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花

陳西桃剛從銀飾店出來的時候,烏雲正從遠處飄到近前,風起了,空氣裏彌漫着洶湧潮濕的味道,樹葉飄蕩。

舍友神童發消息給她:帶傘了嗎?

她回:用不着。

對方又說:嘚瑟吧你,淋死你。

她回了個微笑的表情,又問:你給我送?

對方發了個語音:滾吧,放着宋明揚不用,要我跑什麽腿兒啊?

陳西桃按住語音鍵,故意沉默了十幾秒,才在最後特欠揍的回了句:哎呦呦,真酸吶。

退出聊天界面,去看微信列表,和宋明揚的最後對話停留在上午的十點十三分,她告訴他要去打耳洞,他問她要不要陪她,她說都行,他回那你打好之後拍個照給我看看。

她回,行。

但她不會給他拍的,當然他也不會追問。

陳西桃收回手機,看了眼漸陰下去的天色,準備穿過廣場到另一頭乘地鐵回校。

走到花壇的時候有電話打進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點接聽。

“喂,王老師。”

“喂西桃,你幹嘛呢,今天在校嗎?”

“我在外面呢。”陳西桃正巧走到廣場中間的噴泉處,噴泉沒開,但因為是周天,旁邊空地上有不少玩旱冰滑板的男男女女,板子扣地聲此起彼伏,她捂了下聽筒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現在正回校呢。”

王老師“哦”了一聲,接着說:“是這樣的,之前咱們說的那個家教的兼職,今天那邊給我聯系了,說想見一下你,如果合适呢,就把這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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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桃聽着不自覺頓住腳步:“什麽時候見面,現在嗎?”

王老師回:“她約的晚上八點,會不會太晚啊?不過這沒辦法,人家做生意都忙……現在才六點,你收拾一下應該來得及吧?”

陳西桃看了眼手機,還差五分鐘到六點整,風把她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她小心的拂開亂發,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耳朵,傳來一股脹脹的疼。

她剛打完耳洞,耳朵腫的宛如八戒,為此她對見面這事有點猶豫,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慌的叫喊——

“讓開!讓開!”

她聞聲遲疑的回頭,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對面有一男生踩着滑板如離弓飛矢,直愣愣沖她而來。

随後滑板扣地聲,膝蓋磕地聲,手機摔地聲相應而起……

倒地後有幾秒鐘,大腦是空白的。

“我靠!”身後響起男生的咒罵聲。

陳西桃這才反應過來,好疼。

身體上不用多說,主要是耳朵,不知道怎麽被碰到了,陳西桃疼得皺眉,小心翼翼去摸耳洞,黏膩的液體落到指尖。

果然,出血了。

陳西桃壓着火小聲的“操”了一聲,擰着眉轉臉,看到肇事男生背對着她從地上站起來,不遠處一群看熱鬧的少男少女,或沒正行的踩着板子,或大喇喇坐在地上,其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我操,你他媽行不行啊,丢人現眼!”

“滾你媽的!滾!”男生拍了拍身上的土,毫不顧忌的朝對方吼了一嗓子,又漫不經心轉臉去看陳西桃。

噴泉在他轉臉的那一瞬間忽然噴湧而出。

密密麻麻的水柱,恍若煙火紛紛,亂落如雨,嘩啦啦淋了人一身。

男生站着,而陳西桃還坐在地上。

他們隔着水簾對視,兩個人都看不出表情。

然後那幫看熱鬧的人又喊了一嗓子:“孟亓!你傻了!快出來!”

九月中旬的北方傍晚雖談不上冷,但水花卻涼,孟亓回過神,忙不疊走到陳西桃面前,遲疑了一下,才将她拉起來,然後又俯身撿起地上被他撞掉的手機。

逃離水幕後,孟亓沉眸看了眼碎了的屏幕,又偏臉淡淡掃了下陳西桃,特随意的說:“我賠你錢。”

陳西桃沒接手機,她臉色陰郁,微眯着眼看向眼前的男生。

他穿經典款萬斯板鞋,破洞牛仔褲,白色印花T,再看臉,圓臉下垂眼,薄唇高鼻梁,頭發有些遮眼,以她的審美來看,長相頂多中等偏上。

對上眼睛,發現他也在打量她。

她這天穿的黑色牛仔短裙,上面配休閑款的白色緊身上衣,一淋水,裏面的粉色內衣盡顯。

陳西桃反應過來,一把抽走手機,沒好氣兒的罵了句:“看你媽啊?”

這把孟亓噎了一下,他原本沒往那方面想,聞言不由又看了眼她——豐乳肥臀,細腰細腿……真不賴。

他舔了舔牙,笑了:“其實也就那樣。”

他語氣懶懶的,一幅“女人我見得多了”的樣子,說完話揚着下巴睨她。

陳西桃原本正擺弄她那可憐的手機,聞言目光裏浮起一絲厭惡的情緒,這人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樣子,還非得裝的閱人…哦,閱女人無數,在她眼裏這很可笑,但讨厭的還是他小小年紀就對女性評頭論足的勁兒。

陳西桃抱胸站定,微微仰頭看孟亓:“1500。”

“什麽?”

