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坐家

不怪趙永平嘻嘻哈哈的笑話,他和陳立根是漢子,又經常在外面幹活,風吹日曬的,不說黑不溜秋,總之是肯定不白的,大根現在這臉色,整得跟個猴屁股一樣,他這還是第一次見,真是又稀奇又好笑。

“咳咳,我嘴欠,我不樂,诶,和你說正事,你今個咋回事,趕緊把糧食送過去,人等着要。”

趙永平笑過之後正了正神色開始說正事,他把二八大杠停住,然後從後座上拿下來半袋用麻繩捆着的東西。

上次因為李月秋的事情,送磚晚了,那老板逮到尾巴挑他們的錯處,嚷嚷着說要扣他們的錢,扣就扣吧,誰讓他們不在理,也認下了,但沒想到那摳門老板也忒狠了,一開口想要咬掉一半的錢。

賺的就是賣力氣的辛苦錢,扣一半還有啥搞頭,他們是把磚頭送晚了,為了補差落了的時間,那一拖拉機的磚,用了最短的時間給搬了下去,原本送到的磚只用搬到倉庫,但後來生生讓他們走山路搬到了山頭,這是連搬運費都一起給省了。

結果要扣一半的錢,打了個對折,就是老黃牛幹活的價都比他們高了,這是把他倆當老黃牛都不如了。

當時趙永平差點和磚頭老板動起手來,最後談下來,各自退一步,磚頭老板付一半的錢,再給他們補一點地裏的糧食,這樣賬就清了。

今個趙永平送完糧食順道去馱磚頭老板說好的糧食,沒成想補的糧食不是大米,是一袋蘿蔔。

“呸!勞動人民最光榮,我們這幹的一點都不光榮,屁的就用一袋蘿蔔給我們打發了,諾,我倆一人半袋,這是你的。”

趙永平把半袋蘿蔔遞給大根,他昨晚通宵幹活,一夜沒睡,緊趕着騎車去送糧食,騎了一腦門的汗,渴的不行,嗓子跟幹得都快冒火了,得虧了早早把糧食送完,不然一會出了太陽,又熱又曬,蹬自行車更要費力。

趙永平熟門熟路的先一步進了大根的家,打算弄碗水喝。進了院子,才注意到在院子裏的李月秋。

他挑了挑眉,喲,這狐貍精真的上門坐家了。

那天他是聽到李爺和大根說的,但他以為不會那麽快,起碼等一個月,沒成想這麽快就來了,真是夠積極的。

李月秋正往筐裏拿昨天摘到的桔梗,盡管明明有一大籃子的新鮮瓜果蔬菜,不過這東西昨個沒有,還這麽“豐盛”,仔細想了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動,所以直接就不動了。

在陳家做飯的是陳山水,陳山水不在就是董慧,她就幫忙打打下手,畢竟她是來坐家的,有主人家在,一般是不會讓她掌勺的,這會只有她和陳立根在,她剛好可以掌勺。

當她看到趙永平,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同時挪開腦袋,誰都不理誰,都當沒看到對方。

李月秋不想搭理趙永平,上次挨爺爺打,不說這打冤不冤該不該,但說到底夠丢份的,她都是大人,還像小孩一樣被打,要是算上上輩子,爺爺都多少年沒朝她動手了,這一動上手,還是在陳立根面前,李月秋覺得沒臉,而趙永平這人就在邊上拍手叫好,李月秋有自知之明,她沒想過趙永平會幫忙,但不幫忙哪怕是冷眼旁觀也比拍手叫好強吧。

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幸災樂禍的,李月秋不想和他說話,而且瞧着趙永平的樣子也是不想搭理她。

兩廂不搭理那就最好不過。

“山水,給我勻只碗喝水,我渴死了。”趙永平也不在意,他對着李月秋一向就是這個态度,愛理不理,喊着陳山水給他找只碗,二八大杠下坡蹬不費力,走的滑溜,但上坡蹬得他腳丫子都快抽筋了。

