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赤子心02 入v三合一 (1)

時燦沒有發愣多久, 她揉了揉臉頰,抽出一張新的白紙。

如果她推算出的這個日期沒有錯,殷栖寒确實是和她哥同一天死亡, 在已知她哥的死是人為而非意外的前提下, 這個結果絕對不可能是巧合,他們的死必然有一種強烈緊密的聯系。

時燦在紙上寫下“殷栖寒”和“時岚”兩個名字,在殷栖寒的名字下面寫下“死因未定,魂魄出現”,時岚的名字下面則寫下“死因清楚,魂魄消失”。

時岚的突破口, 系在司機張永康身上,暫且放放;殷栖寒這邊,卻能牽出兩種可能。

一,殷栖寒死在他辭去代理人職務、宣布去法國之前。

時燦提筆, 寫下“調包”兩個字。

時燦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八月十七號前兩天,殷栖寒一直在他們家的公司幫忙打理生意,晚上和往常一樣住他們家。八月十七號當天早上, 殷栖寒跟她爸爸提出要召開一個會議,具體什麽內容他當時沒說,等會議開始後才扔出了重磅炸彈——說他要辭去代理人職務, 以及将去法國留學。

她當時太小,沒有資格參加會議,而她爸爸會開了一半接到望天山景區的電話說她哥出事, 他們一家立刻往那兒趕。等她知道殷栖寒在會議上說了什麽後, 都已經太晚了。

假設當時殷栖寒已經出事,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開會的那個人是被調包過的,真正的殷栖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害死了——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只是可能性太小。

她和殷栖寒一起長大,對彼此實在太熟悉,她看他一眼,他知道她要零食還是游戲機;他沖她伸手,她就知道他是要批她的試卷,還是要昨天看了一半的古書。太多小習慣小動作,說話時的語氣,接吻時的細節,這份獨一無二的默契,不是随便什麽人可以快速模仿出來的。

而且就算當時她還年輕,沒有察覺,可她爸爸和岳叔是老江湖了,殷栖寒是她爸的半個兒子,也是岳叔親手培養出來的地府代理人,如果他有問題,絕對很難逃過他們的眼睛。

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問題,這一條可能性非常小,時燦提筆在“調包”上畫了一個叉。

二,殷栖寒死在他宣布辭去代理職務、去法國留學之後。

時燦認真想了想,在這一條後面寫下了“真”、“假”兩個字。

如果是真的,時燦筆随心動,在“真”字後邊添上了“魂魄操縱”。

假設殷栖寒當時被人操縱住魂魄,做出了召開會議這樣違背本心的事情,而會開完後,他就不知在哪裏被人殺害,而殺害他的兇手做了一個替身代替殷栖寒去法國留學,從而麻痹他們所有人。

時燦筆尖一轉寫下“殷豐”,而後又立刻劃去:不太可能,不說殷豐沒能力抗衡代理人,就算他有操縱殷栖寒魂魄的能力,也成功殺了他。那麽殷豐在得到殷栖寒魂魄,并做了一個替身在法國以後,他應該确保這個替身在法國好好活着,何必多此一舉讓他車禍身亡,又弄了另外一個替身,還留下壓魂陣的把柄。

邏輯不通,這條不對。

排除掉這個可能,時燦在旁邊寫下“神秘人”。

如果有一個神秘人,能操縱殷栖寒的魂魄,甚至能将手伸到生死簿上,那他的功力一定十分強大。這麽厲害的一個人,會讓那個他放在法國的替身輕而易舉的車禍死掉,還被殷豐知道,最後讓自己順藤摸瓜發現這一切嗎?

時燦搖搖頭,在這裏打了一個問號,可能性不大,神秘人總不會突然變得這麽蠢吧。

她筆尖微動,落在那個“假”字上。

假設,殷栖寒辭去代理人職位,去法國留學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假的,而他當時十分清醒,是故意這麽說的。

時燦畫了一個圈,在裏面寫下:“危險”。

因為他察覺到了危險,甚至他有可能知道時岚出事。

往下看,他完全有能力有財力給自己在法國安排一個替身,如果他能平安歸來,替身就功成身退;如果他不能,也可以給他們造成一個他還好好活着的假象。

這一條邏輯到現在都十分順,時燦的思路開得更快:

他有這樣的安排,說明他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把握,甚至很有可能會死。但他寧可欺騙他們,拼着家人傷心,也一定要這麽做。

目的是什麽?

