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顧嫣感覺自己像被蛇盯住了。
還是一條有毒的、陰狠的蛇。
謝府的消息被攔截了， 這……怎麽可能？
慕容軒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顧嫣趕緊一把推開他， 自己也連着退了數步。
慕容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笑容帶着一種詭谲，又似有幾分得逞的意味兒， 看得顧嫣滿心戒備。
“阿嫣實在是太不小心了，風一吹就站不穩，依本王看我們還是重新找個避風的地方慢慢等吧！”慕容軒別有深意地說。
顧嫣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如果謝府沒有把消息散布出去， 那慕容麟……
現在已經這麽多天過去了， 就算她現在再派人去通知，只怕也來不及了。
一想到這裏，顧嫣的心就一點點冷下去， 她緊緊地盯着慕容軒， 眼底不再像剛才那般淡然， 而是多了一種濃烈的情緒，那是對一個人的恨意。
慕容軒似乎甚是欣賞她臉上的表情，唇角那抹笑容越發乖張，“阿嫣可想知道細節？”
顧嫣沒有回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簡直就像想從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慕容軒唇角一揚， 随後朝林中走去，他知道顧嫣上鈎了。
只不過釣餌卻是慕容麟。
慕容軒笑着笑着，嘴裏卻泛起一絲苦澀……
官道的右邊是一大片蘆葦地， 如今已經入了冬，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白茫茫，找不到一絲綠色的生機。
這邊嫌少有人來，茂密的蘆葦長得有一人多高，慕容軒走在前面，顧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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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着，但是顧嫣卻沒有心思和他一起深入，便開口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慕容軒這才頓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向站在蘆葦叢中的女人，茫茫的白色蘆葦成了絕美的背景，襯得那人唇紅齒白，俨然一幅明麗動人的畫。
可惜現在這畫中人卻不再屬于他。
慕容軒咽下口中的苦澀，緩緩說道：“阿嫣，你變了，變得不如以前沉穩，太急躁了！”
顧嫣肅着臉，“我自是沒有燕王殿下你這種泰然自若，現在這裏也沒有人了，殿下可以明說了。”
慕容軒卻開口說道：“我記得鳳州也有一塊這樣的蘆葦地，就長在明月湖畔，還可以撐船進去游玩，甚是有趣。”
顧嫣經他這麽一提醒，倒是想起前世的過往歲月。那時慕容軒去青州被追殺，她帶王府的兩百侍衛去救場，最後和慕容軒一同逃往鳳州，還在鳳州住了一段日子。
那段歲月他們脫離皇宮，遠離京城，少了諸多束縛，雖颠沛流離，卻也自在。顧嫣曾經一度以為那便是他們最美好的回憶，甚至願意為慕容軒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
然而等他們回到京城之後，一切都變味了。
慕容軒很快又引起了別的女人，雖然只是側妃，但對當時的她打擊非常大。也是從那時開始，她和慕容軒成了一對怨偶。
鳳州确實有一片遼闊的水域叫明月湖，湖畔長滿了白蒿和蘆葦，他們到鳳州的時候，正好就是現在這種季節，整個湖畔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去蔚為大觀。
她當時非常喜歡，慕容軒便着人尋來小船，親自撐着竹篙，帶她泛舟湖上。
說起來，瑾兒也正是在鳳州的時候懷上的。
只是時過境遷，如今她已嫁給慕容麟，又親眼見識過慕容軒對自己的心狠手辣，再面對慕容軒這人，聽他懷念地說起過往的事情，顧嫣只覺得荒唐可笑。
“殿下對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我不曾去過鳳州，也未曾見過明月湖，對此沒有任何興趣。我們還是不妨來聊聊咕嚕族的白陸少主吧！”顧嫣冷笑着看着慕容軒，“燕王殿下和白陸少主關系匪淺，不知皇上知道了當如何想，轱辘族的族長知道了又如何想。”
慕容軒聽後，非但沒生氣，反而放聲笑起來，“阿嫣對本王果然還是關心的，連這些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白陸只是我的朋友，我與他只不過是談得來，所以曾一同共飲過幾杯，并無別的關系。難不成本王現在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了？”
顧嫣冷冷一笑，“燕王殿下和白少主這種朋友關系，十分耐人尋味，我想在天下間肯定不止我一個人這樣想。”
