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危險

天臺上冷風洶湧,遠處樓臺高聳,燈火如星,夜空黑成一團,雨撲簌簌澆下來。

陳西桃推開天臺的門,刺骨的涼風灌過來,将頭發和衣領吹成亂七八糟的模樣,她定在原地,迅速看到最裏面的兩個身影。

神童被人用塑料膠帶封住嘴巴和手腳,蜷縮在水漬中,瑟瑟發抖。劉臣帶了一個黑色的漁夫帽,背對着門正抽煙。

或許是因為雨聲太大的緣故,陳西桃走過去,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神童先看見了陳西桃,急切又害怕的哼了兩聲,這才使劉臣發現陳西桃的存在。

他轉過身,看了下手機,說:“來的不快。”

短短一會兒,陳西桃就已渾身濕透,雨水胡亂拍在臉上,她眯起眼才看得清面前的人。

她聲音很穩:“但是來了。”

劉臣笑,把煙頭扔在地上:“好好請你你不來,非要這麽大費周章的。”

陳西桃身子冷的發僵:“你說吧,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劉臣一言不發盯着陳西桃,靜默幾秒後冷笑了一聲,然後慢慢朝陳西桃走來。

離得近了,能聞見劉臣身上的煙味兒,還摻雜一股酒氣,這味道令陳西桃霎時便頭皮發麻,本能的朝後退縮。

劉臣也不惱,反而貓捉老鼠一樣,她往後退,他便按照她退步的頻率往前靠。

陳西桃怕的小腿肚都有些抽筋,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喊“不能退”,她咬牙頓住,昂起下巴,努力做出勇敢的表情,與劉臣對視上。

劉臣也停了。

二人近在咫尺。

Advertisement

劉臣伸出手想摸一摸陳西桃的頭發,陳西桃瑟縮了一下,而後又恢複姿勢,倔強盯着他。

劉臣笑了,将手放在她頭頂,捋了捋她的濕發,又将手放到她耳垂上,摸她的耳釘。

陳西桃只覺得惡心,他每動一下,她便想象到一只腥臭的蚯蚓在她皮膚上滑動。

她幾乎想立刻轉身逃走,可餘光卻看到不遠處拼命湧動哭喊的神童,她煎熬極了,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讓意志力別消退。

劉臣撫着她的耳垂,聲音格外溫柔:“疼嗎?”

陳西桃只覺得更可怖,冷聲說:“不疼。”

劉臣拖音“哦”了一聲,輕聲說“這樣啊”,然後忽然揪住陳西桃的耳朵,将一枚耳釘硬生生扯了下來。

針紮一樣的疼立刻刺激到陳西桃,她失聲痛呼,避開劉臣,後退摔倒在地上。

不用看都知道耳洞一定流出血了。

她忍着不去碰她可憐的耳朵,自知坐在地上,比剛才還要處于劣勢,便一心想努力站起來。

劉臣看出她的意圖,哪裏肯讓她站,一只腳便踩在她的小腿上,狠狠的碾了一下。

他原本就是體育生,力量本身就強,這一腳又一點沒客氣,疼得陳西桃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就在這時,劉臣忽然欺身過來。

他俯身攥住陳西桃的腳踝,将她拖過來,雨水打在面龐上,陳西桃看不清劉臣的表情,只知道下一秒,他就撕開了她的衣服。

“陳西桃,你就是個禍害!”

“要不是因為你,我和阿宋不至于……真不至于到這步!”她的大衣已經被拽掉。

“明明知道我倆的事兒為什麽還要裝不知道?呵,想報複我?你夠心機的!”鞋子也在掙紮中蹬掉了。

“現在他不理我了,卻還幫你扛被子,對你這麽照顧,憑什麽啊?我告訴你,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全部還給你。”他開始扯她的褲子。

陳西桃拼命掙紮呼喊,劉臣扯她的頭發,在她疼得閉起眼的時候,又不知道從哪掏出的耳機線将她綁了起來。

再睜開眼,便見劉臣掏出手機,笑的癫狂:“委屈你了,本來想去酒店的,但拖着個累贅不太方便,不過野戰或許拍出來更刺激,說到底,老子第一次幹女人……”

“畜生!你在幹什麽?!”