他累得汗流浃背,現在首要的就想喝碗水,不過喊了山水半天沒人應聲,最後碗是大根遞過來的。

“山水沒在?”趙永平接過碗,薅了一把院子裏的薄荷葉,沖洗幹淨丢進碗裏,再摻了水喝,涼快,降火。

陳立根低垂着眼眸,臉上竄紅的顏色已經淡下了不少,“上工去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确實沒其他人的聲響氣,怕不止是山水不在,慧嬸也不在,這麽想着,趙永平嚼着嘴裏的薄荷,清涼的味道潤得嗓子熨帖了不少。

他掃了一眼在那摘桔梗菜的李月秋,這麽說,家裏就剩大根和李月秋這狐貍精兩個人。

“人那邊等着收糧食,要是過了晌午,收糧食的車就開走了,你麻利點,一會直接騎二八大杠去送,這樣速度快。”

趙永平喝完水把碗擱在水缸上,他倒是想看熱鬧,但一會還有事,也忙,所以也顧不上多和陳立根說話,一溜煙,跑沒影了。

那一輛的二八大杠還在門口停着,陳立根去廚房把昨晚帶回來的那袋糧食弄到二八大杠的後座上,用麻繩仔細捆住了,他進進出出的忙活,沒有和李月秋再說剛剛的事情。

好像是把事情就此揭過了。

李月秋端着盆洗桔梗,她愛幹淨,洗菜要洗好幾道,洗碗之後準備做早飯,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各忙各的,互不幹擾,直到她洗幹淨桔梗,要轉身進廚房竈膛生火的時候,那頭傳來聲音。

“走了,出門。”

***

早晨的空氣最是清新,感覺十的純粹,這個時間太陽快要升起,不冷不熱剛剛好,是幹活的好時候,田間地裏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沐浴着要散開的霧氣在幹活。

車胎碾過村裏的小道,偶爾發出幾聲叮鈴鈴的聲響,地裏幹活的人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倆二八大杠,看到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羨慕,不曉得是村裏哪戶騎上二八大杠了。

李月秋側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她屁股底下是用麻繩捆着的糧食,裏面好像是苞米粒,這麽一大袋的苞米,也只有用二八大杠才能馱得動,沒壓垮。

她還以為陳立根會把她一個人留家裏,沒想到倒是帶着她出來了,讓她跟着去縣城一起送糧食。

早上不冷不熱,進山砍柴還是地裏做活都爽利,但騎自行車帶起的風刮到臉上有些微微的凍人,不過她坐在後座,前面的風都被陳立根寬闊的背脊擋住,她的後座像是個溫暖的港灣。

李月秋晃蕩着腳,兩條小辮子蕩起俏皮的弧度,她嘴裏哼着幾句村裏人常哼的調,調兒卻在出了桃源村的路上一下停了,李月秋白生生的手指抓緊後座底,怕不抓緊自己就得從二八大杠上颠出去。

她從出門就發現了,陳立根騎二八大杠騎得歪七八扭的,一點也不穩實,只不過剛出來的那條道路很平,車扭的不咋厲害,勉強還算是走的順,但這會二八大杠呈波浪線前進,都快劃出八字了,開一下,卡頓一下。

李月秋屁股墩都被颠麻了,坐的有夠難受的,她狐疑的盯着陳立根寬闊的背。

陳立根的背要是這麽看高高瘦瘦的,但給人很安全寬闊的感覺,他脖子上搭着一塊青灰汗巾,蹬二八大杠蹬得別提多賣力了,矯健的大腿,随着動作隐約能到有力的肌肉,兩只踩着草鞋的大腳把占了大半的踏板,踏板蹬的很靈活。

奇怪的是蹬的靈活,但二八大杠卻走得颠簸又困難。

大約是他自己都發現卡頓的太厲害的,頭也不回的說:“抓穩了。”

