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傾身過來的少女身上帶着淡淡的雅香,她唇角勾着無害的笑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成月牙狀,好似帶了鈎子,能把人勾走。因靠得近,那長翹的睫毛更加根根分明,清爽幹淨。
慕容麟的眸色更深了幾分,微薄的唇緊抿成一道線。
顧嫣狡黠一笑,很快又坐直了身體,她發現逗一逗這個目下無塵的東平王世子,其實還挺有趣的。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端起桌上的玉杯,輕輕抿了一口,這宮廷的美酒就是要比北境的燒刀子好喝多了,醇厚綿長,不飲自醉,不似燒刀子那麽烈。
不過,她總覺得有一股讨厭的視線,這種直覺太不爽了,便朝那視線回看過去,沒想還真和慕容軒對上了。
慕容軒的眼神裏飽含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其實也不該這麽說,應該說她就從來沒有讀懂過慕容軒這個人。都說天家心思最難猜,想來還真是不假,這慕容家的兄弟,城府一個比一個深。
哦,現在她身邊坐着這個慕容麟也不例外。
她原以為被自己發現後,清貴自持的慕容軒會避嫌地轉移視線,沒想慕容軒今兒像吃錯了藥一般,就這樣不遠不近地凝視着她。
光天化日的,燕王殿下這灼灼眼神還真叫人承受不住呢!
顧嫣完全沒想到這位她上輩子追随了十多年最後卻将她棄之如敝屐的夫君,這一世竟這麽關注她。那時她在這深宮裏日等夜盼,祈求他的臨幸,他可是連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風水輪流轉啊,現在又轉回來了。
要說慕容軒多喜歡她,那絕對是騙人的,顧嫣跟了慕容軒十多年,最後是看破了。他這情深意切的眼神,并不是對她,而是對她身後的勢力,她父兄手上的兵權。
難怪見自己和慕容麟親密,會這般“醋意大發”。
顧嫣莞爾一笑,沒想到重生一次,竟有這麽多樂趣。
她提起桌上的玉壺,給慕容麟倒了一杯,嫣然笑道:“世子爺,上次我無意冒犯,一直沒找着機會給你賠禮道歉,今兒我就借花獻佛,敬你一杯,還請世子今後不要再将這事放在心上。我不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除非萬不得已,不然絕不會随便亂說話。”
慕容麟并沒有接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雙黑眸幽深不見底,好似一眼望進去便會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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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顧嫣前世也算見過世面,倒也沒表現出什麽怯懦之情,只眨眨眼,一臉純真又誠摯地望着他。
當然,如果她不提那件事,不說後面那兩句話,慕容麟或許還真會以為她想和他交好,更或者愛慕他。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半晌,最後慕容麟還是接下了顧嫣手上的酒,但他沒有即刻飲下,根骨分明的手指捏着那只玉杯,慢慢地轉動着,“除非萬不得已?顧姑娘的萬不得已是指什麽?”
慕容麟說着,手上動作一頓,微眯起眼,眼底綻出一絲寒芒,“你這是在警告本王?”
顧嫣看着那只可憐的玉杯,總覺得那杯子随時可能被這蠻力之人捏成齑粉。顧嫣巧笑道:“豈敢豈敢?阿嫣所求,不過是平安順遂地活一輩子而已。”
“平安順遂地活一輩子?你這所求還真是夠奢侈,人活在這世上,時時都可能飛來橫禍,指不準你哪日出門便被馬車撞死,在家吃飯被飯噎死,喝口水被嗆死……”
慕容麟慢悠悠地說着,顧嫣忽然覺得脊背有點發涼,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起來。慕容麟卻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輕嗤一聲,“阿嫣姑娘既然這樣貪生怕死,就該少惹是生非,不然……命不長。”
顧嫣臉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慕容麟的唇邊卻浮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他将手上的酒一飲而盡,随後又将杯子遞到顧嫣面前,“宮廷的青花釀确實不錯,再給本王倒一杯。”
現在好想一拳打死這個人怎麽辦?
顧嫣緩緩吐出一口氣,算了,這人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她何必跟個死人計較?
顧嫣提起玉壺,笑得格外明媚,“世子說得極是,這人生在世啊,有個意外多正常?不過依我拙見,人活在世,還是貪生怕死點好,至少可以多活幾年。別看那些自以為有膽有謀的,往往死得最快,還很可能死得莫名其妙,世子你說是不?”
說完這話時,顧嫣已将慕容麟遞過來的玉杯斟滿,她擡起頭,唇角帶笑地看着身邊男人。長睫下一雙明澈的眸子盈滿了笑意,狡黠,又不失妖嬈。
慕容麟看着她的眼,慢慢湊近她,那雙沉靜如深潭的眼摻雜着一絲危險的暗光。顧嫣本能地往後縮了下,大庭廣衆之下,這世子爺也太不避嫌了吧?雖說她名聲本就不好,但好歹是大将軍之女,也是要臉面的,若和這人傳出點什麽,只怕今後更難洗清自己。
顧嫣屏着呼吸,因心中波動睫毛微顫,“世子爺,大家都看着呢!難道你就不怕流言蜚語嗎?”
“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懼之有?”慕容麟冷笑一聲,依然緊緊盯着顧嫣,“招惹本王,靠近本王,不正是你的目的?怎麽現在反倒怕起來?”
冤枉!她哪有招惹他的意思?
顧嫣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世子爺,你誤會了。你先坐好,我們好說好商量,這裏眼多口雜,容易傳出是非。臣女不懂禮數,名聲不好,世子爺你好比高天孤月,不染纖塵,切莫因我而毀了名聲。”
慕容麟眼裏閃過一絲玩味,“沒想到顧姑娘也有這般善解人意的時候,不巧本王并不在意那些虛名。之前本王還沒發覺,今兒隔近點看,原來你還是有那麽兩分姿色……”
顧嫣很後悔,後悔為什麽要招惹這個睚眦必報的世子爺,想來他前世死得那麽早,肯定跟這招人厭的脾氣有關。
“阿嫣和子陵在談些什麽?聊得這般歡快。”
顧嫣聞言擡頭,清貴的燕王殿下正手執玉杯站在他們桌前,笑得一派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