是什麽原因,讓他明知死路,也要不顧一切的奔赴而去?

時燦心裏微微一動,轉頭去看殷栖寒,他正安詳無害的睡在那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扇形的陰影,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竟顯出不合年齡的乖巧。

她了解殷栖寒,與他無關的事情他絕不會伸手去碰,男孩子們從小就做的英雄夢,他一點也不上心,什麽拯救蒼生、拯救世界、成為一個英雄,他腦子裏才不會裝這些東西。這人心眼小極了,最大的出息就是守着自己在乎的糖罐子過一生。

時燦慢慢轉過頭去,握着筆杆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她遲疑片刻,在紙上寫下了“保護時家”字。

——如果他不去,他在乎的人就有危險。

他不确定自己這一去究竟是生是死,但有一點他很肯定:就算最後他沒能活下來,也絕對能護住他想保護的人。畢竟殷栖寒安排替身在法國,僞造自己還活着的假象,目的是讓他們不傷心。如果最後他們一家會死,那殷栖寒的安排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有的思路彙聚成一股線,時燦在最後面畫下兩個箭頭:生,皆大歡喜,殷栖寒回來之後可以和他們講他為什麽開這個會,他又到底經歷了什麽,他們會理解他的苦衷;死,那也不要緊,因為所有人都會誤以為他在法國活的好好的,或許有怨,但好歹沖淡了些悲傷。

甚至怨的成分會更大,當時正值時岚意外死亡,他卻不聞不問,一家人,連和他們一起去看最後一眼都沒有,走的潇灑又幹脆。

時燦默默看着自己最後推導出來的結果,心情複雜至極。

最終,她将手中的筆丢下,走過去蹲在床邊看殷栖寒。

是她誤會他了嗎?

那個所謂的分手電話來的那麽遲,是因為他沒有在給他自己規定的時間內回來,所以那個替身按照之前他的吩咐,給她打電話分手嗎?

時燦曾經深深怨過殷栖寒,也真心實意的罵自己瞎了一雙狗眼。但日子還得過,她總不會永遠陷在曾經那裏拔不出腳,她已經向前走了很久,早就将一切放下了。而此刻,真相掰着她的腦袋強迫她回頭去看,才發現曾經的背叛化作點點雲煙,露出的本來面目竟然是愛。

時燦呆了一會,伸出手輕輕碰觸了一下殷栖寒的臉頰,手上的觸感冰冷而僵硬——魂魄不像活人的肌膚溫暖又有彈性,他需要藥液的滋養,才能有一點點柔軟的感覺。

而此刻因為一個姿勢呆了太久,他的肌膚又有些僵硬。

時燦轉身去包裏取出一瓶紅色液體的藥劑,走過來捏住殷栖寒的下巴,手勢算得上溫柔,将紅色的藥劑倒入他嘴中。做完這一切,她想了想,将殷栖寒的手合于自己雙掌之間。

重逢之後,她第一次碰他的手。和記憶中的寬厚溫暖完全不同,他的手涼的像一塊凍實的堅冰,冒着陰冷的寒氣,不僅焐不熱,還将她的手也弄的冰涼。

“你這麽大能耐,有本事活着回來見我們啊,這算什麽?”

“……狗東西,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時燦咬牙切齒的低罵,“知道爸爸有多難過嗎?知道媽媽有多想你嗎?知道我翻來覆去罵了你多少萬句?我把你送我的東西打包通通扔了,現在早就不知道扔哪個填埋場了,你怎麽賠我?”

“你自己慷慨赴死了,找了個不知道是誰的、随便的狗男人來替你說分手。這種事能替嗎?你真沒良心。”

“殷栖寒,這事我跟你沒完,你給我等着。”

時燦說完站起身,拿出風盒将殷栖寒收了進去,她把書桌上的白紙仔細折好放進包裏,拿出手機臨時拉了一個群,發了一句:岳叔、殷叔、韓姨,張遠航的魂魄找到了,半小時後開會。

收拾好一切後,時燦敲敲旁邊套間的房門。

張遠航立刻就開了門,好像他一直就在門口站着一樣:“怎、怎麽了?是需要我做什麽事嗎?”

