疼的叫出聲來,随即就要推搡虞師爺。虞師爺猝不及防,一個踉跄跌坐在地,沒出聲,也沒起身,單是咬着牙一動不動。

唐安琪氣咻咻的低頭瞪着他,心裏難過煩惱的簡直無法言喻。如此過了片刻,他見虞師爺總不說話,便忍不住開了口:“你起來!”

虞師爺急促的籲出一口氣,終于是有了反應:“磕到尾巴骨了,疼!”

虞師爺這一屁股,坐的很“寸”,尾巴骨正是撞上了青磚地面,幾乎就是痛徹心肺。唐安琪吓壞了,連忙把他扶了起來。這回虞師爺坐也坐不得,只能是俯身趴到床上。唐安琪想要解他褲子看看,卻又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別胡鬧,過一陣子就不疼了。”

唐安琪慌了神:“師爺,我不是故意的……這得敷什麽藥?我找醫生來看看!”

虞師爺攥着他不松手:“不用,你乖乖的坐在這裏,別讓我着急。”

唐安琪蹲在床邊,這回徹底老實了。

虞師爺在床上趴了半個小時,然後便能起身活動,可尾巴骨想必真是受了傷,從此走路會痛,起坐會痛,一不小心碰了痛處,那就更是痛上加痛。唐安琪向虞太太承認了錯誤,并且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都不出門,扶着虞師爺出出入入。虞師爺不肯拘着他,讓他去找陳蓋世消遣,他垂頭喪氣的,死活不去:“我還是留下來伺候你吧。”

虞師爺笑了:“我有什麽好伺候的?”

唐安琪鼓起勇氣,拉住了虞師爺的一只手:“師爺,我對不起你了。”

虞師爺任他拉着,笑而不語,心中卻想:“他在我面前,總像是個小孩子。”

這個想法是令人悵然的,因為他是慈愛的師爺,對于小孩子,他須得繼續慈愛下去。否則,也許會把小孩子吓跑。

他不知道自己要慈愛到哪天才算完。開頭沒開好,他想,當時弄錯了,自己其實并沒有老到要給安琪做爹的程度。他只是想要溫柔示好,可陰差陽錯的,他把唐安琪拉攏成了自己的小寶寶。

虞師爺一派斯文,但是也會罵人。他在心裏罵:“這他媽的!”

因為虞師爺很怕羞,死活不肯脫了褲子給人看屁股,所以唐安琪只好出去買了幾貼專治跌打損傷的膏藥,帶回來讓虞師爺自己貼。

斷斷續續的貼到新年,虞師爺終于恢複了健康。

年前的事情總是特別的多,虞師爺足不出戶的忙碌起來。陳蓋世叫名是縣長,可是沒兵沒權,自然依附保安團;保安團中吳耀祖是既不惹事也不做事,不言不語韬光養晦;孫寶山和唐安琪算是一派,自然全聽虞師爺的調度。所以虞師爺雖然無官無職,卻是長安縣內的太上縣長,保安團內的太上團長。

沒人意識到其中的不妥,大家都覺得這很自然,仿佛虞師爺天生就該是太上皇的角色。

時光易逝,轉眼間新年過去,春暖花開。疏忽間天氣熱了起來,人就全換了單衣。這年夏天,唐安琪毫無預兆的長了個子,當然,長的有限,但畢竟是有了進步。這點個子全長在了腿上,虞太太就每天給他縫新褲子。

這日下午,他坐在院內陰涼處的躺椅上,正一邊搖着蒲扇,一邊懶洋洋的向虞師爺講述團中情況。虞師爺也是長長的仰卧在躺椅上,似睡非睡的傾聽。正是一片惬意之時,院門忽然被敲響了。

小四合院,沒有門房,醜丫頭過去開了大門:“誰啊?”

門外一名身穿哔叽軍服的青年摘下軍帽,露出一頭光可鑒人的烏黑短發:“請問,唐團長是住在這裏吧?”

唐安琪聽見有人來找,一挺身站起來了,放下蒲扇迎了過去:“我就是唐安琪,你是哪位?”

那青年是個儀表堂堂的人物,聽聞此言,便是燦然一笑,露出口中兩顆金牙:“敝姓夏,是侯司令的副官,專門給唐團長送委來的!”

唐安琪一聽這是侯司令派來的副官,立刻肅然,連忙把挽起的袖口撸下來了,又把敞開的前襟飛快系好:“哦……送委?”

夏副官滿面春風的答道:“可不就是送委!侯司令去年經過這裏,唐團長接待的很好,司令他老人家一高興,不是當場許給了您一個旅長?哎呀,司令日理萬機,忙得很,回去之後把這事情就忘記了,還是端午節何旅長去看望他老人家,他見了何旅長,才順藤摸瓜的想起您來。這不,司令這兩天剛閑下來,就立刻派我來送委任狀了。除了委任狀,還有一張二十萬元的支票,算是軍饷吧,把你們那軍裝軍銜軍旗都換一換。”

前面的唐安琪,後面的虞師爺,聽到這裏,一起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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