像平地一聲雷,驟然刺破寂靜,震碎心髒。

他來了。

居然是他來了?!

陳西桃晃然轉身,只見孟亓站在門邊——他握着拳,面色慘白,可周身卻恍若散發黑霧,他眼裏有火,生生不息,漫天大雨也能被灼燒殆盡。

如同神至,又如魔降。

孟亓疾步走來,扯着劉臣的衣領一把将他拽離。

劉臣被孟亓晃了一下,手機立刻掉在地上。他攥住孟亓的手試圖反抗,沒站穩朝後仰摔在地上,因為二人互相牽制,孟亓也緊跟着摔了一跤。

倒地後孟亓反應很快,立刻鎖住劉臣,将他按倒,又沖他面門狠狠砸了兩拳。

劉臣也不遑多讓,使陰招給了孟亓下面一腳,接着便鉗制住孟亓,不知道劉臣從哪掏出一幅手铐,就這麽把孟亓反手烤上,整個人壓在孟亓身上打。

這期間陳西桃一直在聲嘶力竭的叫他們住手,她喉嚨嘶啞,手腕也掙脫出血痕,某一刻她覺得自己瀕死,全身的力氣都在爆發,又極速消失。

陳西桃逼自己去看落在孟亓身上的拳頭。

臉上的雨水,開始變得又燙又鹹。

然後劉臣忽然不動了。

他累極了,用力喘息,片刻後又轉過身,陰鸷的看了眼陳西桃,狠狠笑了聲,慢動作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刀。

“不要!”

陳西桃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她用力吼,可卻只能發出一點點沙啞的聲音。

她勉力咽了口唾沫,喊道:“你別做傻事,他已經反抗不了了!”

劉臣偏了偏臉,笑了,只因陳西桃的痛苦取悅了他:“別急,等下就輪到你。”

陳西桃艱難吼道:“我換他!”

劉臣恍若未聞。

忽然——

“嘭!”

門被踢開!

陳西桃轉身,只見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趕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最後看了眼孟亓,便直接暈倒在地上。

陳西桃被一陣嗚咽聲吵醒。

睜開眼,看到素白的天花板,轉開目光,便見到在床邊哭泣的神童。

陳西桃喉嚨像被火燎了般疼,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問:“孟亓呢?”

神童聽見聲兒,猛然擡起頭,兩只眼睛腫的核桃似的,見陳西桃醒了,哭的更兇,說:“你可算醒了!”

陳西桃不想多說話,又問一句:“孟亓呢?”

神童擦擦淚,說:“他沒事,就是臉腫的不行,剛才聽說你沒事,就去隔壁上藥了。”

陳西桃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她沉靜了一下,點點頭,掀開被子下地,除了耳朵有點痛,身上有些無力外,她察覺到自己沒什麽大礙。

“我去看看他吧。”

“你才醒,不多躺躺?”

“他畢竟是因為我才這樣的。”

神童聽罷,不再攔她。

陳西桃走到另一間病房,迎面碰到一位警察在門口站着,見到陳西桃,他笑了:“姑娘醒了。”

陳西桃笑:“是啊,還要多謝你們來的及時。”

警察笑:“多虧這小子報案了。”

陳西桃一愣,看了眼屋裏。

警察又笑:“你放心吧,這事兒我們都了解了,嫌疑人的手機拍攝到了現場的一切。”

陳西桃暗自長舒了口氣,心想這樣的話,就少了很多解釋和取證的麻煩。

她走進屋裏去看孟亓。

孟亓就在藍色的帷簾後面,陳西桃走到離他一米之隔的地方頓住腳,看到了他投在帷簾上的影子,便忽然沒有勇氣再往前一步。

停頓了這麽三四秒的樣子,孟亓忽然說:“怎麽不過來?”

陳西桃小小的心驚了一下,問:“你怎麽知道?”

