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動情
宿舍裏只有紀雨欣在,她正敷面膜,看到陳西桃沒精打采的回來了,問:“怎麽了?”
陳西桃靠在床杆上不說話,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等過了好一會兒,紀雨欣面膜都卸了,她才皺着眉悠悠問:“你說,一個男孩要是偷偷把你畫下來,還不想讓你知道,是什麽意思?”
紀雨欣原本要去洗臉,聞言就頓住了,審視看向陳西桃。
陳西桃抱着床杆,軟乎乎的縮成一團,喃喃:“還不許說一些不吉利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紀雨欣聽着簡直要笑出聲,走過去,朝陳西桃腦袋上彈了一下:“媽呀,給我這條單身狗點活路吧,這是冬天,還沒到春天!”
陳西桃捂住腦袋:“怎麽了嘛。”
“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這還不明顯?”
“怎麽說?”
紀雨欣意味深長的笑:“有人動情了。”
“你是說他動……”陳西桃話說到一半,急急捂住嘴。
某些詞語想一想都覺得面紅耳赤,不可思議,何況講出口?
再說了,怎麽會呢。
陳西桃說:“你可能誤會了。”
紀雨欣撇撇嘴說“你開心就好”,然後便去洗臉了。
陳西桃甩甩思緒,想到剛才,她走到孟亓旁邊看到了他紙上的畫樣,而後倏然心跳如鼓——畫上的人不是她又是誰呢。
眼角的痣,耳朵上的四枚耳釘,衣服上的菱格花紋……全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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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顯那不是比着她畫的。
那會兒她明明在嚴肅認真的低頭作業,而畫中人卻活力四射的踩着滑板。
光靠想象也可以畫這麽好看麽?
陳西桃有一瞬間的迷惘。
可還沒來得及有其他心緒,她便被孟亓兇了。
剛剛回校的路上她氣得不輕,可氣消了,再想這件事,就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味兒了。
當紀雨欣露骨的點出某個答案的時候,她心跳的比之前看到孟亓在畫她還快。
多離譜啊。
她被吓到了。
主要是,這要是真的,她還怎麽教課啊,飯碗可要砸了!
不過,他那種不可一世的小男生,要是看上誰,會選擇藏着掖着的喜歡嗎?
陳西桃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可能,回憶起他倆的點點滴滴,才發現…都沒什麽好回憶的。
于是陳西桃很快打消了顧慮。
周二下了大雨,嘩啦啦的水幕從天而降,持續的潑濺聲,讓人想起張愛玲《小團圓》裏的句子——雨水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這幾年裝學渣之後,孟亓發現他有了些怪癖似的習慣,比如:變得比以前文绉绉了。
可能是憋得慌的緣故,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出其不意的文藝一把。
可能是外面的雨聲擾人心煩,這會兒他心不在焉的看着書,心裏一直在不斷畫着問號。
這樣心煩意亂的過了半小時,他起身将外面的窗子關上,聲音剎那間微不可聞,屋裏的空氣也一下子暖和起來。
孟亓慢吞吞回到座位上,又拿起書。
這期間他有意無意的偷瞥對面的女生,心裏的疑惑更大了。
陳西桃下午5點47分推門而進,在玄關處放下大衣換了鞋子,5點50分上樓進書房,5點52分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機。
現在是7點52分,還有8分鐘下課,這期間她沒有說一句話。
孟亓的另一怪癖,大抵是,總能精确記住與她有關的時間。
可她不言不語,他便度秒如年。
“你怎麽了?”
7點55分,孟亓忍不住問出聲。
陳西桃恍若未聞。
孟亓把書合上扔在桌子上,靠着椅子翹起二郎腿,審視的問:“宋明揚他們又給你不痛快了?”
陳西桃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看劇。
孟亓見她不理人,幹脆起身湊到她跟前,在桌子上坐下,把她手機搶了過來。
陳西桃反應了一秒,才起身要去奪,可空間太小,孟亓又坐在前面,她根本就站不起身,只好氣呼呼又坐回椅子上。
孟亓見她這樣心裏舒坦了,問:“誰惹你了?”
陳西桃不看孟亓,忿忿的側過臉:“誰問的就是誰惹的。”
孟亓咂摸了一下她話音,蹙起眉:“我?”
陳西桃轉臉瞪他:“你快把手機給我!”
孟亓脫口便說:“我不給,給了你就不乖了。”
陳西桃一聽,心裏莫名劃過一絲異樣,不過情緒很快便抓不住。
她沒細想,只聽孟亓接着說:“這麽急着要手機,不會有什麽約會吧?”
陳西桃想也沒想:“關你什麽事?”
孟亓嫌棄的說:“就你那破眼光,看上的都是什麽男人?”
說完,他又俯身靠近陳西桃,目光暧昧的從她的眉毛看到她的嘴唇,最後落在她眼睛上:“要不要我給你把把關?”
