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安靜地等待。
透過門後的可視電話，寧彥無力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他不知道小帆為何這麽執拗，自己明明已經将他推了出去，為什麽他還是锲而不舍地貼過來。他從前那些所謂的朋友，在聽到自己患病的謠言後，一開始都是假惺惺地承諾不離不棄，後來還不是無一例外地逐漸疏離直至斷交。也許小帆也只是假裝堅持一陣然後離開，跟曾經他那些惺惺作态的朋友一樣。
寧彥無力地垂下腦袋，坐到沙發上将電視音量調至最大，手中的遙控器啪啪按個不停，翻來覆去找不到感興趣的節目，他一甩手，将遙控器砸到地上。修長的手指按住眉心，他閉上眼睛，努力讓心煩氣躁的心情平靜下來。
這一閉，竟沉沉睡了過去。再睜眼，已經是兩小時後。
他應該放棄離開了吧！寧彥混沌的大腦裏冒出這個念頭，盡管這麽想，內心卻還是有着某種莫名的期待，他趿着拖鞋，緩緩挪步到玄關處，視線觸及可視電話的畫面，旋即一怔。
——小帆許是站累了，不知什麽時候倚靠門扉滑座在地，那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明明可以放在地上，可他依舊固執地捧在手裏，時不時扭頭望一眼門鎖的方向。
咔噠一聲，門被打開。後背支撐的力量猝不及防消失，小帆猛地往後仰倒，他反射般将懷裏的盒子舉起，此刻如果他放棄盒子，雙手一撐便可化險為夷，可他偏偏死死抱住盒子，直直地往下倒。
沒有想象中的堅硬地面，一雙有力的手臂在最後一刻扶住他。
“懷裏抱的什麽？這麽重要。”
寧彥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小帆兩三下爬起來，将盒子往他懷裏一揣，春風滿面道：“冰糖雪梨，我親手做的，你快嘗嘗，對你的咳嗽有效。我哥哥嘗了都贊不絕口。”
寧彥一手提着木盒子，另一只手去關門，秀氣的眉梢擰起，“看你平時一副嬌生慣養的樣子，你還會做這個東西？”
小帆汗顏，最近一段時間，蕭峥将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難道自己身上從前那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的氣質已經被慣得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寧彥手中再次接過盒子，決定用行動回答他。
這套房子是個兩室兩廳的大套間，典型黑白灰的簡潔裝修，小帆輕輕一瞥，總覺得冷冷清清，好像這麽大的屋子只有寧彥一個居住一樣。
但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他四下查看，輕松找到廚房的位置。
“這個要加熱食用。”小帆扭開竈臺的火，對着身後跟來的寧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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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他将微微加熱的冰糖雪梨盛到碗裏，端到餐桌上，對寧彥說：“可以吃了。”
小帆娴熟的動作給了他不小的沖擊，他從震驚中緩過什麽，不确定道：“真是你親手做的？”
洗淨的調羹遞到他手上，小帆輕聲說：“我是幾個月前剛被我哥哥收養。”
手上的動作一抖，寧彥差點将燙灑掉。
“之前的日子不好過，事事都得自力更生。”小帆停下幾秒，接着解釋。他這些事沒打算瞞着寧彥，今天正好說到這裏，話匣子被打開，小帆一股腦地傾倒而出。
寧彥一邊吃着冰糖雪梨，一邊凝神傾聽，最後碗底見空的時候，他語氣頗為唏噓道：“真看不出來你身上有這麽多故事，真是命途多舛。”
小帆往寧彥身邊靠了靠，注視着他的眼睛，認真說：“寧彥，我小時候情況跟你目前的狀況大同小異，所以我特別能夠感同身受。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無時無刻形單影只，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笑容在寧彥的嘴角漾開，他仿佛聽到什麽好玩的事情，輕聲笑了好一會，“小帆，那只是你的感受而已，你不該以己度人，我們性格迥異，你覺得滋味兒不好受，可我卻樂在其中。”
在小帆不解地目光中，寧彥繼續解釋：“你現在看到的這個大房子，我已經獨自在裏面生活了十五年，年幼的時候有保姆照顧我，後來從小學開始，保姆每天做好一日三餐就離開，我一個個孤零零生活到現在，早就習慣孤獨，享受孤獨，那些需要時間精力維護的虛情假意的朋友關系，我根本不稀罕。”
“一個人到現在？”小帆難以置信，“你父母親都不管你嗎？”
“自從我出生以後就被他們丢給保姆不聞不問，十五年來我見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
