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髒
犬阪毛野敲了敲門,在聽到裏面的人應答聲後才拉開門。
門裏的夏目穿着一身灰色有着淺淡花紋的和服正微弓着身,幫着信乃穿好和服,在看到犬阪毛野的時候,兩人都向他看了過來。夏目只是微笑了一下便繼續忙着幫信乃整理好和服,而信乃看到毛野倒有些激動地想湊上去,若不是夏目還在幫他穿和服,估計已經蹦跳着跑過去了。
“衣服還合身嗎?”毛野眯眼打量夏目和信乃穿着他的衣服,看着倒挺合身的。
應該說,人都長得不錯,穿得也好看。
他們的衣服都因為落水濕透了,肯定是要換一身衣服的,其實一開始毛野并沒有想将這兩個陌生的旅人帶回來,他并不是這種好心人。
但是臨走時信乃突然間問他借錢了,毛野整個人都震驚了,就算他家是借高利貸的,但是也沒有人會在街道上正大光明地借錢借到他這個犬阪家的公子頭上。
但是信乃的表情卻很直率坦誠,就像是向他借錢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樣。犬阪毛野霎時間近乎都産生了錯覺,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哥哥,正在被自家可愛的弟弟要求着零花錢一樣。
可惜他并不會是個寵愛弟弟的哥哥,更何況信乃還不是他弟弟。
犬阪毛野不禁開始懷疑,他難道是被兩個貌似純良的人給訛詐了?
沒等到毛野回答,只看到毛野一臉糾結的模樣,信乃也不多說,直接把行李給一籮筐地倒在了地上,零零碎碎得就一些吃的,衣服,還有些其他的東西,但背包也不防水都浸濕了。
信乃表情更加可憐兮兮地看着犬阪毛野,真沒錢,他和貴志真一分錢都沒有。就算以前再窮苦得時候都沒像現在這樣,到現在身上連錢的影子都沒見過。
犬阪毛野抽了抽嘴角,真心不明白這兩人,沒錢還出來游玩算什麽!
最後,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将這兩個家夥一塊帶上了接他的馬車回家了。
犬阪毛野絕對不會承認他是被信乃可憐兮兮的表情給迷惑了,這當然只不過是将溺水的自己救出來的回報而已。
等回了家,和父母說了今天的事後,父母立刻就非常熱情地招待着信乃和夏目。畢竟是救了自己疼愛的獨生子的恩人,自然要更要好好招待。
房裏并沒有新的衣服讓夏目和信乃穿,夏目和毛野的身型差不多,毛野便拿了一件和服給夏目,而毛野的母親也将以前收拾起來的毛野的和服挑了一件給了信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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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犬阪毛野覺着自己就不該将這兩個人帶回家,一是母親覺得夏目和信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是因為這還是毛野第一次帶人回家,犬阪毛野自己的父母肯定會讓夏目和信乃住下來的。
犬阪毛野雖然家裏是借高利貸的,但是毛野自身卻對錢有些微妙的厭惡感。犬阪家不算什麽名門貴族,但卻在這個鎮上也因為高利貸而出名,他的身份也常常伴随着微言微語,即使之前也和同齡人玩耍過,但在那些人的眼裏他總是擺脫不了這個家裏是放高利貸的身份。
犬阪毛野是厭惡這一點的,特別是向他提錢借錢的人。
所以這回毛野覺得自己落水後肯定哪根腦筋想差了,他竟然會讓一個一上岸就和自己借錢的人帶回了家,還讓他們兩個間接地住進家裏。
但相反的,信乃就很高興了。今晚有地方住了,可以不用露宿街頭或者誰在教堂狹小的房間裏,而且這裏還是犬阪毛野的家裏,接下來的日子就可以和毛野在一起了,光是想想就覺得挺高興的。
信乃那臉上顯而易見的興高采烈的表情更讓毛野覺得郁悶了。
“很久沒看過你穿和服了。”夏目終于幫信乃整理好了和服,擡眼淺笑着看着眼前的信乃,上一次間似乎還是在五年前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真的以為是個漂亮到極致的女孩呢。
“你肯定在腦子裏偷偷想我穿女裝和服的樣子。”信乃壓低了聲音輕輕說着,已經從夏目的表情裏完全看出來了。他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還是現在這樣好。
“毛野穿和服才好看。”信乃轉眼看着倚着門靠着的犬阪毛野。
“說得好像你看過一樣。”穿着襯衫得毛野瞥了瞥信乃,表情有些冷淡。他瞄了瞄這兩人身上的和服,雖然都是他的和服,但是他的父母比較偏愛而已,他個人倒覺得繁瑣得麻煩。
[我當然看過。]
信乃轉過頭來向夏目,有些不服氣地無聲說了出來。
夏目自然看懂了信乃的唇語,微抿着嘴輕笑着點了點頭。
犬阪毛野看着那邊似乎在說悄悄話的兩人,挑了挑眉,感情倒真好。
晚飯期間,犬阪毛野倒是更加有些意外了。就像是人之常情一樣,一般人去了別家居住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些拘束之類的,而信乃這個孩子倒像是真的回了自己家裏一樣,無拘無束得,大吃大喝得很開心。信乃在飯桌上也喜歡說話,總是能将毛野的父母逗笑。
更加反常的是毛野的父母,明明平日裏對人總是很嚴肅刻薄的樣子,這一回卻對這被他帶進家裏的兩人熱情得讓毛野都覺得匪夷所思了,甚至于毛野覺得自己都被冷落了。
“信乃他,比較受長輩喜歡。”夏目坐在毛野身邊,似乎看出毛野所想,輕聲說着。
“你們是兄弟?”毛野倒是有些好奇,畢竟這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感情好得出奇。
“不算。”夏目搖了搖頭,“但我們的确一直在一起。”
“嗯。”犬阪毛野點了點頭,也沒多問,隐約覺得是個不該多問的問題。但心裏倒是覺得有些羨慕,畢竟他除了父母之外并沒有什麽親近的人了。
“毛野,這幾天你就帶着你的朋友好好在城裏玩玩吧。”毛野的母親在飯桌上樂呵呵地開口了。
“……”毛野不知道這兩個家夥什麽時候就升級成自己的朋友了。
“對了,你錢夠嗎?晚上我再多給你點,你們好好玩。”母親突然想到了什麽。
“夠。”毛野應了聲,雖然父母都是愛錢如命的人,但對他錢卻從來不吝啬。
只是,他到底為什麽要對兩個陌生的旅人充當花錢的冤大頭導游?