張遠航有點怕時燦,首先第一印象太兇了,一見到他就目露兇光問個不停,連一句象征性的“你怎麽樣”、“沒事吧”這樣的基本社交問候都沒有。其次,人家一看就有本事,對于生死啊,魂魄啊,這些事情根本不怵,一副專業模樣。他現在是個鬼,人家指不定級別有多高,他天生就怕領導,沒辦法。

此刻這姑娘站在那裏,那氣勢讓人頭皮發麻,周身就像冒着熊熊火焰一樣,好像随時準備上戰場,完全是殺氣騰騰。

“跟我走,先把咱倆的事解決了。”

時燦說完就掉頭,張永康不得不哭哭啼啼跟上:“大姐,你要去哪兒啊?危險嗎?咱倆有什麽事啊?我和你沒過節吧?我沒見過你呀,先解決是什麽意思?還要後解決什麽嗎?”

時燦甩他一眼:“有問我這些問題的功夫,你好好想想,剛才要掐死你的那個影子靈到底長什麽樣子。”

張遠航趕緊點頭:“想,我保證好好想。對了,剛才那位大哥呢?怎麽還沒放出來呀?”那人看起來挺和善的,他們兩個都能被收進盒子裏,想來也是和他一樣可憐的鬼魂,沒準也死的不明不白。

他本來就有點害怕跟異性說話,有個同性在旁邊,還能踏實點。

時燦腳步一頓,随即目光銳利的盯着張遠航:“我警告你,一會見了人,問你什麽你說什麽,其餘的一個字都不要說。尤其是剛才那個人,提也不準提。你記住,是我一個人把你從莫言刑場救回來的,聽懂了嗎?”

她疾言厲色,張遠航腿都發軟。

聽懂了,你一個人救的。搶奪功勞呗,仗着能耐大,把人家關在盒子裏。

不過張遠航只敢在心裏打抱不平兩句,老老實實的點頭:“嗯嗯,我記住了,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提。”

***

臨時會議室岳昭早就給他們備下了,時燦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韓玉梓正端坐在裏面。

“韓姨,好久不見。”時燦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誰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緒是怎樣的波濤洶湧。

張遠航低垂着頭,拉了張椅子坐在時燦身邊。時燦是挺可怕,但好歹見過兩面已經熟悉,對面這個珠光寶氣的女人看着更不好惹。張遠航把頭埋得低低的,像是被八十年代探照燈照着審問的犯人。

韓玉梓對張遠航視而不見,看着時燦微笑打招呼:“燦燦,有幾個月不見了,真是越長越漂亮。你媽媽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前兩天我爸打電話說,我媽恢複的挺好的,韓姨不用擔心。”

“那就好,也難為你了,明明掌管着生死簿,卻不能看親人的信息,也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麽,你孝順,你媽媽這情況,你這心裏肯定挺煎熬的。”

話裏有話誰不會,時燦不動聲色的微笑:“煎熬談不上,身為陰陽四家的人,絕不會做出格的事情,這是我們四家的本分。”

韓玉梓一頓,慢慢笑了:“說的有道理,果然是長大了。”

她側過頭,慢慢嘆氣:“燦燦,你和晶晶感情好,韓姨知道。不過晶晶這孩子心思單純,不像你聰明伶俐,小小年紀能掌權,也做得有模有樣。她腦子笨,有些事情,我要一點一點教她。”

時燦沉吟不語,看來韓晶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但是韓夫人沒往心裏去,不僅如此,還怪她手伸太長,不動聲色的敲打她。

時燦還沒說話,下一刻門被人推開,殷豐神色冷淡的走進來,先是沖韓玉梓點點頭,而後瞥了一眼時燦,目光在張遠航身上停留兩秒,才走到一旁,拉張椅子坐下。

他沒有坐在時燦身邊,也沒有挨着韓玉梓,跟他們兩人都隔着好幾個空位。

随後岳鴻飛也走進來,他沒坐下,雙手撐着桌子直奔主題:“張遠航,你跳樓時是什麽狀态,還有印象嗎?”

