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說來也是挺有意思的。

崔如許和陳嘉木認識的比任何人都要早,他倆初中同班,高中同班,大學同班,研究生也同班。因為家裏邊都是放養政策,再加上陳嘉木這個人着實是低調的不行,崔如許已經很久都想不起來陳嘉木家裏實際上很有錢。

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互相見證了懵懵懂懂的初戀和之後或好或壞的戀愛,就是沒想過要互相在一起。

高中的時候崔如許目睹過一次陳嘉木揍人,雖然是在幫他擺脫被打劫之困擾,但他還是覺得陳嘉木太彪悍,從此以後就開始“小潑婦”“小潑婦”的叫人家,每次叫完都挨揍,挨揍也要叫,以至于高中畢業時問她志願無意識的一聲“陳嘉木”叫出來的瞬間,兩個人都紅了臉。

羁絆可能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崔如許為了不跟陳嘉木撞專業,選第二個專業的時候特意選了個廣告學,就是沒想到分數不夠,滑檔到了攝影專業,又跟陳嘉木一個班。

後來他們成了一個組裏的黑白雙煞,稱號是同組成員取的,說他倆搭配起來才是真正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倆搭檔拿過學校的一次大獎,也拿過其他獎項,不過多半的時候獲獎名單裏都沒有陳嘉木的名字。

再後來,陳嘉木家裏全都是崔如許的獎杯和證書。

肖清跟俞期說過,崔如許找女朋友的标準都是按照陳嘉木來的,1米75左右的個子,一定要是雙眼皮和短頭發,不要什麽時候都把笑挂在臉上,但性格要熱情,最好還有點自保能力。

但是崔如許意識不到,陳嘉木也意識不到。

她說她想找男朋友,崔如許說幫她介紹,想了一圈想不到誰能配得上陳嘉木,幹脆就裝着忘到腦後,幸虧那段時間工作忙,忙到陳嘉木沒心情想談戀愛的事。

沒心情沒心情就被爸媽拖去相親了,相親對象還是崔如許。

見慣了他平常開着玩笑玩世不恭的模樣,忽然見他被父母兩個人束縛在高級西裝裏面認真起來的崔家小公子樣子,有點不一樣。

崔如許本來都偷偷和陳嘉木使好眼色了,待會他們一起裝着來電話離開飯局,沒想到陳嘉木的媽媽忽然說起,說嘉木在家的時候每隔一天就要擦擦獎杯,有時候擦着擦着就看着獎杯發呆。緊跟着崔如許的媽媽就開始了,說有幾件衣服小到都穿不了了也不扔,說是小木送的生日禮物,就算不能穿也要留着。

眼色就沒使出來,尴尬又別扭的吃完了牛排,喝完了紅酒,送完了父母。

站在酒店門口,崔如許放下和雙方父母打過招呼的胳膊,面上不自在的紅,盡力用着緩解尴尬的樣子說:“我……咱們……雖然咱們應付了父母說在一起,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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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木忽然扭頭看他。

陳嘉木這個人,性格和外表是兩個人。

她長的其實有點兇,主要是她的眼神太過堅定,堅定到給人一種“很兇”的錯覺,不笑的時候這種眼神就吓人,再加上她個子偏高,很容易給人壓迫感,但其實她可熱情了。笑的時候眼睛總是彎彎的,含了一汪春水似的。

跟陳嘉木認識都快十幾年了,崔如許知道她每個眼神都是什麽意思。

她這麽一看,居然莫名的給了崔如許勇氣。

“雖然是應付了父母,但我現在不太想應付他們,你看,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我這塊月亮……你要不要考慮撈一下?”

他們很少這樣安靜的互相看着彼此,眸子裏映着對方的模樣,這一刻的時光仿佛都寂靜了下來,他/她忽然變得很亮,亮到眼裏只能容下這這一個人,哪怕是一片雪花都插足不了。

陳嘉木忽然皺起眉頭,略帶煩躁的“啧”了一聲,扣着崔如許手腕往酒店裏走。

超乎預料的反應,崔如許茫然的不行。

“幹什麽?”

