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赤子心01 跟我念一萬遍:這不是吻……

果然是一個讓人沉默的話題,時燦頓了頓,老氣橫秋的勸:“別想了,往前看吧。”

殷栖寒笑笑。

時燦說:“因為失憶,你執念更深,怨氣比我見過的哪一個鬼都重。這樣對魂魄不好,到時候會投不到好胎的。”

“算了,”她自言自語,“不行就徇私枉法一把,給你開後門。”

殷栖寒低着頭笑,看不清他的臉,但笑聲讓人怪難受的:“燦燦,之前我把你甩了,你不恨我啊。”

“你人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記恨你,和你多大仇啊。”時燦看了殷栖寒一眼,且不說他所謂的去法國究竟是不是騙她,有沒有苦衷,就算他真的想和自己分手,人都已經死了,生死面前,哪還有那麽多恩怨。

“你活着,咱們大可以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時燦說,“你都死了,好歹一起長大,我連個香都不給你上,也太小氣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殷栖寒覺得時燦可能對“買賣不成仁義在”這個詞語有挺深的誤解,不過時燦能這樣說,他心裏還是很感動:“這麽看來,死了也挺好的,活着你肯定不會給我好臉。”

時燦下意識皺眉:“胡說什麽?”

說完才反應過來,也不算胡說,殷栖寒的确已經死了。

“重來重來,珍愛生命,”殷栖寒改口的很快,“生命不可辜負。”

是啊,當然是活着更好。活着,他可以舍下臉皮跟在時燦身後,撒嬌賣萌哄她開心求她原諒,任她捏圓捏扁胡打海摔。他有那麽長的生命,什麽都不用害怕,就算燦燦真的不肯原諒他,他也可以退一步做回哥哥,默默守護。

殷栖寒記得時燦上高中時每天偷偷看小說,有一個很著名的梗叫追妻火葬場,有時她看高興了,像個小麻雀一樣跟他叭叭叭說個不停。

他想,他連追妻火葬場都沒有機會,他自己都是一把灰了。

本來是想輕松的自嘲一下,殷栖寒卻覺得眼眶酸澀的厲害。

“別說這麽沉重的話題了,聊點輕松的,”時燦瞄殷栖寒一眼,鬼魂大多都愁怨纏身,挺難伺候,傷感的情緒太多對他們沒好處,“今天沒看到韓夫人是你的遺憾,你不知道韓夫人這兩年,啧啧,活活把自己煉成了一柄行走的冷兵器,看着特吓人。”

時燦滿臉都寫着遺憾:“韓夫人最讨厭你,你們兩個氣場相沖,要是她在場就好了,說不定你可以煞煞她,搓搓她的銳氣。”

這機靈活潑一肚子壞水的樣,讓殷栖寒一下子沒過腦子,伸手去捏時燦的臉頰:“韓夫人為什麽讨厭我你還不知道,居然還幸災樂禍?”

時燦還真不給面子,一腳踢在殷栖寒膝彎上:“你說就說,別動手啊。”

殷栖寒挺委屈的放開手:“我忘了……燦燦你真兇,你以後可能跟韓夫人差不了多少。”

“行,我和韓夫人差不了多少,你等着,等哪天我也做一個法陣把你壓下面,你就像一個貔貅一樣給我生財,不把我捧成全球首富,你別想出來。”

說她像韓夫人,這不罵人嗎?罵的還挺難聽。

殷栖寒扶額笑着道歉,末了,他問道:“燦燦,你為什麽懷疑韓家有問題?”

時燦挑眉看他:“想知道?那咱們一問換一問,你告訴我,怎麽用老法子查一個魂魄的死亡時間?”

殷栖寒閉嘴了,他這人就這樣,寧可自己不問,也不把不該說的說出去。還是和之前一樣,時燦剛一提這事,他就把嘴閉的緊緊的,死活撬不開。

不說就不說,大不了去樓裏自己查,時燦一點兒也不擔心,眼看走到地府外圍,她凝神感受了一下:“我們往東走,大致在那個方向。”

她伸手指前面一處,殷栖寒點點頭,也指了指,比時燦的方向稍微偏一點角度:“是在這邊,他在莫言刑場。”

“莫言刑場?”時燦扭頭看殷栖寒,她記得他說過,他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莫言刑場裏,那個地方不是裝滿死靈的嗎?

也許是光線問題,殷栖寒眉目比剛才陰沉:“對,所以我們快一點。”

***

莫言刑場在地獄的最下面,時燦和殷栖寒一路飛速下潛,落到莫言刑場時,用了不到兩分鐘時間。

這裏像是第三個世界,不像人間繁華喧鬧,也沒有地府的陰森冰冷,這裏沒有任何生機,只有無邊的荒土和炭黑色的枯木,以及地上随意丢棄的、泛着黑青的死靈。

因為兩人都有方向,根本不需要商量,十分默契的一起向一個方位跑。

法術的感應越來越強烈,時燦眸光一利,看見前面枯樹下有一個黑影,他跪在地上,枯瘦的手正掐着什麽。在這個周遭都像死了一樣的世界,他随便動動衣服都有一種沉石入湖的效果。

時燦腳步不慢,一把将鬼頭匕甩出去。

黑色的匕首破開空氣直直的向枯樹下的黑影刺去,然而碰到他的頭卻一穿而過落在地上,那個黑影如同霧一般,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靠,居然是個影子靈。”

