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擁
“你就是夏目貴志?”小文吾看着眼前清瘦白淨的少年,眼神瞪大有些詫異地看着。
“嗯。”夏目點了點頭,心裏有些疑惑小文吾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信乃經常念叨着你的名字,好幾次睡醒的時候都叫我貴志呢。”小文吾似乎看出了夏目的疑惑,突然間爽朗地大笑了起來。信乃聽了後默默黑臉,一腳從後面踹向了小文吾。
夏目聽了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頓了頓微抿着嘴角笑了起來,看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撇開視線的信乃,“這好像,還是我和信乃第一次分開這麽久吧。”
“嗯。”信乃愣了愣,眨着眼看着夏目點頭。這五年來他們似乎一直在一起,從沒有一次像這樣分開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只是還好,終于見到了。
“不過你也真夠膽大的啊,就這麽帶着我的姐姐沖到這來了,你難道不怕迷路嗎?”小文吾說着看向了一旁正相擁的沼蘭和現八,現八正在低聲安慰着沼蘭,而沼蘭眼睛紅腫地靠在現八懷裏。
小文吾嘆了口氣,說不出是心安還是擔憂,他其實一直在擔心姐姐收到他和現八的死訊會承受不住,現在沼蘭終于和現八團聚了是好事。可是,夏目貴志就這樣帶着姐姐不管不顧地沖到了北部地區,若是這倆人遭受了什麽意外,沒見到他們反而折了自己該怎麽辦?
“我是跟着這個來的。”夏目緩緩攤開手,手掌心是一顆寫有[孝]的明珠,那明珠緩緩發光,然後在夏目的手心裏緩緩地轉動着然後滑到了一個方向,然而那個方向正好就是信乃站定的位置。在這荒蕪遼闊的地區裏,他就是跟着明珠的方向一步步走來的。
“這個明珠,我也有啊!”小文吾看着那明珠,還沒來得及驚奇,就突然想起了自己也有這顆珠子,然後連忙從身上開始到處摸索了起來,一邊還忙着叫喚着現八,“現八,這個珠子你也有一個,對吧!”
現八牽着沼蘭的手走了過來,他看着那明珠頓了頓也意識了過來,從衣服的內袋裏拿出了一顆寫有[信]的明珠,而小文吾也随後手忙腳亂地拿出了[悌]的珠子。
三顆明珠落在了不同的人的手心裏,卻突然間都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像是受到了互相的吸引般緩緩浮向空中,輾轉盤旋着最後卻沿着莫名的軌跡飄向了信乃的眼前。
信乃怔住了,他緩緩攤開手,那三顆明珠輕輕地落在了信乃的手中,然後光芒散退。
衆人見着這景象都忘了說話,只是驚奇地看着信乃手心的明珠。
“這,是怎麽回事?”小文吾瞪大眼震驚地看着。
“我也不知道。”信乃搖了搖頭,他呆愣着看着手掌心的明珠,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覺得莫名得被填滿了什麽一樣。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遲疑地看向現八和小文吾說了出來,“這兩顆明珠,可以給我嗎?”
“當然。”現八看着信乃猶豫不定的神色,立刻肯定地說了出來。雖然這兩顆珠子都是他和小文吾從小就攜帶在身邊的,盡管潛意識覺得是很珍貴的身份的證明,但如果是信乃想要的話那麽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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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救了我和現八的命啊,別說兩顆珠子了,就算是,額,就算是……”小文吾拍了拍信乃的肩膀,語氣嚣張張揚地說着,但是後面的話卻皺着眉思考着支支吾吾想不出來了。
“怎麽不繼續說下去了?”沼蘭有幾分無奈寵溺地伸手敲了敲小文吾的腦袋,沼蘭的面容憔悴臉色慘白,眼睛也紅腫得有些虛,但是精神卻看起來很好。
沼蘭的目光随後還是落在了現八身上,現八笑得很溫柔伸手撫着沼蘭的頭發。
在破舊的木屋裏,衆人圍着火光交談了會兒也都安靜了下來。
這些天每個人都經歷了太多事情,大起大落到最後終于安定下來,困意也接踵襲來。
信乃靠在夏目身邊握着夏目的手,原本指節分明白皙的手卻生了紅腫的凍瘡,兩只手都腫了起來。信乃不覺得難看,但是卻看着心裏有些難受,他擡眼心疼地看着夏目,“疼嗎?”