電梯門合上,陳嘉木摁下一個“20”,扭頭直視着崔如許的眼睛。

“撈月。”

……

這姐姐就是個漢子。

哪怕是過了這麽多天崔如許都忍不住想感嘆陳嘉木這姐姐是條漢子。

小朋友出院後被不知情的崔如許半強迫性的照了鏡子,照的小朋友玻璃心碎一地,死活都不願意去上學,俞期無奈,一邊瞪着崔如許一邊哄他說再休息幾天。

衆所周知,俞老師的幾天,通常情況下就只有一天。

第二天鄭西遙就被俞老師摁着回了學校。

回校的第一天就被粱淺和劉楓烨連番摸頭,雖然遙哥把頭發理成近乎光頭的寸頭後磨滅了他曾經的柔和,但畢竟已經混熟了,粱淺都敢對鄭西遙上手了。

鄭西遙右手上的傷口還沒愈合完全,不能長時間拿筆,無奈之下只得祭出鄭氏書法,祭的老師紛紛免了鄭西遙一周的作業。

開小竈的時候劉楓烨都要瘋了。

“啥啥啥?你這寫的是啥!?”

鄭西遙吃着包子喝着黑米粥,好不惬意。

“解題步驟啊。”

“我知道是解題步驟!”劉楓烨是真的想把他粥掀了,“這他媽是鬼畫符吧!你他媽寫字那麽好看幹嘛不好好寫?!”

“手疼。”鄭西遙晃了晃受傷未愈的手掌,“醫生都不讓我右手拿東西,你看我還給你寫解題步驟,偷着樂去吧你!”

如果不是因為他手傷和給自己開小竈,劉楓烨可能真的會揍他一頓。

劉楓烨現在進步的已經很快了,看得出來寒假那短短幾天也是有在做題的,當初總是背混的三角函數現在掌握的非常熟練,立體感也找的不錯,有些刁鑽的輔助線研究研究也能畫出來。

看着劉楓烨這個樣子,鄭西遙忽然有種滿足感。

要不以後當個老師去得了,鄭西遙想。

但是轉念一想也不是所有學生都和劉楓烨一樣,有個喜歡的姑娘,要為了姑娘不顧一切的奮鬥一次。

人生就這麽一次,日後回想起來,他該有多驕傲。

“哎,老劉啊。”鄭西遙輕輕踹了下劉楓烨的凳子腿,“你想考哪個大學?”

說到這個,劉楓烨眼裏忽然閃了光。

“我想去警校。”

“……”有點驚訝,驚的鄭西遙第一時間都給不出反應,“你……你要當警察啊?”

劉楓烨點頭,老大不小的人了,說起夢想還有些害羞:“我其實……從小就行當警察,以前混吃等死似的,還以為就這麽荒廢了呢。”

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個喜歡的姑娘,他想保護她。

“加油啊。”鄭西遙被感動到了,一句打趣道話都不想說,“你現在超牛逼,肯定沒問題,相信我。”

……

蔡霁的藝考只有四天,一天去,一天陪女朋友,一天自己考試,一天回來。

結果發出的時候鄭西遙和他們在一起,他和女朋友孔寧互相查成績。雙喜臨門,孔寧拿到了表演專業的合格證,蔡霁拿到了播音主持的合格證,還是個第一,上了微博熱搜。

最讓印象深刻的不是這小夥子帥氣的臉,而是有關他的一段采訪。

記者們大多都會選擇這種一眼看過去就能吸人視線的男生女生,學生們回答的大多都很官方,偶爾有那麽一兩個熱情的就很受人喜歡。

“這位同學,你也是在等面試嗎?”

“啊?不是,我等女朋友。”

“哦?那你是特地來陪女朋友考試的嗎?真有愛啊。”

“不是,我考得快。”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是什麽專業呢?”

“播音啊,今天不就兩個專業嗎?”

“哈哈……那,同學我看你很放松啊,是不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還行吧。”

“主要是因為什麽呢?是因為今天發揮的很好嗎?”

“……因為面試官對我說‘歡迎加入我們學校’。”

有女朋友的專業第一的男生,太耀眼了。

鄭西遙看着蔡霁和孔寧有說有笑的樣子,忽然想到什麽,可惜的說:“那咱們以後見面就要等寒暑假了?”

蔡霁愣住,比鄭西遙還可惜:“啊——?遙哥,你不去S市上學啊?”

