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狐貍精是專門勾男人的
早前還有大隊公社的時候村裏人都是一起幹活,吃大鍋飯掙工分,78年之後開始逐漸取消,水灣村在最早取消的一批裏,現在改革開放包産到戶,家家都有各自的田地,但農忙的時候忙不過來經常是一個村寨各家各戶出一個人互相幫忙,用一天的時間把活全幹完,而主人家只需要準備一天的飯食做為招待。
清早,公雞打鳴,李月秋在廚房熬粥,家裏只剩她一個,李老頭天沒亮就進山撿柴去了,村裏人起的早,李月秋窩在被褥裏哼哼唧唧差點起不來。
外面的小雞出窩叫的咯咯咯的,院子裏的海棠花落了一地,她舀了小半碗的大米搭了幹糙米倒進竈上的大鍋,加水蓋上,沒一會鍋裏熱氣升騰,柴火燒得噼裏啪啦的,水灣村多水,田裏種的大部分都是稻谷,不過村裏的人可舍不得吃自己種的純大米,一般都是拿到供銷社賣錢為家裏添進項,廚房米缸裏放了大米,應該是爺爺出門前放的。
雖然是在小村子裏,但她出生到現在吃穿上沒比城裏人差多少,她爸在世的時候是村裏幹活的一把手,掙的工分多,會的手藝也多,別人還住窩棚土房的時候他已經給自家的房子添了不少瓦,寬敞明亮,土院子也大,房子在水灣村是能排上一二的,到後來她爸沒了,爺爺一把操持裏田裏的莊稼,沒半點馬虎,收成的大米除去了口糧會攢一部分存在家裏。
天氣放晴,溫度暖上了一些,太陽在山那邊露出點金黃的邊,時候不早,李月秋料理完家裏的事,鼓着腮幫子邊吹邊喝燙呼呼的粥,小半碗下肚她就不喝了,着急忙慌的出門,路過院子放水的水缸,特意停下來理了理自己的麻花辮,為了好幹活,她今天穿的寬松簡單,衣裳顏色偏深色,但一頭烏發梳的精致,編的蜈蚣辮,纏着好看的發繩,明眸皓齒眼波清澈如水。
幫工趕早不趕晚,越早越好,她家房後面是一片綠茵茵的苞米地,繞過苞米地就是二叔李躍進家。
她到的時候幫工的人早趁着涼快下田去了,院子裏靜悄悄的,就只有二嬸還在家。
“月秋。”坐在草棚搭的小廚房裏的王貴芬笑着喊了一聲,她身量比較矮小,穿着灰色的舊衣,黃焦焦的臉,眼角帶着溫柔的細紋,看到她露出笑來,“吃了沒。”笑起來和李大有一樣帶着親昵。
她和李大有只差兩歲,小時候大半都是王貴芬帶的她,和帶親閨女一樣。
“二嬸,我吃了。”李月秋走過去幫忙,小草棚裏一陣熱浪翻滾,燒火架上燒着一銅壺的水,漲得咕嚕嚕的,銅壺蓋子都被熱氣頂得合不上蓋,地上堆着一摞碗碟,這些碗碟大部分是借的,要洗出來放在一旁的篩子上瀝水,晚飯的時候用。
王貴芬好久沒見李月秋了,笑眯眯的看着她,覺得人長高了點,面皮越長越水嫩,“真吃了?一會要是餓了說,給你起小竈。”她說着摸了下李月秋的頭。
村裏招待幫工都是吃幹的,不吃稀的,四菜一葷一湯為一桌,葷菜是用雞蛋配着野菜清炒,蛋少野菜多,吃個葷腥蛋味,這樣已經算是十分豐盛了,畢竟村裏人基本每頓是吃稀的,配上番薯野菜藤,煮的粥清湯寡水,米粒都不飄着幾粒。
李月秋給王貴芬打下手,摘菜洗菜備料,捏飯團,飯團是一會要送到田裏給村裏幫工的當晌午飯,要先捏出來。
大半的糙米混着些紅米還有黃色的番薯粒放大蒸籠裏蒸熟蒸軟,蒸得米粒飽漲足夠軟爛有粘性,在熱氣沒散的時候徒手快速的把糙米捏成圓團,盡量捏緊實不要散開,飯太燙,手邊要擱一碗涼水,捏一個,手過涼水降降溫,再捏下一個。
王貴芬以為自己足夠快了,但沒想到李月秋比她更快,又軟又白的小手把熱乎乎的米飯團吧團吧就迅速成型了,捏的也緊不散飯粒。
飯團是按人頭來算的,一人兩個,不過兩人捏着捏着數了下個數,差了幾個,蒸籠裏的米不夠捏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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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另一鍋蒸籠費時間,王貴芬打算讓自家人少吃點,湊合湊合。
