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報複

茶館裏茶香缭繞。

有那麽一陣子,陳西桃不接話,只品茗。

喝了一盞茶之後,她緩緩開口:“我不要錢。”

那會兒,宋明揚已被她閑适的态度搞得如坐針氈,聽她開口,他迫不及待的問:“那你要什麽?”

陳西桃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撥了撥耳垂,答非所問:“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我高二下學期開學典禮上,你作為高考生代表發言,之前你從沒有發過言,為人也很低調,所以你第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帥的全場尖叫,我們班女生都瘋了。”

說到這,陳西桃停下來。

宋明揚低着頭,有層陰翳籠罩在他身邊,陳西桃看不到他表情,也讀不出他情緒。

頓了頓,她接着說:“我自然也記住了你,後來沒過幾天,我到超市賣烤腸,沒有帶錢,正巧你在我身後,幫我付了款。有了這個契機,我們認識了,随後又熟悉了。在五月的一個晚上,你帶我去看民謠演出,那晚你告白了,我接受了。”

“你當時原話是怎麽說的來着?你并沒有說很浪漫的話,但卻很誠實的樣子,你說,我會好好對你,永遠不欺騙你,傷害你。”

“後來你上了B大,剛開始還很正常,後來我們聯絡越來越少了,我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去B大找你,你帶我去吃學校餐廳,路上遇見你同學。也就是劉臣。

後來我高考查成績那天,查到我考得不錯,穩進B大,就跑去你家找你,我從後門進小區,穿地下停車場的近道過去,就看到你和劉臣擁吻在一起。”

陳西桃言及于此笑了笑:“我那時候是什麽感覺呢?晴天霹靂?大概是這樣吧。我恨不得沖上去打你一巴掌,但我沒有。”

宋明揚這才擡起頭:“我寧願你當初沖上來,打下去。”

陳西桃冷笑一聲,靜靜觀察他痛苦的神色,不說話。

陳西桃早知道他會這麽說,因此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不會沖出去。

她明白她越是鬧,他心裏便越好受。他會覺得一巴掌傷了他的面子,因此欠她的也就還了,而她如果不依不饒,他只會覺得她無理取鬧,最後把愧疚都變成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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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不要給他這樣的機會。

“許明月也知道你倆的事對吧?”陳西桃問。

宋明揚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

然後他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

“嗯。”

陳西桃失笑。

她沒有很震驚,只不過覺得答案被制造問題的人親口說出有些奇妙:“難怪你們總形影不離,果然是迷惑我。”

“不過劉臣沒我想象中強大。”陳西桃笑,“我秀個恩愛,他就按捺不住了,還眼巴巴找上童童。”

宋明揚嘆了聲氣,說:“對不起。”

陳西桃問:“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是同性戀,為什麽還要和我在一起?”

宋明揚嗫嚅了一會兒,回:“我不是同,我是雙,開始的時候我對你是真心的。”

陳西桃愣了一秒,無語又鄙視的笑了:“你只敢講一個字,你真的好膽小。”

宋明揚聞言,臉埋的更低,顯然有些無地自容。

陳西桃說:“我不見劉臣了,以後也不見你了。我不會原諒你,你也無法彌補我。哪怕以後你過得再好,只要還有一絲廉恥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一想我,你都要看不起自己。這就是我今天來,想告訴你的全部。”

宋明揚沉默了,随後又自嘲的笑了。他說:“應該的。”

陳西桃拿起包準備走,站起來的那刻她想到什麽,又摸了下耳朵,問他:“我的耳洞好看嗎?”

宋明揚擡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陳西桃幹脆解釋給他聽:“這耳洞不是什麽十八歲的遺憾,而是我告別過去的證明。你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小傷口,傷口的存在我無法磨滅,但我卻可以選擇它在什麽位置。”

宋明揚又沉默了,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直在沉默。

陳西桃推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劉臣,仿佛程門立雪。

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旋即無視他,越過他,挺直脊背離開。

孟亓在這條路上等了很久。

周問渠踹了他一腳,問:“人到底還來不來?”

孟亓眼神銳利的盯着一個方向:“不來我就去他學校門口堵他,我就不信還抓不住兩個大活人?”

“呵。”周問渠氣笑了,伸手用了勁兒打了孟亓後腦勺一巴掌,“你小子是真拿我兄弟當自己的兵使喚呢?”

孟亓扭頭看了周問渠一眼,笑了笑:“哥,咱倆這關系,你還見什麽外?”

話剛落,孟亓扭過臉,眼睛一亮:“來了來了!準備上!”

三五個社會青年從一輛面包車上下來,迅疾跑到兩個男生旁邊,捂住了他們的口鼻,又過了一會兒,一群人烏泱泱回到了車裏。

黃毛問周問渠:“哥,人給弄暈了,直接去六子家裏嗎?”

周問渠拍了他頭一下:“你說呢?”