老皇帝本來就無意傳位于慕容軒，對慕容軒自是處處猜疑，如果讓他知道慕容軒私底下與白陸早就勾搭在一起沆瀣一氣，肯定更會厭棄慕容軒。
只不過慕容軒狡猾，趁着皇上病危這些日子，又在朝中發展了不少人脈。顧嫣到現在沒抓住他和白陸交易的把柄，所以就算告知了皇帝，還是難以扳倒慕容軒。
而現在老皇帝病入膏肓，顧嫣還希望他多活些時間，至少要拖到慕容麟安全回京。在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之前，顧嫣不敢拿這種事情去煩他，怕一個不慎把老皇帝氣死了。
慕容軒沉默了片刻，悵然說道：“阿嫣，眼見不一定為實。”
“确實，眼睛會欺騙人，心卻不會。”顧嫣嘲諷道，她上輩子就是被自己這雙眼睛給騙了，沒有看出慕容軒的狼子野心，也沒有看出慕容軒的僞裝，還以為慕容軒喜歡她。
所以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被眼前這個男人欺騙。
顧嫣拉下臉，正色道：“慕容軒，我和你打啞謎了，我跟你來到這裏，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世子有任何差池，顧府和東平王府都跟你沒完！”
她這兩輩子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用這種語氣和慕容軒說話，更未曾想過要把話說得這麽直白。
慕容軒今天徹底觸到她的底線了。
顧嫣也知道，如果慕容軒真的截獲了謝府發出去的信報，慕容麟現在的處境已然危險，而遠在京城的她無論做什麽補救都已來不及。
想着上輩子慕容麟的結局，顧嫣實在不敢往下細想，她太害怕上輩子的悲劇重演。
只要能保住慕容麟的命，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
慕容軒眼底閃過一絲寒芒，他朝顧嫣慢慢走過去，在顧嫣面前停下。
他的身量和慕容麟不相上下，顧嫣站在他面前，需要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現在的慕容軒已經生氣，臉上不再有剛才那種虛僞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戾氣。
和慕容軒認識了兩輩子，顧嫣很少在他臉上看見這種戾氣，今天倒是開了眼界。
因為隔得很近，顧嫣也感受到了來自慕容軒身上的壓迫感，她暗自握起拳頭，迎着慕容軒陰冷的目光，堅定地回望過去。
她不想在這個人面前示弱。
慕容軒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他在你心中真就這麽重要？”
顧嫣還以為他會說什麽驚世駭俗之語，沒想卻是反複地問這個問題。
她嘲弄地笑看着眼前男人，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莫名感到諷刺。
“燕王殿下，瞧您這話問得多好笑，世子是我夫君，在阿嫣心中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聽着顧嫣的嘲諷之語，慕容軒心口的酸澀一下就蔓延開來，将他整個人淹沒。
她的愛竟然這麽易變，前世口口聲聲說着要和自己白頭偕老，轉眼卻嫁給了別人，投入了別人的懷抱，為別人生兒子，為別的男人……威吓自己！
他怎能忍下這口氣？
慕容軒看着眼前那張櫻桃小嘴，明明是那麽美麗可愛，說出來的話語卻又是那樣傷人。
他要阻止她，不能讓她再說下去，他不想聽她和那個男人之間有多恩愛……
她明明愛的人應該是自己！
慕容軒捧起顧嫣的臉，對着那張惱人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世界終于安靜了。
她依然是那麽香甜，就像鮮美多汁的水蜜桃，讓人越吃越想吃。
顧嫣腦海中有短暫的一瞬空白，她前世和慕容軒在一起一輩子，相看兩厭的時候居多，也從來沒有見過慕容軒強吻過誰……
更是從來沒有想過慕容軒會強吻自己，他也不嫌惡心嗎？
顧嫣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但是現在的她感到特別惡心。
她用力推慕容軒，卻反被慕容軒抱得更緊。顧嫣氣急怒極，狠狠地咬了慕容軒一口。
慕容軒吃痛，手上的力道這才放松一些。顧嫣趁着這個機會，狠狠一掌推開他，用手背狠狠擦着自己的嘴唇。
“慕容軒，你真是太可笑了！”顧嫣眼裏含着淚，“當年那個愛你的傻女人，早就被你的一杯鸩酒毒死了，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談喜歡。”
“你也別用喜歡兩個字來惡心我，被你喜歡是一件太可悲的事情，可悲到要和別的女人争寵，可悲到要容忍你和我身邊的姐妹偷情……”
顧嫣狠狠擦拭着嘴唇，“你現在竟然又肖想起了兄弟的正妻……還真是像極了你的本性。”
“你死了這條心吧！就算這世上沒了世子，我也不可能嫁給你。”顧嫣倨傲地說完，轉身跑走了。
慕容軒愣在原地，原本該溫潤的眸子此刻已覆滿了冰霜。
他的本性？
他的本性是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沉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