鄭西遙搖頭,給蔡霁夾去一塊肉,說:“我不想異地,等什麽時候俞老師去S市出差吧,到時候我就去找你。”

“真的假的啊?”蔡霁還是不敢相信,“我的天啊,遙哥你也太偉大了啊,為愛犧牲啊你。”

“犧你麻痹。”鄭西遙果斷把肉夾到自己碗裏,“我他媽是留B市炸碉堡呢就犧牲?你要這麽盼我歸西咋不去買巫蠱小人啊?五塊錢兩個你還能送我一個。”

自打遙哥頭發變短,他這暴脾氣還真是說上來就上來。

“不是——”蔡霁哭笑不得的解釋,“我的意思啊,你這是要為愛犧牲和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啊!”

鄭西遙睨他一眼,“呵”了一聲,毫無感情的說:“看你有女朋友而我異地戀的美好時光?”

蔡霁:“……”

我/操/了,遙哥的頭發,你快長上來吧,我要被他氣瘋了。

……

高考的兩天慣例下雨,就算不下雨也是陰天。

鄭西遙不喜歡陰天,悶熱悶熱的,呆着難受,就算車裏有空調也難受。

陳天女生身為班主任要去送考,只有老蔡和鄭西遙來陪蔡霁高考,偏偏老蔡這個人焦急的不行,就拉着鄭西遙在校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坐着,哪都不去。

學校附近信號屏蔽器猛的很,鄭西遙跟俞老師斷了聯,心情非常失落。

于是鄭西遙轉向和老蔡說話。

“真的,老蔡。”鄭西遙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沉重的拍着老蔡肩膀,“不要緊張,相信蔡霁,他可是一摸能考741的人。”

“那是一摸!跟高考一樣嗎?”老蔡就有很多可愛的歪理反駁他,“考場就不一樣,身邊坐着的人也不一樣,那氛圍!氛圍還一樣嗎?我怕他緊張啊!他一緊張就容易忘事情!萬一忘了答案怎麽辦!”

“……”鄭西遙喪失了說話的興趣,“親愛的老蔡同志,您兒子昨天已經考過兩門了,廁所他都摸熟了還能不熟悉考場?”

老蔡突然抓錯重點:“……他考試他幹嘛摸廁所!給自己招黴運嗎?”

“……”鄭西遙再一次喪失了說話的興趣,“我只是說,他連廁所在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不會緊張的,而且這就考個英語,他能忘什麽答案?要忘也是忘單……”

老蔡忽然拍了他後背一巴掌:“夠了夠了,別再說了,萬一咱倆烏鴉嘴了咋整?”

終于徹底喪失了說話興趣的鄭西遙:“……”

最後一門英語考完,走出學校大門,意味着高中生涯徹底結束,再也不用披星戴月的奔走在去早晚自習的路上,再也不用在摞起來的書堆後面趴着睡覺,再也吃不到學校難吃的食堂,以後的泡面也不會再有15分鐘午飯時間的那個味道。

那個大家不喜歡卻真的很負責的班長,将來可能會繼續帶領班級。那個在體育課打着籃球揮灑汗水的男孩,将來可能會有新的隊友和新的拉拉隊。那個有點自我中心的萬衆矚目的女生,将來可能會繼續受到男孩的追求和女孩的嫉妒。那個輾轉反側仍然沒有送出去的情書就這樣被壓在書底,可能會在多年以後被翻開。

那張畢業照,留下了大家最美好、最意氣風發樣子的照片,将來可能會落上一層灰,或被壓在什麽東西底下,可能只有收拾舊物時才會拿起,手指撫上照片上一張張面孔,疑惑着“他叫什麽名字”。

将來大家各奔東西,走向不同的道路,大家會結識新的朋友,遇到新的老師,同學聚會一次比一次到的人少,到最後變成了高中時期小團體的聚餐。

離開考場,看見穿着紅衣服舉着“加油”牌子的班主任,蔡霁忽然抱着老師哭了起來。

以後他還會遇到這樣的老師嗎?

說着“我很嚴厲”卻默許學生上課閉眼5分鐘的老師,記下每個人的生日,給每個人寫生日賀卡,每次的賀卡是不一樣的話,自掏腰包請學生吃披薩的老師,在離校那天請學生吃燒烤的老師。

結束了,四張答卷,結束了他的高中的三年,決定了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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