李月秋撲哧的笑了一聲,身子前傾,重心也變了,抓住後座的雙手擡起小心翼翼的環住了陳立根的腰腹。

她吐氣如蘭,輕輕哼了一小聲,“哼,混蛋,不老實。”她上輩子是短命了些,但好歹都活了兩輩子,早曉得這種套路了。

男人騎自行車,姑娘坐在後座,向姑娘展示真正的技術不是松開雙手騎車炫耀耍帥,而是,故意往颠簸小路開,開一下,卡頓一下,不斷的點剎,這樣後座的姑娘就能不斷的往前面騎車的男人身上撲,這麽一撲,男人心裏可美了。

然而,陳立根是一定不美的,這是在幾分鐘過後李月秋曉得的事實。

因為在她抱住陳立根的腰腹後,只來得急感覺他硬邦邦又滾燙的腰腹肌肉一塊塊的,下一秒二八大杠開出了極其誇張的軌道弧度,扭了個彎,車子險些要向旁邊倒下,陳立根用腳撐住,但緊接着“砰”的一聲,二八大杠撞上了路邊的一顆大樹。

二八大杠上馱着一袋苞米糧食,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總的算下來重量不輕,負重的重量大,這一撞,讓不算粗的大樹簌簌的晃動下好多樹葉,驚蟄得樹上的幾只麻雀撲棱着翅膀飛走了,樹上的一些枯樹杈也落了下來,七零八落掉了個滿地。

“李月秋,你幹啥!”陳立根堪堪穩住自行車,沒摔跟頭,他連名帶姓的喊人的名字,眼珠都帶了血絲兇神惡煞的扭頭看向後座的人,僅僅一個早上,這人已經把他折騰的夠嗆。

李月秋忽的抱住陳立根的腰,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陳立根感覺蜜糖一般的香氣萦繞靠近,後背脊一片柔軟,他一雙眼睛驟然變得跟擺設似的沒一點用,路都不會看,生生把車開向了路邊的大樹,還好他立馬把住了二八大杠的龍頭,不然車就得倒了。

到了這會,李月秋還不撒手,在撞到大樹的時候,她一下也吓到了,下意識把陳立根抱得更緊,眼睛都閉上了,這會緩緩睜開,水光潋滟,她胸前的柔軟幾乎和寬闊堅硬的背脊貼的嚴絲合縫。

她一慣是嬌養着長大,吃穿用上沒短過,在縣城小叔家雖然會被小嬸克扣點吃食,但小嬸不是沒腦子的人,不會克扣的太厲害,加上李老頭往縣城送東西,只會多送不會少送。

這麽多年養下來,她身材并不幹癟,曲線玲珑,沒沾過女人的陳立根這會可算是感受了個真切,只覺得背脊那一塊的骨頭仿若淋了蜜糖,被放在火上烤着要化了。

這女人莫不是腦子壞掉了。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沁出絲絲血絲的眼眸微微眯起,使勁把李月秋的白膩的手指一根根的從自己的腰上掰開,“李月秋,你老實點!再對我動手動腳,我一定擰斷你脖子。”

李月秋手指因為陳立根的大力掰扯疼的厲害,回過神來,她花苞似的嫩手腕唰的一下松開,頓時不好意思了。

她是一個姑娘家,多活了一輩子見的多了,是大膽了些的,要說保守是肯定不能算保守,但陳立根這麽說她,搞得她像是好.色的女流氓,急吼吼垂涎陳立根壯碩的身體似的。

她臉上哪挂得住,漂亮的小臉蛋羞得染上了胭脂紅,理直氣壯的反駁,“那你倒是騎穩一些啊,我不抱着你,就得從後座下颠下去。”

陳立根啞然,渾身肌肉僵硬,他本來就不善于應付眼前的人,如今更是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眼神古怪了起來,想着這人莫不是被髒東西附身了,皺了眉,伸出粗糙的大手驀的拽住李月秋的辮梢。

