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哥哥

林潇以為等着他的會是腥風血雨,甚至連最壞的打算他都做好了。

結果只是被叫出去又問了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林潇一下動了心思,只說好像和學校裏的人有關,父親就沒問別的了。

壓在心上的石頭一下松了下來,林潇卻仍然覺得喘不過氣,為了床上躺着的那個。

雖然這件事情沒人知道和他有關,但是婦人憑着護犢的本能,總是不讓他靠近,每次他想靠近一點點,婦人就警覺地轉過頭來,那目光就像害怕他會再傷害林霖一樣。

林霖一直躺在床上,期間醒過幾次,但每次都是渾渾噩噩,有時候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聽到有人叫他,也只是眨眨眼睛,卻不看人,就像屏蔽掉了所有外界的信號。

婦人總是哭,卻又不敢在林霖面前哭,醒着的時候,便只是噓寒問暖,用着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的語調。

沒有人知道,林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走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烈日灼燒着大地,也烤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裏,只是憑着本能往前走。

微風拂過的時候,他覺得很舒服,想要貪戀這陣風,但下一秒卻又成了狂沙,不小的沙礫像是小刀一樣切割着他的身子。

好疼……

他想把自己藏起來,但是舉目望去皆是平地,他趴在地上,渴求這場大自然的懲罰盡快過去。

也許是他的祈禱有了作用,狂沙終于退下,可他卻趴在地上緩了很久。

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四肢總是擡不起力氣,但總是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哥哥,”

是稚嫩的童音,好像還能聞到那人身上的奶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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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用力撐着才狼狽地坐起來,費力地睜開眼,卻什麽也看不到,依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荒涼平地,遠處的沙丘遮擋了更遠的視線。

心裏的執念催着他爬起來再往前走,雙腿比灌了鉛還重,踩在地上,渾身都跟着一震。

就算是再小的風,刮在身上也像是小刀一般剔着他的肉,甚至連骨頭都好像要生生砍斷。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的是什麽,只是追着那微弱的聲音向前走着。

過了很久,久到林霖以為他陷入了一個以死亡為終點的循環,眼前才終于出現了一片草原。

草原上種着各色的花,微風輕拂,所有的花兒都在剎那綻放笑顏,對着林霖,好像在歡迎他的到來。

“哥哥,”

原本模糊不堪的聲音,也在耳畔邊變得清晰,扣着他的心弦,甚至連歇一下的功夫也沒有,就在花海裏找尋起來。

他張嘴想叫,可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他想不起來自己要找的人是誰,明明那個聲音對他來說很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來,包括那個人的樣子。

“哥哥。”

找得有些心焦,林霖慌了神,從這頭跑到那頭,仍然只看到遍地的花,開得鮮豔。

“哥哥。”

那聲音也變得高昂起來,似乎在責怪他怎麽還沒把人找到,催着林霖更快地跑起來,透支的身子拉扯着神經,被沙礫刮過的地方也在尖銳地刺痛着。

但他好像都感覺不到了,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到那個人。

一遍遍的失望堆積成了絕望,情緒像洪水猛獸一樣覆蓋着林霖,針紮一樣的疼在警告着他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冷不丁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像是冰河裏驟然射進的一束陽光,林霖踉跄地跑過去。

“我…”

林霖想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怎麽稱呼,手攀上了他的肩頭,卻又像影子一樣穿了過去。

林霖着急了,手用力地想把那孩子攬在自己懷裏,卻依然是徒勞。

他成了一個影子,什麽也抓不住的影子。

這讓林霖很心慌,拼了命地想跑到這小孩的前面,他想看清楚這小孩的臉,想弄明白他這麽執着要找到的人到底是誰。

可是好像在同他捉迷藏一樣,不論他費了多大功夫,總是只能看到這小孩的背影。

“哥哥。”

呼喚聲又變得缥缈虛無,甚至帶上了一點哭腔,好像在責怪林霖為什麽還沒找到他。

彷徨和痛苦讓林霖頭疼欲裂,沁脾的花香卻仿佛成了迷人心智的毒藥,林霖分不清這裏是現實還是夢境。

“哥哥,這副身子拿來贖罪,不覺得可笑麽?”

“哥哥,你叫得再大聲些,最好讓所有人都來看看林家的大少爺在床上是什麽貨色!”

“哥哥,你真是好用得很,比最下賤的□□都好用,在自己親弟弟身下承.歡,怎麽樣?”

從四面八方擠入林霖腦袋裏的污言穢語,讓林霖害怕起光亮,拼命地把自己埋在膝蓋裏,好像這樣就能阻擋這些像刀子一樣紮着他的話。

他不是,他沒有……

滾燙的液體不過剛剛滑落眼眶,就成了冰涼的劍,刺痛着林霖的臉,有些茫然地碰着,是淚麽?

說話的人是誰?為什麽要這麽說他?

他又為什麽,好像死掉了一樣不能呼吸,誰來救救他……

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讓林霖痛苦得額頭青筋凸起,兩只手抓緊了頭發,期盼能夠通過這痛苦減輕那逼近死亡一般的恐懼。

“哥!”

有誰在晃着他,林霖不敢睜開眼,熟悉的聲音成了夢魇一樣纏繞着他。

“哥!”

這回晃的力道大了很多,林霖看到的一切都波動起來,只有痛苦和絕望仍然拖拽着他,好像要把他拖入深淵。

“醫生,我哥怎麽了?”

誰在說話?

這聲音真的好熟悉……

“各項體征都沒事,再等一下吧。”

好像有人在他身邊。

是他一直在找的人麽?

手上傳來了一陣暖意,手指被人輕輕握着,那只手比他的稍微大一些,握着他的時候,很讓人安心。

“哥,對不起。”

手被舒展開來,貼上了更加溫熱的東西,偶爾還會有滾燙的液體滑落。

林霖覺得奇怪,想睜開眼來看看到底是誰,但是連擡眼的力氣也沒有。

他找了那麽久,實在有些累了,但是有個念頭卻一直扯着他讓他睡不着,就像心裏懸着什麽東西,不落下總是不安心。

手指動了一下,又很快被另外更大的力道握緊。

“哥?”

小心翼翼又有點不知所措,聽得林霖有些好笑。

不知道什麽時候,光亮照進了眼睛裏,潔白得一塵不染的天花板讓林霖楞了很久,就像又開始恍惚自己是醒着還是在夢裏。

“哥!”

像是黑夜裏的星光,這一聲喊得格外響亮和驚詫,一個人影便蹿了上來。

林霖總算看清楚了旁邊這人的長相,心卻一下極速回縮着,是痛入骨髓的尖銳,疼得他一下五官都皺了起來,喉嚨裏發出小動物一般的“嗚咽”聲。

那人顯然也被林霖的反應吓了一跳,眼裏的光黯淡不少,但很快又裝作平常的樣子。

“是不是還疼?醫生說你還不能開口說話,盡量少動舌頭。”

少年的話,讓林霖不過塵封了幾天的記憶又翻湧了上來,而且清晰的好像如同剛才才發生一樣。

身體便好像有了記憶一般,跟着腦海裏重複的回憶,是極力壓制卻發自內心的顫抖着。

他在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一向以耽美元老自居的我,竟然沒看過WingYing太太的文,我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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