“你們什麽時候才走?”毛野轉頭看向夏目,這兩個人該不會就打算一直賴在這裏了吧。
“嗯,這大概要看信乃了吧。”夏目抿了抿嘴,思考着說了出來。
“他不想走,那還就不走了?”毛野第一次聽到過這麽正大光明地蹭房子的說法。
“也許?”夏目看着瞪大眼的毛野,嘴角揚起,語音微微上挑。
犬阪毛野愣住了,他到底是撿了兩個什麽奇怪的生物回來了。
“我們不會呆太久的。”夏目看着毛野的反應,輕笑了出來,“總要回家的。”
“那你們家在哪?”毛野只去過周邊幾個城市,倒并不清楚其他地方。
“熊本縣。”夏目也回答了出來,反正說實話不認識也沒關系,只會當做是個偏遠的小地方。
“沒聽過。”毛野也自然沒有聽過,但沒聽過也代表就不會是周邊的那些城市了,那應該是有些偏遠的城市才對。
“你們家裏人放心就讓你們這麽出來玩?而且身上還沒錢,要是沒遇到我你們怎麽辦?”毛野瞥了眼信乃,只覺得就是個孩子啊,他父母就絕對不可能放心讓他就這麽背着行李到其他城市去。
“大概算是偷跑出來的吧,昨晚還睡在了教堂裏。”夏目忍不住嘆口氣,還好這裏的時間流逝并不會在那個世界裏流動,否則這麽無故消失那麽多天,藤原夫婦非得擔心死不可。
“偷跑?”毛野詫異地問了出來,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麽要從家裏偷跑出來。
“因為,信乃有些事情想要做。”夏目回答着。
“什麽事?”毛野疑惑地問了出來。
“大概晚些時候就會知道了吧。”夏目的視線看向信乃,而信乃似乎有感應般地也看了回來,眉眼彎彎地向着夏目燦爛地笑了起來。
與其說是有些事情,但不如說是信乃的願望吧。
入夜,夏目貴志躺在床上,看着手中之前犬阪母親給的一小本旅游指南,真不愧是港口城市,那些有趣好玩的景點倒似乎也都是第一次見過。
信乃懶散地趴在夏目的胸口,側着頭也看着那指南。信乃平日裏若是郊游的話肯定早就興奮起來了,但此時卻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會在教堂裏看到蒼了。”
信乃垂眼,他從夏目的身上爬了起來,擡起頭神色有些暗淡。
“因為蒼他……”信乃的話止住了,不知道是說不下去,還是不能說出口。
“我知道,那些事不會再發生了,我們不是在這嗎?”夏目點了點頭,他将那指南放到了一邊,伸出手輕輕拂起信乃的劉海在額頭上淡淡地吻了一下,“早點睡吧。”
“嗯。”信乃擡眼看着夏目的臉,似乎看着夏目的笑容就有種無形間就會安心下來的魔力。信乃點了點頭,然後一副乖巧的樣子爬起來将被子拉好,特別是嚴嚴實實地蓋在夏目貴志的身上。
“你千萬別再生病啊,你要是生病了我們回去後,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和塔子阿姨交代了。”信乃一臉嚴肅地說着,那雙大大的眼眸裏滿是認真,“而且我也會難受的。”
“我知道了。”夏目貴志笑着應了聲,但主觀意識上的不想生病對身體本身并不會起多大作用吧,但盡管這樣,得到了夏目的口頭保證後信乃看上去似乎安心了多。
信乃頭躺了下來,一沾着夏目的胳膊似乎很快就熟睡了。
夏目伸手輕拍着信乃的肩膀,微垂着眼回想着剛才信乃說的,未說完的話。
蒼來到這裏,會殺害犬阪一家。
然後殘忍地——
奪走了犬阪毛野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