“換屏官網報價1549,看你年紀小,給你抹個零頭,1500。”

陳西桃盯着孟亓,挑了挑眉,笑得舒坦,明裏暗裏都透着一股“欺負小孩”的意思。

可孟亓只顧看她下巴上挂着的那顆晶瑩的水珠。

那顆搖搖晃晃的珠子,随着她講話顫抖着墜落在地上。

再将目光移到她臉上,孟亓恍然想到數學課上偷看的那本日漫的女主,小臉大眼睛,眉宇之間有幼态,乍一看是鄰家少女,可偏偏她左眼下面有顆痣,或妩媚或嬌氣,總之一下子就多了點不善良的意味。

孟亓也學她那樣抱起胸:“我現在沒那麽多錢。”

“沒錢你說賠?”陳西桃嗆聲一句,又白了他一眼,不耐煩的撥了下頭發,“快點,我還有事。”

孟亓這才看到陳西桃兩只耳朵上分別挂着四個銀色耳釘,每個耳洞裏都在滲出紅色血珠。

他眼神暗了暗,說:“等我下。”

又大步走到遠處的夥伴身邊,大家嘻嘻哈哈打趣。

周問渠笑:“怎麽樣啊那女的,看你倆來了個濕.身誘.惑,哥們都沒好意思過去湊啊。”

這話放往日,孟亓早罵人了,可這會兒他無動于衷,沖着正喝水的那人喊了句:“小馬哥,給我轉個賬。”

“咋了?”馬軒問。

“把人手機摔爛了。”孟亓側身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陳西桃,抓了把濕發說,“快點,風大,別叫人等急了。”

剛才沒在意,這會兒一個人站在這邊才發覺風比剛剛吹得更兇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耳朵還一跳一跳的疼,陳西桃不敢碰也不敢看,只抱胸站着看那邊人堆裏的孟亓。

男生很快跑過來,說:“手機。”

陳西桃早拿出她另一部手機,點開支付寶,沒多廢話:“掃吧。”

“叮”的一聲,他掃碼成功。

陳西桃一看,成功到賬1600。

“多100?”陳西桃斜睨孟亓。

孟亓以同樣的姿态看她:“酒精錢。”

陳西桃一愣,旋即微不可見的勾了個笑:“好。”

“這下老子可不欠你了。”孟亓低聲說。

陳西桃把手機放回包裏,頭也沒擡:“再見。”

眼見陳西桃往地鐵站走去,孟亓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馬軒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孟亓收回目光,罵了句“放屁”,話音剛落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他那不着家的媽。

他點接聽,對方說了句什麽,他眉頭蹙起。

挂了電話,馬軒問:“怎麽着,今天摔成這個熊樣,還學不學了?”

孟亓給了馬軒一拳:“不玩了,老子摔得屁股疼,回家喽。”

風鼓鼓的吹着,天更陰了,馬軒點點頭:“得,要下雨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落湯雞一樣回到宿舍。

神童正在床上追劇,聽見門響了,她掀開窗簾露出一個腦袋,大吃一驚:“外頭真下雨了?”

陳西桃懶得理她,摘下手腕上的電線圈頭繩把濕發紮起來,俯身照了下鏡子,沒好氣的說:“哎呀,煩!回頭再給你說吧。”

陳西桃懶得解釋,摞開桌上的酒精,拿棉簽沾了沾,卻怎麽也沒勇氣往耳朵上塗。

神童走過來看了眼,啧啧兩聲:“你也真敢打,一下就八個耳洞,以後結婚了宋明揚買三金不得賠死。”

陳西桃沒工夫和神童逗嘴,手拿棉簽對着鏡子龇牙咧嘴,神童罵了句“真笨”,然後接過棉簽幫她塗好,又擠了點紅黴素軟膏給她塗上。

随後陳西桃到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問神童借了件白襯衫,沒化妝,直接拿了包和傘出門。

到白馬莊園的時候七點五十。

陳西桃摁了門鈴,有傭人帶她進屋。

她換好鞋子在沙發上坐下,靜靜打量屋子裏的擺設,房間整體設計很現代,家具設計頗有線條感,窗簾是愛馬仕新款,配色高級。

不難看出,這家人品味與實力相得益彰。

打量之中,門響了,陳西桃站起來,見一位穿白色西服套裝的女人走進屋,傭人從廚房走出來接過她的包:“孟敏,你回來了,亓亓的老師已經到了。”

孟敏點點頭,說:“楊姨,你去喊他下來。”

講完話後孟敏朝陳西桃走過來,她眼神晃了晃,公式化的扯了個笑說:“不好意思啊,路上下雨,堵車了。”

孟敏頭發绾着,遠看幹練從容,精致無比的樣子,離近才看出她臉上微小的細紋,以及她微微發福的腰腹。

歲月公允,中年人不可抗拒的生理現象,誰也不能幸免。

但這卻令孟敏沾染了幾分煙火氣。

陳西桃不由放松了下來,她笑說:“理解。”

孟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頓了頓說:“請坐。”

陳西桃順勢坐在剛才的位置上,從包裏掏出簡歷遞給對面的孟敏,女人拿起來邊看邊問她問題,兩個人交談起來。

約莫三五分鐘的樣子,身後電梯忽然“叮”了一聲,陳西桃禮貌站起來,一轉臉,愣了下。

“怎麽是你啊。”

男生瞪大了眼,懷裏的貓咪伸出腦袋“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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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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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很辛苦,幾乎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可能關注我公衆號的朋友都知道,我總是用一年中的大半時間與情緒做對抗。

某種意義上,書寫拯救了我。

盡管我的筆觸仍然很拙劣。

生活很苦,我想寫一個甜一點的故事。

我不知道這本書會不會好,但是目前為止,我在寫的過程中,是很開心的。

我希望大家能夠喜歡它,讨論它。

我希望它好。

孟亓是又壞又乖的男生,陳西桃是又純又欲的女生。

雙C,放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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