“怎麽會這樣？父母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小帆肯定道。
“也許吧，大多數父母是這樣，但他們不是。我的降臨對他們來說是意外，聽保姆阿姨提過，他們是丁克一族，同時又信奉基督教，基督教不允許打胎，所以盡管當年他們萬分不情願，到底還是給我生命。但也僅此而已，他們還是堅定的丁克一族，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只有義務。”
“一個人挺自在，我沒有覺得不好。所以你沒有必要同情我。”
小帆的心髒直直地往下墜，寧彥獨立，自信，一個人也可以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份強大讓他望塵莫及，時至今日，他還賴着蕭峥汲取親情，貼着寧彥乞求友情，卯足了勁兒地想要将從前缺失的東西拼命補回來。“你這是要将我徹底驅逐朋友的名單嗎？”
偌大的房子裏響起小帆微弱的聲音，緊接着再次被寂靜吞沒。
小帆局促地絞着手指，手心裏微微沁了冷汗，就在他以為寧彥不會回答他時，冰冷的聲音響起。
“冰糖雪梨挺不錯的，明天還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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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小帆激動得支支吾吾，舌頭打結似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沒問題......你想吃......随時都可以......”
寧彥低頭微笑，某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在心口蕩漾開。小帆的堅持，真誠，心意，點點滴滴他都看在眼裏，他的心并不是像磐石一般做到巍然不動，事實上早已翻起波濤駭浪，他不得不承認，小帆确确實實跟他從前的朋友存在着本質上的不同。他願意嘗試打開心扉，體驗一把真正的友誼。
“已經很晚了，今晚別走了，住這裏吧。”寧彥掃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建議道。
“不了，”激動的心情尚未平複，小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哥哥還在樓下等我。”
“這麽長時間，他一直守在樓下等你？”寧彥頗為詫異。
“對呀，我哥哥說你一定會開門，讓我耐心守在門口。”
“你哥哥對你可真好。”
這已經不是頭一次聽到，小帆內心雀躍，油然而生一絲自豪感，認真肯定道：“我哥哥對我最好了。”
“那我先走了，咱們明天學校見。”小帆走到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跟他道別。
“那個......”寧彥支吾了聲。
“什麽？”小帆擡頭望向他。
足足過了半分鐘，寧彥才開口，“我沒患艾滋，我跟你從前的經歷一樣，一切都是葉瑾軒造謠生事。”
小帆被真相炸得有些懵，小聲追問：“他為什麽要污蔑你？”
提到葉瑾軒，寧彥的臉色變得青紅交錯，咬牙道：“他打不過我，懷恨在心，所以是使些下三濫的手段給我潑髒水。”
“那真是太不可理喻。”小帆忿忿道。雖然他口頭上這麽講，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如果真是懷恨在心，那平時葉瑾軒巴巴地貼着寧彥獻殷勤又該如何解釋。而且以小帆這段日子的觀察，葉瑾軒并非做戲，那些關心體貼都是發自內心。
不過進一步講，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寧彥依舊萬分排斥，那一定是葉瑾軒做了什麽過分到難以原諒的錯事。既然寧彥不願提起，小帆也不想追問揭他傷疤。譴責葉瑾軒了兩句，揮手跟他道別。
***
“哥哥。”遠遠地看到熟悉的車輛，小帆一路小跑過去。
蕭峥從車內下車，手裏握了間外套，等小凡跑到他面前時，修長手臂一揮，将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晚上涼，把外套穿好。”
小帆乖巧地展開雙臂以便于蕭峥幫他穿衣服。想來也是不可思議，他三歲就會自己穿衣吃飯，自食其力，如今長成半大少年，倒像是退化到三歲，衣食住行，蕭峥樣樣幫他安排得妥妥帖帖。
蕭峥幫他系安全帶的過程中，軟軟的頭發蹭過他的臉頰，癢癢的仿佛撓在心口上，小帆咯咯笑了，甜甜問他：“哥哥，你怎麽不問我事情的結果？”
蕭峥刮了下他的鼻尖，笑道：“還用問嗎？肯定圓滿解決。你呀，什麽事情都藏不住，喜形于色，都寫在臉上了。”
小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