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pisode 10
天際泛起晨光的時候,詩織才驚覺自己竟然就這樣對着白哉的睡顏坐了半夜。印象中,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樣安寧的親近,過去即使住在同一個房間,也因着某些不便言明的原因一直用着兩床被褥,往往是她已睡下,他才回房,她幾乎沒有機會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端詳他的面容。
短暫的幾個時辰,綿長得像是過了幾百年。
疼痛中夾雜着微弱的幸福感。
詩織知道,他馬上就要醒了。以往他總是這個時候起床練習斬術的,聽朽木家服侍了好幾代的管家說,這個習慣,白哉從小便一直保持着。
想來,他應該不願意自己知道他曾經來過吧?不然也不會刻意選擇深夜造訪,而她也的确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如果就這樣清醒地面對面,恐怕除了尴尬,再沒有第二種感情了。
她輕輕滑下身體,背對着白哉躺下,将被子拉起蓋住了半張臉。
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沒有醒,他沒有來,也許對他們雙方來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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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般的眼眸緩緩睜開,眼底的清明無聲地宣告着男子絕不是剛剛醒過來。
白哉盡量讓呼吸保持自然,深沉的目光準确地落在床上背對着自己的女孩子身上,冷峻的神色不知不覺間染上了些微沉痛的溫柔感。
他還未睜開眼時便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竟然難抵倦意在她的房間睡着了!原本他只想在無人時來看看她,并不想讓她知道,也不願她因為自己的到來再多想,但沒想到一時大意。
即使沒有睜眼,他也感受得到周圍的環境,也知道她醒着,自己的到來是無論如何瞞不下來了,但若是此刻睜眼,當面撞破,又該是怎樣尴尬的境地。
感受着她的目光輕柔地逡巡在自己身上,嗅到插花中桔梗和山茶的香氣,細數着兩人安靜輕淺的呼吸,這樣的寧谧像在做夢。
然而他們卻只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僞裝,避免清醒的尴尬。
烏發女子過肩的長發散落了一半在側臉頰上,像上好的絲緞,她的睫毛很長,随着呼吸輕輕抖動着,如同美麗的枯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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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近在咫尺,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親近的信號,白哉從詩織身上讀到的只有拒絕。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如果那時候他能稍微理智一點,如果他不曾遷怒她,也許今日的形同陌路便不會存在。白哉望着詩織挂在牆上的斬魄刀,想起她随着日番谷先遣隊回到瀞靈庭時的模樣。
爆發式的靈壓,利刃出鞘般鋒芒畢露,她順利通過隊長考核,很快便收到任命出任三番隊隊長。隊首會議上,她站在他斜對面,黑色的死霸裝外已多了白色的隊長羽織,冷冽的眉眼與自己在現世最後一次見她時相去甚遠。
聽說,她傷愈後在浦原商店下的訓練基地閉關修煉數日,以不可思議的驚人速度領悟了卍解;
聽說,是她自己提出去三番隊就職,理由似乎是“相比五番隊和九番隊,更加認同三番隊的戰鬥理念”。
她的長發束成清爽的馬尾,比之前做席官時随意盤發的樣子少了幾分親和,淡漠凜然的神色無端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彼時他們還沒有離婚,故而當會議結束,吉良開口喊了“朽木隊長”時,才會出現他們兩人同時回身的尴尬場面。
在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們便真正地解除了婚姻,她從朽木宅搬出來,住進了三番隊的隊舍,對他的稱呼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朽木隊長”,即使是在番隊也很少見面了。
變成那樣的關系,自己有沒有後悔過?最初的憤怒平息之後,其實他也不是那麽無動于衷的吧?偶爾,面對着回歸了只有自己一人的卧房時也會有點恍惚。
再不會有人看穿了他對露琪亞別扭的關心而取笑他為“溫柔的兄長大人”了。
原來,那并不僅僅是遺憾。
長時間倚着硬邦邦的椅子讓身體有些麻木,白哉站起身來,伸手将詩織身上的被子蓋得更嚴密一些。
“我走了,詩織。”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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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只會這樣表達重視的心情嗎?感受着漸漸遠離的靈壓,詩織苦笑,不由自主咬了咬下唇。
曾經,他每天去番隊之前都要去緋真的遺像前告別,神色溫柔,語調輕緩,她無意中曾撞見過一次那樣的場面,被他從未見過的溫情模樣刺痛了雙眼,自此以後便刻意避開了那間供奉着神甕的房間。
但是,無論如何都想知道,那位緋真夫人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深刻地愛着,就算在一起的時光短暫得不過剎那,也絲毫沒有減輕他對她的感情。他對着那遺像的樣子那麽柔軟,那麽深情,可她卻幾乎沒有見過他摘下冷硬面具的時刻。
仿佛緋真的離世,将朽木白哉溫柔與幸福的可能也全部帶走了。
比起嫉妒,詩織想,她更多的是對緋真的怨恨吧?