車子轟隆隆駛過長街。

陳西桃給陳趙買了一套奧特曼。

這日她剛下課,小男孩便卡點給她打來視頻電話,深秋的校園略顯寂寥些,路上沒什麽人,路邊的樹葉青黃參半,月季花尚未凋零,在一片由盛轉敗的景色裏,展露出招搖的嬌媚。

小男孩在那邊喋喋不休,叽叽喳喳介紹每個奧特曼的名字,可或許是景致的緣故,陳西桃只覺得整個人都慢了下來。

“趙趙,別打了,別煩你姐姐,你姐姐還要學習呢。”又打了一會兒,便聽見趙明英開始嚷。

小男孩憋着嘴,奶聲奶氣:“可是姐姐下課了。”

“聽話,姐姐在名牌大學,平時學習可忙啦……”

“我忙去了。”

陳西桃打斷趙明英,挂斷電話。

這時候已經十月下旬,天還是湛藍湛藍的,有飛機飛過,劃出緩慢而明顯的雲痕。

不知道它是飛往哪去。

前天的時候,孟敏把第一個月的家教工資結給她了,她把這些錢小心的攢到一個不常用的銀行卡裏,盤算着等到新年的時候,飛往美國。

上次見王麗的時候還是初一,那會兒王麗剛去美國闖,事業初成,回國的時候一身名牌,陳西桃現在想起來還是只能用“風光”二字形容,後來她事業漸漸有了起色,便幾乎沒有回過國。

這一別,算算已經五載有餘。

她長大了,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變老。

這會兒她正不緊不慢往宿舍走。

迎面遇到班裏一個女生,正邊低頭看一張紙邊走過來,眼看就要撞到人,陳西桃到她面前開玩笑的大聲叫了一聲:“嘿!”

女生被吓的一激靈,手裏的紙沒拿穩,就這麽掉了下來。

女生看清是陳西桃,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幹嘛呀,吓死人!”又不知道想到什麽,頓了下,立刻俯身去撿紙。

陳西桃笑:“你看什麽呢?”

女生支支吾吾,說要走。

陳西桃咬了咬唇,隐覺有事,趁女生要擡腳,一把搶過那紙。

女生要奪,她轉圈躲過去,凝神一看傻眼了。

A4紙被撕掉一角,皺皺巴巴的,看着很可憐,就像紙上的字與圖,看着令人生悲——

那是宋明揚和劉臣的桃色新聞,圖文并茂,字字錐心,正紅色宋體的标題寫着“奸夫淫夫”。

短短四字,已暗含所有的肮髒黯敗。

不得見光,不得細想。

陳西桃恍惚了一下子,才問:“誰給你的?”

女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看着陳西桃臉色,說:“門口有人在發這個。”

陳西桃立刻往校外小跑。

還沒有出門,就看到幾個染着亂七八糟頭發的少年,靠在摩托上,敷衍的向進校園的人遞着單頁。

陳西桃走到一個男生面前,把手上的單頁揚給他看,又昂起下巴,神情淡漠,問:“誰讓你來的?”

男生晃了下神,流裏流氣的反問:“你誰啊?管得着麽?”

陳西桃氣定神閑,幹脆直接問:“孟亓找你來的?”

男生本來靠着摩托,聽到這話又忙站直,猶疑的看了眼陳西桃:“你是?”

陳西桃不再給他廢話,轉身打給孟亓。

孟亓很快接聽。

陳西桃沒給他張口的機會,開門見山說道:“孟亓,我知道在門口發傳單的是你的人,你是不是腦子抽風啊,快點讓他們都走!”

孟亓笑:“怎麽着,你還心疼?”

陳西桃拍着額頭,來回踱步,不欲與他多費口舌:“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讓你的人滾。”

說完便挂了電話。

挂完電話沒多久,陳西桃便見剛剛那個和她講話的男生接了通電話,不知道孟亓交代了什麽,他變了變臉色,又看了眼陳西桃。

挂了電話,陳西桃以為他們要走,誰知道這幫人繼續若無其事的發起單頁來。

陳西桃氣的冒煙,走過去叉腰問:“你們怎麽還不走?”

男生将單頁有一搭沒一搭的拍在手上,眯眼說:“大哥交代了,沒發完,不許回。”

這下陳西桃算是聽明白了。

她壓着火,又打給孟亓。

人家直接關機。

陳西桃給孟亓發消息:

我要見你。

編輯完這四個字,在點發送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因為怕他拒收,她又加了行空格,編輯上另一句話:

要是不見,我天天去你學校堵你,你信不信?

許是被她這無賴性格唬住了。

三分鐘後,手機振動一下,是孟亓。

他說:在“寂寞沙洲”,半小時後走。

陳西桃立刻嘀了輛快車,直奔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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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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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小傷口,傷口的存在我無法磨滅,但我卻可以選擇它在什麽位置。

給所有姑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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