陳西桃莫名心驚,她潛意識裏不想與他對視,可又不想被他看輕,于是仰着臉,目光卻向下看,落在他喉結上:“孟亓,你有什麽資格過問我的事。”
這話倒是字字見血了。
每個字都像荊棘一般,野生的刺,這般自然而然的長出來,又這般輕而易舉的刺過來。
孟亓卻只能笑,點點頭說:“也是,不過也別生氣嘛老師,我就是開個玩笑。”
孟亓笑得散漫又不正經,說着便要把手機遞給陳西桃,陳西桃咬咬唇,猶疑了一秒,這時候屏幕忽然亮起來。
有電話進來。
一個陌生號碼。
陳西桃一愣,看向孟亓,孟亓瞥了眼手機,不甚關心的問:“這誰啊,不經念叨。”
陳西桃一把奪過手機,按了接聽。
然後她臉色一分分黯了下去。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以前就沒有,現在更不用說了。”
她挂斷電話。
孟亓凝視她:“誰?”
陳西桃想了想,說:“沒誰。”
她站起來,說:“我下班了,該回了。”
孟亓依舊坐在桌子上,沉默看着陳西桃将包拿起來,待她轉身要出來,他惡作劇的擡腳,攔路。
陳西桃被他這無賴勁兒惹煩了,直接在他大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靠靠靠……疼…!”
孟亓逃命似的收回腿,疼得從桌上滾了下來,縮在地上嗷嗷叫。
陳西桃罵活該。
可走了兩步,回頭見孟亓還蹲在那兒,又有些心虛了:“喂,有那麽疼嗎,你可別裝啊。”
孟亓疼得聲音發沉:“你試試?”
陳西桃在原地躊躇了兩下,還是折回去,走到他身邊,剛想蹲下來。
“對不……”
孟亓忽然擡起臉。
陳西桃頓時便被施了定身之術。
孟亓也忘記動彈。
只因他們離得太近了,鼻尖碰到了鼻尖,嘴唇與嘴唇只有一指之隔,她溫甜的呼吸噴薄在他鼻翼上,就像一股迷香,讓他失去意識的迷香。
他甚至看得清她的睫毛,濃密纖長,像搔癢的羽毛,更像夏初清晨的含羞草,數不清有幾根。
孟亓率先臉紅了。
陳西桃的項鏈從衣領裏滑出來,小小的墜子滴在孟亓下巴上,涼涼的,不知道晚上的星星摸起來是不是也這麽涼。
還是陳西桃反應更快,她很快起身,理了理頭發,表情有些緊繃,卻沒有失态:“有那麽疼嗎?”
孟亓咳了聲,說:“不疼了。”
陳西桃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擰他耳朵讓他起來,哼道:“就知道你在裝。”
孟亓故作誇張的嗷嗷叫,等陳西桃放開,他又舔舔牙笑了,盯着她悠悠說:“老師能讓人疼,也能讓人不疼。”
陳西桃聽罷,只覺得難為情,“呸”了一聲便走。
她出門後,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一下。
是她多想麽?
怎麽今晚,孟亓總是笑得那麽膩歪,說什麽都像在調戲。
“嗡……”
手機振動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掏出一看,還是剛才那個號碼,眉頭頓時皺緊。
她下電梯,給神童發信息:
童童,半小時後校門口接我一下,不要一個人來,和雨欣或者劉淼一起。
看着神童回:好。
她才安心出門。
回校的路上雨還在下,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
有雨珠不斷甩在車窗上,像河流般蜿蜒而下,陳西桃靠在窗前思緒亂飛,越靠近學校心就越慌。
即将到學校的時候,陳西桃又接到那個電話。
剛接通就聽見他陰森森笑起來。
可他接下來講出口的話,比他的笑聲還滲人:“陳西桃,神童現在在我這。”
幾乎是一瞬間,陳西桃的後背便麻了,有冷汗冒出來,她急地攥緊了手機,指尖泛白:“劉臣,你別做傻事。”
劉臣一味發笑:“下午我約了她,你說巧不巧,你給她發信息的時候,她正巧在我旁邊。”
陳西桃心跳加快:“那消息是你回的?”
這幾乎不必問了。
他笑的更深,說:“我下午看了部電影,叫《踏血尋梅》,不知道你看過沒有。”
陳西桃渾身發顫:“你什麽意思?”
“你現在來半月酒店的天臺,不要報警,不要搞花樣。”
“……”一陣忙音。
挂斷電話陳西桃還在發抖,她使勁掐自己也忍不住的哆嗦。
司機大哥從後視鏡看她,問:“姑娘,沒事兒吧。”
陳西桃勉力用還算正常的語氣,說:“沒事師傅,我改個地址,您送我去半月酒店吧。”
在手機上改了訂單,陳西桃太陽穴突突的跳,她不得不拿手按壓緩解,努力鎮靜,讓大腦飛速運轉。
下車前她打開微信找到宋明揚,撥打語音電話。
通話時長2分23秒。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推門下了車,淋雨走進酒店,進了電梯,在快到頂層的時候,她挂斷,對着灰色的冰冷的電梯門沉重的呼了口氣。
“叮。”
門開了。
她捂了把臉,手放下的時候眼神由徨然變為犀利,走出門時嘴角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