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只是什麽？有話就直說。”顧嫣道。
“他喜歡的這個人， 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宋敏芝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顧嫣淡淡瞟她一眼，宋敏芝這句不好意思開口在顧嫣聽來， 只是一句客套的說辭而已。在顧婉的事情上，宋敏芝就沒有開不了口的。
“既然不好意思開口，那就別說了。”顧嫣直接道。
果然， 宋敏芝的臉色變得非常尴尬，大約是沒有想到顧嫣會這麽不留情面。
她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支吾道：“其實顧婉喜歡的人，你心中也清楚。她這孩子就是一根筋， 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任旁人怎麽勸怎麽說，都是沒用。”
顧嫣心下了然，她的這個好妹妹還真是長情， 慕容軒都這樣對她了， 她還癡心不改。
顧嫣道：“那也要看看對方喜不喜歡她， 如果嫁一個不喜歡她的人，今後受委屈的還是她自己。”
“我也是這樣勸說她，但她始終不肯聽勸。說起來，燕王确實一表人才，文韬武略都不在話下， 确實是一個良配， 也怪不得婉婉那麽喜歡。”宋敏芝陷入一片感慨之中，“婉婉和他也算青梅竹馬，這些年我們母女在京城， 也甚得燕王照拂。如果這門婚事能夠促成，為娘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所以娘親今天過來，是想我這個當姐姐的去給妹妹做媒人？”顧嫣問。
“哪有親姐姐給親妹妹做媒人的？你和燕王殿下頗有私交，你可知燕王殿下心中是何意？”宋敏芝試探問道。
“我又不是燕王殿下心中的蛔蟲，怎會知道他的想法？娘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現在是東平王世子的世子妃，何時跟燕王殿下頗有私交？不知道的人若是聽到娘親這番話，只怕還以為我與燕王殿下當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情。”
“你何必非要和我挑刺呢？為娘哪是這個意思？你不必這樣故意曲解。”宋敏芝心中有些來氣，關于顧婉的婚事，她确實是傷透了腦筋。
顧婉和顧嫣完全不同，衆人皆知顧婉的身體不好，常年都是藥罐子保着，誰又願意娶一個藥罐子回去呢？那些登門來求親的人，大多數都是看中了他們顧家如日中天的勢力，真心喜歡顧婉的又有幾人？
再則，當初因為一塊玉佩的事情，皇上大發雷霆，處罰了五公主，顧婉也被當成主犯懲罰。這件往事在京中早已傳開，幾乎人人皆知，顧婉的名聲早就一地狼藉，名門大戶最在意這些名聲和氣節，根本就沒有幾人願意娶顧婉。
那日顧婉和宋敏芝說了許多，分析了一連串利弊之後，讓宋敏芝試探燕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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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現在京中的局勢并不明朗，燕王在兵力上一向處于劣勢，如果燕王殿下有意于皇位，定然也非常想拉攏顧家。
二來，反正顧婉現在已經沒了名聲，便不用在意那麽多旁人看法，心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她喜歡燕王，這次就算被拒絕了，從另一方面來講，說不準還有人會敬佩她是個癡情女子。
最後一個原因嘛，顧婉從小到大就是那麽高傲的人，要讓她下嫁給那些汲汲營營的利祿之輩，那還不如直接讓她死了。
宋敏芝覺得顧婉分析的在理，這才過來找顧嫣說這事。
“那我就在這裏明說了吧，顧婉嫁給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嫁給慕容軒。”顧嫣道。
雖說她希望顧婉和慕容軒兩人相互折磨，但是顧婉畢竟也代表着顧家，她不能讓慕容軒有任何利用顧家的機會。
而顧婉一旦嫁給慕容軒，無論慕容軒成或敗，對顧家來說，都必然是一場災難。
“為什麽顧婉就不能嫁給燕王？”宋敏芝甚是不解，心下也有些着急，“難不成你對燕王還有……想法？”
“娘親，你現在都在說些什麽話？”顧嫣皺眉反問，“燕王和世子終究不能兩立，如果你今後希望看到我們厮殺到底，那就當我今天這些話沒有說過。”