時燦沖上去撿起匕首,四周張望一番,咬牙切齒:“鏡子收的真快,沒抓住他。”

殷栖寒也眯着眼睛尋找一圈:“莫言刑場四周沒有遮蔽物,随便一處都能投影,不知道外面的人在哪立的鏡子,找不到的。幸虧他沒有事,我們來的還算及時。”

他指指地上躺着的那個驚恐萬分的魂魄。

這新鮮出爐的鬼看起來是一個合格的鬼魂:慘白的一張臉,圓睜的眼睛,渾身冒着虛弱勁。如果不是身體扭曲的角度詭異,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活活吓死的小可憐。

對比之下,殷栖寒實在太像個人了。

時燦沒抓住那個黑影,心中煩得很,沒有什麽人道主義關懷,她蹲下來直接問張遠航:“剛才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你都記清楚了嗎?”

張遠航嗚嗚哭,聲音弱的像貓撓似的:“救命救命……”

“救啥命啊,你已經死了,你告訴我,剛才那個人長什麽樣子?有沒有很明顯的面部特征?是男是女?高不高?胖不胖?媽的,他穿個大鬥篷,把自己弄得跟個烏雲似的,根本就沒看清他長什麽樣!”

張遠航瞪着時燦,半天才哆嗦着嘴唇來了一句:“我不想死……”

答非所問,對牛彈琴,驢唇不對馬嘴,時燦腦子裏過了三個成語,深吸一口氣,招呼殷栖寒:“你來,我不行,我要發火了。”

殷栖寒接下重任,看向瑟瑟發抖的老張:“你放松。別緊張,什麽也別想,我們先帶你離開這,只要你配合,我們保證你能享受許多福利。”

“什麽福利?有五險一金嗎?”

時燦太陽穴突突的跳。

殷栖寒點點頭:“差不多,你肯定喜歡。”

出了莫言刑場,路過地府大門,時燦讓殷栖寒等她一下:“我去鑒定科問個事,五分鐘。”

她說話算話,五分鐘不多不少,就是回來時神色有點怪異。

殷栖寒問:“怎麽了?”

“沒事,先回去吧。”時燦沒看殷栖寒,直接給他一個後腦勺。

怎麽回事?殷栖寒狐疑的看了一眼地府辦公室,燦燦到底幹什麽去了,怎麽出來後整個人怪怪的?

***

說好六個小時,現在剛剛過去四個小時,時間還多的得很。

時燦關上房門,先把張遠航從風盒裏放出來,不管他的表情有多依賴,她無情的指指旁邊的套間:

“進去,我沒讓你出來前別出來,也別出聲。”

張遠航帶着哭腔:“我、我想問我——”

“我知道你想問,我之後會給你解答問題,但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所以你先等等。”

張遠航本質淳樸善良,再怎麽說眼前的姑娘是他“救命恩人”,恩人發話,再着急他也能忍忍。

時燦看着張遠航進屋後關上門,目光又落在手中的風盒上,她想了好久,最終心一橫,咬破手指,在風盒上畫了一個符文。

再打開時,殷栖寒緊閉着眼睛,安靜無聲的倒在時燦懷裏。

時燦将他扶到床上,蹲在一邊咬手指,腦中響起寶鳳的話:

“老法子啊,我知道。那都過時了沒啥人用的,這個需要代理人嘴裏含一口陽氣,把魂魄的陰氣吸出來,将這個混合的氣放到安魂皿裏——普通的就行,然後看篩下去多少陰氣來推算,具體算法是……”

時燦湊近了點,內心天人交戰,殷栖寒沉睡的樣子比他醒着的時候顯得陰冷,他不笑,面部線條看着淩厲,單薄蒼白卻不可憐。

是活脫脫的惡鬼,但也是個漂亮的豔鬼。

時燦壓低身子,呼吸打在殷栖寒臉上,猶豫一會,心裏暗罵:

再豔的鬼又怎麽了?什麽狗屁方法!他失憶失成這狗樣,到現在連個交代都沒有!憑什麽要她受這個委屈?你奶奶個熊的。

可是殷栖寒的死亡時間就沒法查了……就這麽一個禽獸辦法,你看着辦吧。時燦在心裏無奈的對自己說。

最終,時燦深吸一口氣,默念着“這不是吻這不是吻這不是吻”,彎下腰,貼着殷栖寒毫無血色的唇,溫柔深入。

這分鐘後,時燦起來拿起安魂皿吹了一口,蹭了一把嘴唇無聲的抓揪頭發——

啊啊啊啊啊啊可惡!!!

時燦一臉喪的坐在桌子邊,拿了一疊紙,不情不願的開始算。

她本來算數就不行,聚精會神認真對待,卻算沒到一半就算錯了年份,都算到三零二一年了,時燦罵罵咧咧摔了筆,過了一會整理好心情重算。

磕磕巴巴推算完一遍,時燦看着紙上得出的結果,微微張着嘴,眼珠都忘了轉動。

不可能……一定是我算錯了,再算一遍。

時燦皺起眉,态度嚴謹的一筆一劃慢慢推算,每一步都倒回去檢驗一遍。寶鳳說了,誤差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推的夠細。

第二遍,結果不變。

第三遍,結果不變。

時燦慢慢回頭,去看床上安寧沉眠的殷栖寒。

二零一八年八月十七日,七夕,他的死亡時間。

——和時岚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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