“摻點胡蘿蔔吧,也不難吃。”李月秋把蒸籠蓋上保溫,洗了洗手,奔回自己家的菜地裏拔了一把水靈靈的胡蘿蔔,田裏幹活出力氣,少吃一個架不住。
菜園子就在苞米地旁邊,李老頭在菜園子種了不少的菜,用籬笆圍住,以往都是收了送到縣裏給自己,所以菜地裏什麽菜都有一點,種的胡蘿蔔是專門給李月秋當水果吃的,這個時候的胡蘿蔔因為品種不同,是紫皮黃瓤的,顏色從外到裏逐漸變淡,到最中間成一個黃點,吃起來老甜了,不過再後來基本見不到這樣的了,市面上出現的都是橙色的胡蘿蔔。
李月秋把胡蘿蔔切成細細的小丁混在剩下的飯裏攪拌勻了,再捏成飯團,王貴芬都沒聽過飯團可以摻胡蘿蔔,村裏做飯團摻的東西雖然雜,心思巧一點的會往飯團芯裏包曬幹的酸梅或者梅菜,但真沒有摻胡蘿蔔的,也不知道吃起來會是啥味道。
王貴芬想着要是難吃的話就給大有吃,填肚子的,有的吃就不錯了,再難吃也難吃不到哪去,不過等她試着嘗了一口,眼睛亮了,“不難吃,不難吃,好吃哩很。”飯團帶點回甜的味道,胡蘿蔔合着米飯脆甜,王貴芬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個飯團下肚,還想拿第二個,但忍住了,不然田裏的人真不夠分。
李月秋自己嘗了嘗,糙米不是大白米,蒸得軟爛細化了吃起來還是磨嗓子,幹巴巴的,摻了些胡蘿蔔雖然爽口不少,但不算多好吃,要是再能搭些紅花生葡萄幹味道會更好,不過現在沒有這些金貴的東西,鄉下的日子不比縣城,能有幹的吃就很不錯了。
“月秋,你歇一會哈,別的不用沾手弄了,晚飯等我回來燒。”王貴芬拎上一桶水,帶上飯團和醬菜去田裏給人送飯,她不打算讓月秋跟着去,捏飯團洗手的功夫,她看月秋掌心紅彤彤的,手掌皮兒薄,像是被狠揉了一番,輕輕一戳就會破皮,所以別的活不打算讓她沾手了。
李月秋一聽,這可不行,她要去的,她忙過去幫忙拎東西,“二嬸,我和你一起去。”
***
晌午的日頭最是毒辣,曬得路邊的樹葉都打着一層油光,李月秋皮膚底子并不是特別白的那種,在縣上養了很久才養了一身的水嫩皮膚,可不想回來幾天就曬的黑乎乎,所以出門的時候任憑再熱也裹了頂帽子戴上。
去田裏要穿過一片蘆葦蕩,走一裏多的路,路途有些遠,而且都是上坡的路,路不好走。她拎着醬菜跟在王貴芬的身後,路上的野花開了一路,散發着極淺的香味,兩人的腳步聲驚得躲在蘆葦蕩裏的鳥兒撲騰着翅膀飛出不少。
走了半天李月秋累的直喘氣,她怕曬,裹的多,自然熱,額上滾着細汗,現在她身體的情況真和爺爺說的一樣軟塌塌的,好久沒走這麽遠的路,腳踝也酸的厲害,走走停停,終于遠遠的看見了水田裏栽秧的人們。
水田跟階梯一樣一梯一梯的,層層疊疊,有大有小,村裏好幾家的水田都在這,水田旁邊有塊長草的荒地,草木茂盛郁郁蔥蔥,放着幾條水牛,放牛的孩子們在荒地裏竄來竄去,你追我趕的玩鬧,背上還背着小背簍,裏面放着打到的豬草,有一個小孩打鬧間一下就竄到李月秋跟前,背簍上的豬草都倒出來了大半。
她伸手扶了一把,誰知那孩子看到她之後眼睛瞪得大大的,猛的跳開,指着她一驚一乍的喊,“哇!是狐貍精!狐貍精來了!”喊完之後一群孩子齊齊一哄而散,堪比見了鬼,但都沒跑遠,在邊上盯着李月秋看,好像看什麽稀罕東西,“狐貍精勾魂來了!勾魂了!”
“……”李月秋一愣過後,故意唬人,“我勾魂,你們還不跑?”
小孩子慣會回嘴的,也不知從哪聽到的話,立馬喊:“狐貍精是專門勾男人的,我們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