“為什麽不能兩立？世子今後正好可以輔佐燕王……”說到這裏，宋敏芝像是想起了什麽，驚悚道：“阿嫣，難不成你和世子……你們怎麽可以生出這樣的不臣之心？皇上這樣看重你們，可不是讓你們和衆皇子奪位啊！這樣名不正言不順，今後會遺臭萬年。”
顧嫣看着眼前驚慌失措的宋敏芝，突然開始為她慶幸，慶幸她只是嫁給了堂堂正正的顧千霄，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卷入過朝廷的權鬥紛争。不然依照宋敏芝的遲鈍和短見，不知要死多少次。
“娘親，朝中局勢千變萬化，燕王并不是一個可信的人，我們若是助他，最後只會落得一個鳥盡弓藏的結局。婉婉也才剛及笄，何必這麽急着嫁人？你們不妨稍等些時日，等父親和兄長回京，這次他們一身功勳，說不準到時候皇上會另有安排。”顧嫣道。
宋敏芝雖然覺得顧嫣阻止顧婉和燕王的婚事帶着私心，但是顧嫣說的話也确實有幾分道理，顧婉也确實沒有必要急着這幾天。要是到時候有皇上出面，那這門婚事定然要穩妥許多，她臉上也會有光，顧婉也能算風光大嫁。
“還是阿嫣你言之有理。”宋敏芝左顧右盼，“真的沒見懷瑾？”
“剛剛吃了奶，奶娘抱去睡了。”顧嫣不冷不熱地道。
“我還說來看看我的乖孫，沒想這麽不巧，他又睡了。”宋敏芝道。
顧嫣看她一臉失落，忽然勾起一些久遠的記憶，便道：“你可以留下，一會兒一起用膳，他睡不了多久會醒，到時候你自然可以看到他。”
“嗯，也好，我也很久沒和你一同用膳。如今你雖在京中，但我們兩母女相見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唉，回來也一年了，你也沒來我府上看過我……”
顧嫣道：“你不是一向看我不厭煩嗎？我何必來找不自在。”
“你心中果然還在怨我，怪我。我是你娘，就算過去相處不愉快，但你終究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又怎會真的生你一輩子的氣？”宋敏芝說到傷心處，不免淚垂。
顧嫣讓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給她遞了一塊手絹過去，宋敏芝接過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隔得近了，顧嫣這才發現宋敏芝的鬓發中藏着幾根白發，要仔細看才察覺得出來。宋敏芝也老了，她記憶中那個保養得當的高傲貴婦，也終究沒有逃過無情歲月。
這一世的宋敏芝少了前世的意氣風發，比之前世多了幾分滄桑，在顧嫣前世的記憶裏，只有她爹死的那一次，她才見到過宋敏芝的頹喪和風華不在。
宋敏芝留下吃了一頓飯，下午又逗了會兒懷瑾，這次倒是在顧嫣這邊玩了許久。如果不是緊跟着的貼身丫鬟提醒了句，宋敏芝都快忘了回府之事。
顧嫣倒也沒有挽留，雖說他們的關系現在已經改善了不少，但這兩世的傷痕一直都在，只是結了疤，不再疼，顧嫣心中無法做到真正的原諒。
顧嫣最近在府上也是心神不寧，便讓紫桐收拾行李，帶着懷瑾去玉泉寺小住幾天，就當為遠在旅途中的家人祈福平安。
這次顧嫣捐了不少香錢，白天就帶懷瑾去後山看風景，晚上就抄經書。
今天的天氣終于放晴，顧嫣和妙法大師談經論道，不覺已過了一個時辰。
從妙法大師的房間出來，她的心境平和了不少，不過卻沒看見懷瑾和飛鳶，猜想他們肯定是去附近玩了。
顧嫣沿着後山的路一直往下走，不覺間便到了當初與慕容麟初遇的那條石板路，現在想起來這一切都像夢境一樣，她竟然嫁給了慕容麟，真是不可思議。
正走着，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交談聲，聽聲音正好是飛鳶那丫頭和懷瑾，不過應該還有一人。
顧嫣循聲走過去，只見在不遠處的林間，飛鳶正和一個尼姑交談，那尼姑雖是一身樸素衣着，卻長得容貌秀麗，眉間神色平和，說話就像和風細雨，令人沉醉。
而她的眉眼，卻給顧嫣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她？那個曾經和慕容麟見過幾面之緣的尼姑！
顧嫣快步走過去，對她深深作了一揖，“小女顧嫣見過王妃。”
對方回了一個佛禮，淡然回道：“施主不必如此大禮，這裏并沒有什麽王妃，你認錯人了。”
“是阿嫣拘泥世俗了，不知道大師法號？”顧嫣問。
“叫貧尼妙華即可。”師太道。
“那阿嫣可否請妙華大師移步一敘？”顧嫣追問道。
妙華師太看着眼前的女子，略微躊躇了一下，點了點頭。顧嫣讓飛鳶将孩子抱到一旁的路上等候着，自己跟着妙華師太繼續往林間走去。
這個時節的桃樹林一片頹然景象，早不複春日灼灼其華的光景。
兩人一前一後無言地行走了一段路，最後還是妙華先開口問道：“不知施主找貧尼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