那辮梢烏黑亮麗,拽在手上比綢緞都柔軟。

“嘶,疼,你別拽我頭發,手挂得頭發疼。”李月秋還沉溺于前面陳立根對她說的話,氣憤把自己的辮梢搶了回來,吹彈可破的臉頰微微鼓了起來。

看到這樣,陳立根放下心來,被扯頭發了還是這副模樣,應該是沒被髒東西附身。

他面上不顯的松了口氣。

“你騎車騎成那樣,我以為你想我抱你呢。”李月秋垂着腦袋,指尖繞着發梢抱怨,不然一卡一頓的幹什麽,好好騎車不行嗎?她只不過是順杆往上爬,沒成想一爬就爬錯了。

這話陳立根聽了,一下也明白過來啥意思了,黑了整張臉,脫口義正言辭的辯解道:“胡扯啥,我不是那種人,不幹那種事。”

腦瓜子裏亂七八糟想些啥,她把自己想成啥人了?

事實上陳立根真的不是故意這麽騎的,而是這段路颠簸坑坑窪窪的,加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這是第一次摸二八大杠,開出來這麽一截确實有些不穩。

自行車那是家底厚的人家才買得起的,縣城裏的人家有的多,但村裏手頭不寬綽,嘴上的吃食都得栓緊褲腰帶才能不挨餓,自行車有的人家少,能用上的人家大多也是租的,更別提是二八大杠,陳立根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莊稼人自然是沒機會碰的。

李月秋擡起頭,看着他的樣子,眼珠兒轉了一圈,明白過來,忍不住笑了,開得了拖拉機的人,搞不定自行車。

第一次騎,走一圈就會了,估計是自個伸手抱了下,二八大杠這才撞了樹。

“你下來。”陳立根突然出聲。

李月秋愣了下,讓她下來?這是惱羞成怒,要把她扔在路邊不管了?不過她還是聽話的從二八大杠上下來了。

陳立根嘴角抿成一線,停穩二八大杠,把後座上捆糧食的麻繩解開,氣拔山河一樣,拿起糧食扛到肩膀上,動作做的虎虎生威,“你,騎回去,回去關好門,甭放人進去,我最長一個鐘頭回。”

李月秋:“????啊?我,我騎着回去,你不讓我跟你一起去了?”縣城那麽遠,他難不成扛着差不多一百多斤的糧食一個人用兩條腿走着去縣城?

桃源村離縣城算起來比水灣村遠,鄉下人雖然節儉,舍不得花錢,但去縣城的話大家都是能趕上坐牛車就坐牛車,不然這一天天的功夫全耗在了路上。倒是也有靠着走路去縣城的,但扛着差不多一百多斤的負重去,她真是沒見過,這還不得把自個累死。

那頭,陳立根扛着糧食毫不費力,已經朝前走了,好像肩膀上的負重不存在一樣,他腳程快,一些捷徑小道也熟,走快一些,一個鐘頭到縣城綽綽有餘,不會耽誤送糧的時間。

身後傳來輪子碾過石子的聲音,一車一人從他身側唰的略過,帶起舒适和煦的風,橫停在了他的前方腳下的路。

李月秋騎着自行車,容貌嬌豔,紅唇潤着水光,絕色得攝人心魄,她拍了拍後座,笑得溫柔,眼眸裏蹙着溫暖的光。

“陳立根,我騎車技術可好了,上來,我馱你去縣城。”她都跟着出來了,沒有打道回府一說,再說她也不想回去。

陳立根腳下未停,當看不見人,從李月秋身邊走過,眼皮都沒掀一下,淡着聲音,“我是漢子,不用女人馱。”

诶,這和女人有什麽關系,小瞧她了不是。

被拒絕的李月秋忙騎着車去追陳立根,她想了一會,年輕男女一般是男同志馱着女同志,可誰馱不是馱,又沒規定女人不能馱男人,分那麽清楚做什麽,但她還是大方的體諒陳立根作為一個漢子的心情,體貼的說:“成,我不馱你,你把糧食綁回後座,我馱糧食。”

陳立根:“我的糧食也不用女人馱。”

李月秋:“……”說來說去,就是都不想讓我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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