張遠航被突然點名本來就吓了一跳,再問這個,他哭喪着臉點頭:“有……有點。就是我通宵加班,然後挺累的,然後好像有個人讓我去休息,然後我就莫名其妙的爬了窗戶,然後就……就沒了。”

“那個聲音怎麽說的?是男是女?”

張遠航緊皺着眉使勁回想:“男的女的……雌雄莫辨吧,他聲音挺啞的。也沒說什麽,就是一直說‘去休息吧’、‘去休息吧’,然後我就走去窗戶邊上,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就跟喝水一樣正常,反正最後就掉下去了……”

末了他神色十分難過:“叔,我知道你們都挺厲害的,你們看這事能不能不算啊?我其實不想死,真的。”

他現在能說能看能跑能跳,其實死的感受并不強烈,但就是特別難受。

岳鴻飛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沖他招招手:“你過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張遠航惶恐不安的走過去,岳鴻飛拉過他,大手好像是在他身上丈量着什麽,他不明白,站得筆直大氣也不敢出。

沒一會兒岳鴻飛收手,講解人體标本一樣指指點點:“他魂魄外面有一層保護罩,是燦燦的功法。只有這裏漏了一個洞,功法特殊,不屬于咱們四家中的任何一種。”

他的手點在張遠航的眉心,“他死前遭遇的精神控制,應該是從這裏破開的,你們都可以過來看看。”

殷豐第一個走過來看,查了半天,他慢慢說道:“這人的魂魄是燦燦一個人找回來的,誰知道半路上是不是被做了什麽手腳?”

岳鴻飛眼皮都沒擡:“保護罩上的孔洞邊緣粗糙,有侵蝕的痕跡,少說也得破了十個小時以上,燦燦把他找回來才多長時間?你說話講點證據。”

殷豐一抿嘴,不着痕跡的看向韓玉梓,韓玉梓溫和一笑,溫聲說:“你們兩個都查過了,沒問題,那我還費事幹什麽?既然和燦燦沒關系,功法也是外家人的,那就不是我們四家該管的。這事兒,隐了吧。”

“隐了”是他們的行話,世上奇人異士衆多,不只他們四家能通曉陰陽。他們只是世世代代聚合在一起的大家族,如果碰上別人出手,與自己無關,那就該隐則隐,不要上去亂插手湊熱鬧。

“這事燦燦受委屈了,明天發個通知,讓大家別亂猜亂說就是。”韓玉梓神态優雅,看着時燦,目光隐有篤定,好像等着她點頭。

“我不同意隐了,”時燦坐直身子,目光在其他人身上巡視一圈:“于公,張遠航的死屬于謀殺,法律管不了,地府就得管,四家可以隐,但代理人不能。張遠航惹了哪個能耐的大佬,這大佬不僅要搞他,還連帶着把我折進去,于私,這事兒也不能這麽算了。”

韓玉梓在平輩面前被小輩折了面子,臉色随即有些陰沉:“燦燦,你沒來之前,岳鴻飛就查過了,張遠航的壽命就這麽點。別管是謀殺還是自殺,他壽命終止是合理的,人的死法千千萬,有的人走路走的好好的,也能被頭頂掉下來一塊石頭砸死。這樣的人你要是個個都想管,你管的過來嗎?”

時燦眨眨眼笑了,目光坦然的望着韓玉梓:“韓姨你說的對,世間的人死法千千萬,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牽扯上我。張遠航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我沒有保護過他的魂魄,現在他已經是一具死靈了,到時候一盆髒水潑在我身上,洗不幹淨的人是我,我怎麽能不管呢?”

時燦往椅子上一靠,語氣平靜,說的話倒像炮仗:“我同意四家隐了,我只是以個人名義來查這事,結果如何跟四家都沒有關系,除非兇手在咱們四家裏。”

殷豐第一個不樂意,一拍桌子:“時燦,你別太過分,我們四家多少代都是互相扶持着走下來的,你說這話,這不是要和我們撕破臉嗎?”