“有點癢。”夏目輕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着。
“我聽人說凍瘡長了一次,以後每年都會長的。”信乃皺着眉看着夏目的手,只想着以後每年冬天都要好好看着夏目的手,絕對不能讓他再凍着。
信乃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将穿着的厚重軍衣外套迅速脫了下來,然後開始扒開了夏目長棉衣的扣子,夏目也沒阻止就靜靜看着信乃想做什麽。
信乃拉着夏目的袖子,夏目順從地将雙手從袖子裏拿了出來,然後信乃轉身靠着夏目的胸口坐了下來,棉大衣很大,信乃拉了拉棉衣将自己和夏目都嚴嚴實實地裹在了棉衣裏。
信乃掀起了自己裏面的衣服,将夏目的雙手放在了自己暖乎乎的肚子上,然後連忙蓋起了衣服。信乃轉過頭仰着頭,眨着眼,笑着看着夏目,“這樣就不冷了。”
“嗯,很暖。”夏目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放在柔軟溫暖的皮膚上,的确很暖和,心裏也很暖和。這樣的姿勢就像是把信乃抱在懷裏一樣,夏目緩緩低下了頭靠在了信乃的肩膀上,神情有些疲倦但卻很安心。
“貴志,你怎麽會在這呢?”信乃輕呼了一口氣,感覺到身後熟悉的溫度,耳畔夏目的呼吸聲,只覺得這麽多天以來的焦躁和不安似乎都消散一空。
“你還記得那光嗎?”夏目輕聲說着,信乃點了點頭,“那天我沒抓住你,所以我也就跟着直接跑進來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京都的那古屋裏,老板娘說我暈倒在了後院裏。”
“那古屋?”信乃震驚地轉過頭來看着夏目。
“嗯,然後他們問我一些事,但是我也不知道在哪兒所以什麽都答不出來,他們人很好就讓我暫時先住下了。”夏目點了點頭,又将信乃摟緊了些,“那古屋,犬飼現八,犬田小文吾還有沼蘭,這些事我都聽你說過,後來我也意識到我到底在哪兒了。我肯定是要來找你的,我聽沼蘭說現八和小文吾還留在北部村莊,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也會在那兒。”
“那麽,沼蘭?”信乃仰頭問着夏目。
“不,其實我一開始并沒有想帶沼蘭來的。”夏目知道信乃想問什麽,微微搖了搖頭,“我本來是想一個人來找你,但是已經等待了半年,沼蘭她好像已經到了極限了。在我動身那一天她也跟了上來,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要和我一起走。”
信乃愣了愣。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幸只是因為橫亘在之間的誤會和錯過,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許多事也許也都不是巧合,但是卻偏偏需要那麽一個契機。
而夏目貴志就是這樣的一個意外。
“我們乘了列車來到離這裏最近的一個城市後,一直在打探北部村莊和部隊的情況,消息很多我們也分不出真假,但是沒過幾天後就傳來了部隊已經完全覆滅的軍方消息。”夏目輕嘆了口氣,似乎回憶到了那時的場景,“那時候,沼蘭聽到小文吾和現八的死訊後,已經完全崩潰了。”
“那沼蘭怎麽還會到這裏來?”信乃不解地問着。
“因為我說你們還活着。”夏目接着說着。
“你說,她就信了?”信乃嘆了口氣,她曾經見過沼蘭的記憶自然知道那時的沼蘭有多痛苦和絕望。貴志一定也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讓沼蘭振作起來,還讓沼蘭有勇氣和他一起深入這危險荒涼的北部邊界尋找他們。
“我沒有讓她相信我,我只是讓她相信現八的話,那個答應過她一定會回來的承諾。而且我知道你在這兒,我也相信你。”夏目沒有再多提那幾天的事,輕描淡寫地便接過了。
信乃轉頭擡眼看着夏目,不遠處的火光在夏目的眼瞳深處漫散開的光芒。
很璀璨,很漂亮,也很溫暖,像沉在他眼底的柔和。
“貴志,對不起,都是我才把你卷進這裏。”信乃不由自主地道歉了,他也知道在這麽多天裏不僅是他,貴志一定也一樣經歷了很多事,遭受了很多的困苦。
他想起見到貴志時,這個瘦弱的少年身上還背着一個人,在暴風雪裏一步一步蹒跚地邁着艱難的步伐只為了尋找他,心中就覺得有些難受,但同時卻仍然覺得沉甸甸得滿了起來。
“不,你不用道歉。”夏目搖了搖頭,“其實來到這裏,我很開心。”
信乃随即一臉不信地看着夏目,只當做夏目是在故意安慰自己。相比于在這冰天雪地,荒無人煙得地方挨餓受凍着,不管怎麽想也是在藤原夫婦家裏安心過平常日子的要舒服太多。
但一天也實在太困了,信乃打了個哈欠,歪了歪頭,然後在夏目的懷裏默默地換了一個更舒服些的姿勢,就靠着夏目的肩膀睡下去了。
明明剛才道歉的當事人其實一點內疚的樣子都沒有,反倒是挺寬心的。或者說,也許正因為信乃潛意識裏也覺得夏目不會在意被他拖入這個世界的事,甚至于因為正有夏目此時陪在自己的身邊,信乃才終于覺得安心了下來。
夏目看着靠在肩口閉上眼已經沉沉睡下的信乃,倒是不由得無聲笑了出來。
不管是多少年過去,信乃的身體長不大,就連這樣孩子氣的心性似乎也從未改變過。
其實,夏目說的是實話,他其實真的來到這裏很開心。
夏目一直不知道信乃從哪裏來,即使這五年裏他從信乃的口中聽到很多事,還有關于那些信乃所在意的人的事,夏目卻只是聽到所以并沒有真實感。
有的時候信乃會做夢,夢呓裏時常喚着那些名字,他也經常會時不時地陷入迷茫和沉默的神情,那樣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很遠的地方,看到了那個夏目貴志所看不到的世界裏。夏目會不安,會覺得自己被疏離得隔離在信乃的世界之外,害怕那些信乃所珍視的人和重視的世界會比他重要得多,所以信乃有一天會離開,回到那個原本的世界。
即使時間過去,信乃露出那樣的神情越來越少,但是夏目貴志知道信乃從來沒有遺忘過。
直到現在——
這仿佛是他們相識以來,貼的最近的時候。
夏目看到了信乃所看到的,聽到了信乃所聽到了,來到了這個信乃原本的世界。
而他們還在一起,還和以前一樣相擁着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