你為什麽不能活得長久一些呢?為什麽讓那個人在觸碰到甜蜜的幸福之後又那麽快地失去?原本,他作為朽木家的當家,能夠得到的幸福,就已經少得可憐了。
所以,她私自踏入了那個房間,悄悄捧着緋真的遺像細細端詳,努力想象她生前的一舉一動,包括她與白哉相處的細節,想知道,他究竟愛她的什麽,而她又是哪裏,能夠給予這個高傲矜持理智高貴的男人幸福感。
但是,僅憑一張照片,她什麽也看不到。
只有緋真美麗而溫柔的笑容,柔弱中纏繞着意想不到的堅強,美得讓她這個後來者也深深為之折服。
正是因為明白緋真的獨一無二,明白自己就算再怎樣也無法磨滅白哉對她的愛,明白只有她才能讓冷硬自持的朽木白哉顯露別樣的溫柔,所以才越發心疼那個男人,因為他再也無法擁抱這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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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柔和地與她道別,這還是第一次,雖然沒有睜眼,看不到白哉的表情,但僅僅聽聲音也知道,那個人的表情并不是慣常的冷若冰霜。
一點一滴,她明白,他用他的方法珍視着她。
以他含蓄的性格,這種表現已是不易。
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的不甘?還是不願正視?
明明那時候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麽傷人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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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真的忌日一向是無聲無息的。一位從始到終都不受家族認可的夫人,離世後想要享祭根本不可能,況且整個大宅,除了白哉,恐怕也沒有人真正記得她的忌日。
詩織是在回廊上見到白哉的。他獨自一人靠着廊柱望着一樹白梅,一襲便裝,衣衫單薄,沒有牽星箝,也沒有系銀白風花紗,右手端着精美的酒盞,輕酌陳年的櫻花釀。
從她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臉,但是那身冰冷的孤獨卻隔着再遠的距離也能夠輕易捕捉。
這個時候的他,不是“朽木”,只是“白哉”。
單純地以丈夫的身份懷念着亡妻的“白哉”。
她突然覺得很刺眼。
“夜深露重,大人還請保重身體,回房休息吧!”拼命壓下心頭的種種酸楚嫉妒,詩織緩步上前輕聲勸說着,白哉卻沒有理會,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一瞬間讓她壓抑了多年的心聲迸發出來。
她沖他提高了聲音:“就算你再怎麽看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來了,緋真已經死了!現在你的妻子是我,我才是姓‘朽木’的那個!”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裏,稍微分一點目光給我,讓我能夠稍稍靠近一點你內心寂寞的地方?
話一出口,詩織便後悔了,幾乎是與此同時,白哉利刃般冰冷的目光紮進了她的眼。
“不要将你跟緋真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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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與緋真……相提并論……啊……
纖長的手指輕輕觸碰保存完好的遺像,照片中,緋真的笑容悠長溫柔。
根本沒有過這種想法啊!烏發女子垂下頭,長發從肩上滑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一直尊重着他對緋真的愛,敬佩着如此深刻的感情,她只是不希望他拒絕自己,從未想過抹去緋真留下的一切,結果,在他看來,自己就是這麽蠻不講理意圖幹涉他生活的女人嗎?
她不賢惠,也不大度,她不否認自己有過嫉妒,有過不甘,但是比起他永遠的孤獨與痛苦,她更希望他的生命中多一點溫暖的片段與幸福的記憶,她要求并不多,只想陪伴着他而已,如此,也成了心懷不軌嗎?
“你在做什麽?”冷峻刺骨的聲音驚醒了詩織,猝不及防之下手一抖,握在手裏的遺像便不可避免地落向地板,在清脆的碎裂聲中四分五裂。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這塊朽木自作孽不可活~
我家閨女能忍受四十多年他那個樣子也真是不容易……
我自己都想讓他倆掰了……
什麽
破鏡重圓“,好難有木有……
下面是同時日更的新坑~
新坑鏈接工口峰的純情校園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