“別跟孩子發火,不用說了,”韓玉梓擡手制止了殷豐,扭過頭還是對時燦笑得一臉溫柔,“燦燦,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韓姨阻止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你執意要查,我們也不會硬攔。”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那就祝你一帆風順,得償所願。”

***

“怎麽回事?燦燦,你在哪找到的他?”回了屋,岳鴻飛一臉嚴肅的看着時燦,以及她身邊鹌鹑樣的張遠航。

時燦瞥一眼張遠航,後者一縮脖,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裝啞巴。時燦心裏滿意,對岳鴻飛說:“在莫言刑場,我趕到的時候,他正被一個影子靈攻擊。只是外面的人收鏡子收的太快,我剛出手,還沒怎麽樣,那人鏡子一收影子靈就散了。”

岳鴻飛陷入沉思:“世上居然還有人擺弄影子靈,把自己投影出去,每一次都會給魂魄造成傷害的。不過如果功法夠強,倒也不擔心那點小傷,鏡子豎在哪裏更是無所謂,就算是豎在自己家,一樣可以投影到莫言刑場。”

說到這兒,岳鴻飛一挑眉有些意外:“燦燦,你第一次去莫言刑場,倒是挺認路。”

時燦面不改色的笑:“就是根據自己法術痕跡找的,加上有點運氣。可能老天都見不得我受委屈,讓我趕在他被害之前找到了他。”

岳鴻飛點點頭,沒再深究:“燦燦,這件事情交給我吧,你還小,這事兒就別插手太多了。放心吧,岳叔肯定能給你查個明白。”

“就一點,別和殷豐和韓夫人硬碰,他們兩家若真有鬼,拿了證據按規章辦就是,和他們碰得頭破血流沒意義。他們肚子裏謀算的最大壞水,無非就是想把你從代理人這個位置上拽下來,要說真動你人,他們肯定沒這個膽子。”

岳鴻飛笑笑,“但你一不出錯,二有我在,怕什麽?他們要當跳梁小醜,讓他們當。”

時燦也明白岳鴻飛的話有道理。但她就是看見殷豐和韓玉梓犯惡心。雖然殷栖寒不是他們害死的,但他們之前合起夥來用壓魂陣算計他這事兒沒法抹,若說之前她還只是為了伸張正義,這會兒卻實實在在的生氣憤怒。

殷栖寒回來要瞞着岳叔,她就沒法拿壓魂陣這事兒給他們下刀,當然想揪出他們其他的錯誤來報報私仇。

“我知道了岳叔,”時燦說,“不過查影子靈這事我要參與,畢竟是從我手底下逃脫的。但也不能急,得慢慢來。張遠航就先留我手裏吧,我慢慢跟他了解情況,等我捋捋思路再找您商量。也不早了,您快去睡吧。”

折騰了一天,岳鴻飛的确是又困又累,他交代時燦兩句便轉身出門回屋去了。轉動把手進門那一刻,走廊盡頭的過道一閃而過一個黑影。

***

“我知道了。”

“這事以後再說吧。”

韓晶走到韓玉梓房門前,聽見裏面隐約的說話聲音,擡手敲了敲門:“媽媽,我可以進來嗎?”

過了一會兒,韓玉梓給她開了門,韓晶走進去看見窗戶開着,回頭問道:“媽,怎麽開着窗戶啊?夜裏有點涼,你也該注意保養了。”說着擡手将窗戶關上了。

韓玉梓嗯了一聲:“晶晶,你怎麽還沒走啊?這裏不用你,明天是不是還有課?你回你那兒去,趕緊休息,好好上課。”

“媽,明天沒有課,我都大四了,課程特別少。而且我一個人上課也怪沒意思的,我在這陪陪你不好嗎?”

韓玉梓一笑,伸手戳了韓晶一指頭:“你這孩子,岳昭那混小子和時燦那丫頭不上課,你就不想上課了?跟他們學什麽?時燦現在是地府代理人,出息大着呢,岳昭有他哥罩着,家大業大混吃等死也沒什麽。你看看你,你是韓家的獨生女,咱們韓家就靠你撐着呢。”

這話韓晶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遍,聽到耳朵都起繭子了,不過現在的話和原來卻有一點不同。韓玉梓原先的話裏,說的是“時燦沒法跟你比,陰陽四家中向來只有咱們韓家生女兒,只有咱們家的女兒才是最金貴的。她學習成績不如你,性子也沒你穩,我不求你能超過殷栖寒時岚他們,但好歹不能被時燦比下去”。

現在卻變成了“時燦出息大着呢”。

韓晶心裏有點難受,不過也沒有難受太久,祭壇試是天定的,沒選上也只能認命。她笑笑,挽着韓玉梓的胳膊說:“媽媽,我來找你是有正事的,剛才你們的會議記錄我看了,那個張遠航……我見過。”

韓玉梓奇怪:“你怎麽見過他?”