講出口忽然捂住嘴。

有些羞,也有些愧。

她擡腳走到帷簾裏面。

孟亓從她剛才到門口就知道,警察和她的對話,他也認真聽完了,只待她講完話走過來看他。

陳西桃掀開帷簾,見孟亓□□着上身背對着她,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吓了一跳,忙把簾子放下去。

孟亓笑了一聲,窸窸窣窣了一陣,他又說:“進來吧。”

護士幫他上好了上身的藥,拿了棉簽正往他臉頰上消毒。

陳西桃一對上他的臉,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大顆一大顆的掉下來。

孟亓原本沒看陳西桃。

可不知道怎麽了,忽然覺得不對勁,再轉臉,就看見旁邊站着個姑娘,正軟軟糯糯的掉眼淚。

他心一軟,想沖她笑笑,誰知扯到嘴角的傷口,本能的“嘶”了一聲。

這聲音惹得陳西桃哭到一半停住了,忙說:“怎麽上藥也不老實,知道你現在多醜嗎?笑什麽笑?”

孟亓避開護士的手,問:“真那麽醜?”

陳西桃看看他,眼角、鼻梁和嘴角都有淤青,眼角和嘴角更是腫的不成樣子,整張臉都腫的像拍電影化了特效妝一樣,她連說謊都不忍心。

想了想,她回:“醜,可是醜的好看。”

惹得孟亓一愣,回過味兒來又笑了,然後便又扯到了傷口。

于是陳西桃不敢再和他說話了。

等護士上好藥,她才問:“疼的難忍嗎?”

孟亓用他那被打的充血的眼睛看向她,他沒撒謊,說:“難。”

陳西桃肩膀塌了下來,滿是洩氣的模樣,說:“我可沒法向你媽交代了。”

擔心的只有這個嗎?孟亓試圖從她表情裏找出其他內容。

他做不出什麽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她,說:“難是難,但是我自找的。”

陳西桃覺得一顆心漲漲的。

孟亓又問:“你疼嗎?”

陳西桃說:“我不疼。”

孟亓不信:“耳朵沒事嗎,我看你耳朵被扯破了。”

陳西桃斂眸,說:“我真沒事,警察還在外面,我聽舍友說這件事驚動學校了,我們老師現在在警局,我等下要過去。”

“也好,這事兒就該擺在明面上解決。”孟亓說。

陳西桃想起什麽,問:“你怎麽會出現在天臺?”

孟亓頓了頓:“不瞞你說,這幾次你下課之後回校,我都跟着你的。”

陳西桃頓時明白他的用意,悶悶的“嗯”了一聲。

“那警察也是?”

“是。”

陳西桃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你了,你媽媽那邊,我會解釋的。”

孟亓說:“別。”

他站起來,走到她旁邊,遲疑的擡起手,輕拍了兩下她的肩膀,等把手放下來,他才說:“我媽那邊我自己說,你放心去解決你的事兒吧。”

陳西桃說好。

他很少這麽正經。

她也很少這麽沉靜。

靜了片刻。

氣氛有些微妙,難以言明。

孟亓又說:“之前是我莽撞。”

陳西桃一怔。

聽他繼續說:“是我把他想簡單了,才逼這人渣走到這步,我對不起你,你怪我吧。”

陳西桃沒想到他會道歉,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好實話實說:“謝謝你。”

孟亓笑,扯動傷口,以至于這個笑并不好看:“害……”

“夠了啊孟亓,少說點話吧,我心裏覺得感謝那就是感謝,別人說什麽都多餘。”

她說完話,便要出去:“我先去看神童。”

走出門之後,陳西桃捂住了胸口。

疼的何止他一個。

她覺得胸口針刺一般,只因她發現,那個平時風風火火,點點頭就有人替他點煙的男孩,原來并沒有所向披靡的能力。

他不是神,也不是魔,而是肉.體凡胎的凡人一枚。

他也是會受傷的。

可明知會受傷,又為什麽還要欣然前往?

有些疑問永遠沒有答案,因為這些疑問早就有了答案。

某些人沒發現而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