“其實就是一次意外,他刮蹭了我坐的車。媽,我覺得,他跳樓自殺這件事絕對和燦燦沒有關系,因為我看見他的時候,他身後……”

“行了,這件事當然和燦燦沒關系,還輪得到你說,”韓玉梓突然出聲打斷她,“這事已經過去了,張遠航那人是自殺還是被殺,是道上哪個人出的手,和咱們四家一點關系都沒有。燦燦說要查,沒有線索怎麽查?過不了幾天就不了了之了。”

韓玉梓臉色有點陰,不贊同的看着韓晶:“你別瞎操心這些事情,現在還輪不到你,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畢業,畢了業過來接手家族生意,我從頭慢慢教你。”

她把臉色放下來,韓晶立刻就乖了,他們幾個小的從小就怕她媽媽,她自己更是不例外:“媽我知道了,我以後不随便管了。不過,還有一個事……我再問最後一句,行不行啊?”

“你問。”

“就是……我之前跟您說的……燦燦來找過我,說咱們韓家,有沒有……”

韓玉梓看了她一眼,慢慢笑了:“這個事兒啊,有什麽好吞吞吐吐的。燦燦剛剛上任沒多久,看什麽事都新鮮。沒抓幾個鬼,沒和道上的人交幾次手,倒學會耗子扛槍窩裏橫,疑心自己家的人。燦燦不懂事,媽媽還能跟她計較?沒有事,誤會說開就好了。”

“不過以後,你也別被人牽着鼻子走。別人說你怎麽樣,你就慌裏慌張的回來确認。有點兒底氣,咱們韓家是大家,以後遇到沒有證據的話,就正面剛回去。”

韓晶說:“我知……”

忽然哪裏傳來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連着“嘩啦嘩啦”掀翻東西的聲,乒乒乓乓不絕于耳,足足有五六秒才安靜下來。

韓玉梓眉頭一皺:“什麽聲音?”

***

“你按住了沒?堅持一下,按緊點,按他手腕,別按他胸腹。”

時燦把聲音壓的極底,咬牙切齒的對張遠航說:“你怎麽這麽笨?!他是鬼魂不是狗,又不會咬你,都已經被我貼上符了,你按住他別讓他掙紮,剛才動靜那麽大,一會肯定會有人來敲門問我。”

張遠航哆哆嗦嗦按着殷栖寒的雙手:“……大姐他他他咋了?剛才不是睡得好好的嗎?怎麽突然會發狂?是不是變異了?要不要把剛才那個挺厲害的大叔叫來看看?”

“變你個死人頭,誰他媽是你大姐,”時燦沒時間看張遠航,在殷栖寒的額頭上重重一點,直直向下滑去,一直滑到胸口。

頓時殷栖寒的動作幅度小了許多,他雙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墨黑的瞳仁裏滲出一點妖異的紫色,唇色極深極紅,漂亮得像一個假人,卻也詭異至極。

時燦看着漸漸安靜下來的殷栖寒,低聲喃喃:“孤魂野鬼,惡始善終。”

這話聽着怪瘆人的,張遠航手上依然聽話的按住殷栖寒,回頭看時燦,改口很快:“大佬,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篤篤篤。”

時燦看向門口:“你別出聲,看住他,我把人打發走。”

她一個甩手,張遠航就感覺眼前似乎落下了一個屏障,透明的,晃晃悠悠。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孫悟空畫了個圈的唐僧,挺安全的,越發盡職盡責的看好殷栖寒,乖乖閉嘴等着。

過來問的是岳昭:“小火山,你怎麽了?是你這邊出的聲吧?”

時燦半開着門,倚在門口,顯然沒打算讓岳昭進去:“是我,我心情不好,發脾氣來着。”

“為什麽呀?要喝酒嗎?我進去陪你坐會兒?”

時燦不挪地方:“不用了。我自己靜一會兒就行,你被人誣陷成殺人兇手不生氣嗎?反正我是越想越氣,砸了你酒店的幾個瓶子,回頭給你劃錢。”

岳昭頓時一臉被人指了鼻子罵的表情:“看你說的那個話!看你說的那個話!你不高興,別說砸幾個瓶子,你就把這家店砸了,那又怎麽樣?市裏我家這連鎖酒店還有八家呢,你要是想砸,就砸個高興。”

張遠航感慨的聽着:看看,這就是富人嘴裏說出的話,他都難以想象。

岳昭還在不樂意,白時燦一眼:“還要給我劃錢,我缺你那幾個錢?!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不進去了!”

時燦點點頭:“不進正好,本來也沒想讓你進來。你去旁邊那屋跟岳叔說一聲,讓他不用過來看了,我沒事,要睡覺了。”

……

把岳昭打發走沒用兩分鐘,時燦在回來時發現殷栖寒已經閉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一樣。

張遠航沖時燦點點頭,殷勤的笑:“回來了啊,沒事了吧?”

“你放開他吧。”時燦說。

張遠航立刻放手,還非常貼心的将殷栖寒的手擺正,蓋進被子裏。

時燦拉了張椅子在殷栖寒床邊坐下,良久不發一言,張遠航覺得這個氛圍太凝重了,忍不住清清嗓子問:“對了,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本來覺得時燦不會回答,沒想到她掀了掀,反問道:“你覺得呢?”

被提問了。張遠航不由覺得有些緊張,他雙手交握,站成了一個禮儀小姐的姿勢:“我……我也不太清楚啊,從字面上看的話,孤魂野鬼就是……嗯,就是孤單的鬼魂,沒有家人和朋友?惡始善終……大概就是,邪惡開始了,善良終止了?”

時燦不置可否,又沉默了一段時間,她再次開口:“張遠航,我跟你交代一下你現在的情況吧。”

“我之前擅自打擾你,用你做媒介,也許給你招了禍,影響了你在生死簿上的壽數。如果以後查清楚确實是我的過失,我會賠給你三十年的壽命做補償,不過只能加在下一世,這一世我無能為力。”

她上來就是這句話,張遠航聽了立刻擺手,“不不不,不用不用,三十年也太多了,你才多大?反正我……我都已經這樣了,你也說了還有下一世,那就下一世活呗……”

時燦沒有理他,徑直往下說:“這只是其一。第二就是我不能立刻放你回地府投胎,我的一些事,他的一些事,以及你的一些事,全都糾纏在一起。查不清楚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哦……沒事,要是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就開口,我其實也不怎麽着急投胎的。”張遠航答的很快,怎麽說人家也在那個什麽影子手底下救了自己,幫幫忙算什麽。

時常搖搖頭,神色非常認真:“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三點,我大概翻了一下你的信息,以你的情況幾乎是可以立刻投胎,而且一定可以有一個好去處的。但是如果你耽擱了,當鬼太久,鬼氣會越來越重,惡的一面會漸漸吞食善的一面,到時候,你的鑒定等級會越來越低,投的胎就不會太好。不過,我手裏還有些權力,會盡量幫你解決這個事情,給你安排一個好地方。”

張遠航第一次接觸這方面的知識,一時間反應的有點慢,不過他是個理科生,邏輯捋起來還是挺容易:

這姑娘的意思是,自己現在條件挺不錯,如果立刻投胎,說不定能投成一個富二代,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但是呢,她有不想立刻放自己走,那自己大好的條件就白白耽擱了,因為自己會變得很邪惡,漸漸的不那麽善良……

哎,等會,剛才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孤魂野鬼,惡始善終?

張遠航抓住一個思路,小心翼翼的問時燦:“那個……這位大哥他是不是就是因為做鬼耽誤太久了?他剛才突然那個樣子,是不是邪惡正在慢慢侵占善良的表現?”

時燦說:“是。”

張遠航一陣唏噓:“那他現在這個狀況,最後能投個什麽胎?當一個一窮二白的打工仔?”

時燦默了一會兒,說:“先關心你自己吧。”

“其實我沒什麽的,”張遠航撓撓頭,“你剛才說了要讓我暫時不投胎,那我哭着喊着要去投胎也沒有用啊。再說我能聽出來,你已經盡量幫我争取了。”

時燦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人看着挺傻的,關鍵的時候居然拎得清:“行,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跟你說說現在的情況,還有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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