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開學後不久，收到了盧丹的來信，這是一封本應早就到來的信，信上寫着：

曾老師：

其實早就應該給你回信的，但總不知如何寫，談到你要求我們寫的個人學期總結彙報，其實，我是極不情願的，整個假期都沒有動筆，直到同學報名回來與我通了電話後才在十九號上午完成，讀大學兩年來沒有感想是假的，只不過我不願意以書面的形式表達出來，很多的感想存在心中，當然也有的暴露在父母、朋友、老師面前，要不你為什麽會看出我的一些想法呢？

對于你的關心，我表示感謝，但你真不用為你所說的話表示歉意，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傷害的話，就是同學們的流言，我不是個大膽的人，遇到這種事，我只有遠遠地躲起來，也許是天意，一個在外省讀大學的好友每次假期回來，總報怨她們的一位老師對班上一位女同學特別好，在描敘他們間關系時用詞極為刻薄，我不希望同樣的事發生在我們身上，雖然我們雙方都沒有過分的做法，你對我是很原則的。我自認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以很正常，但同學們不會這樣認為，請原諒我，我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與她們相處，與老師靠得太近，她們不允許我這樣做，二年以後，當我畢業，并能如願以償地找到一份較滿意的工作時，我們可以，也可能成為平等的而不是上下級關系的朋友，不過現在你是老師，這是事實。

所有的信件都歸還給你，這是我長久以來考慮的結果，請不要介意，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樣做，只是不想讓父母發現他們，假期的信已收到，不過很懸，是哥哥交給我的，如果是媽媽，我想就沒有這樣幸運了。

祝：

工作順利！

盧丹于ＸＸ年三月四日

看完這份信，心中反而有些好受，畢竟她表明了态度，我把這幾頁信珍藏起來，這終歸是我曾心情的一個寫照，好在這已經過去了，不用再想起了。

一次偶然在與一個學生談及對我和昭之間關系的印像時，她說，她感覺我與昭不是那種能徹夜長談的朋友，并認為我們很不相同，別人早就看出來了，自已卻又總是騙自己。看來我是盲人騎瞎馬，太危險了，這段心魔太可怕了，不想也罷。

一夜，早早的睡了，夢見昭來，送了三、四個剝得很整齊的橙皮，很幹淨，說聽說我火重，讓我拿其煎水喝，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歷歷在目，琢磨了半天，不解其意，也許是潛意識在作怪吧。每每想及昭，都心潮起伏，回憶與其共同渡過的歲月，雖平淡卻隽永，不能想，一想就會心情糟糕，天天說服自已，快樂起來，然而太難，也許是我把這份友情過分神化和理想化了吧，任何超越現實階段的東西到頭都要失敗的。

每半月一次的組織生活成了唯一能和昭見面的場合，大家圍着桌子坐了一起，我想也只有他和我才會感到那種場合是多麽的尴尬。昭開始不來過組織生活了，每次他都讓人給他請假，我知道，也許是因為我，也許是因為他要陪着慧。于是，過組織生活成了我既想又怕的時候。

初春的桃花已經開了，每年的春天，我都要去湖上劃船踏青的。看春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鹜齊飛。海寧湖一如昔日的平靜，船劃過如砥的湖面，悄然無息，兩岸紅一團、粉一團的，如煙似霞。與同游的人偶談起昭，想到過去都是昭和我一塊來踏青的，我和昭兩個人劃到湖中心，沒有任何的喧嚣，只有偶爾的鳥啼，更顯山寧湖靜，任船在湖中心漂，我們相對無言，但彼此都感到心靈的交流，然後說，我們回去吧，兩個人就回來了，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卻感到都很真誠，也許心有靈犀吧。今天卻是他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歸途中想，人不能騙自己，其實一切均應随緣，随緣是福，在這個熙熙攘攘的塵世中，人與人之間都有着命定的或機緣的交往，緣分在手時應珍惜，緣分盡時應随緣。

連續多次在夢裏夢見昭，夢見他就在我的身邊，明知是夢，不願醒來。時間過得飛快，在路上有時偶見昭時，他一如從前，輕聲的說，你好。我亦輕聲回應，你好。昭同級的同學要畢業了，昭因為考托福，耽誤了一年，想起他們同學三年，不管怎麽樣，應該是有感情的，給他找了一本畢業生紀念冊，讓錦給他拿下去，就說是錦為他多要的，希望他能和其它人有一些留言，有一些回憶，可幾個月後，卻不經意的發現，那本畢業紀念冊，空着的，基本上沒有留言。仔細回想自和昭分開後自己走過的心路歷程，問自己是否真的從那種“生離“的情愫中解脫出來，自已真的不能騙自己，沒有！常常想起昭的優點，心中湧起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懷，在寂寂的深夜，總希望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在小屋門外響起，那輕輕的叩門聲仿佛依然出現在耳邊，無限凄涼。

不知不覺，和昭分開已經一年了，一年于我的變化是很大的，不僅是情感上的，還有工作上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這一年裏，我算是深刻體會到它的意思了。回想與昭的分開，我想應該說是對的，達到了将美好的記憶留在記憶深處，慢慢嚼的目的。或許酸澀，或許清甜，但無論如何，它屬于過去，今後的日子正長，我要走好，走正。

此後的時間又快速的過了一年，這一年裏，我仍沒能擺脫出來，只是不再想原來那樣痛不欲生。學會除了昭，我還有其它生活，只是在寂寂的深夜，在不經意的回眸中，會有絲絲心痛！昭離開了學校，離別時沒有告別，雖然，我一直盼着，他能在走之前來和我見最後一面，可沒有，昭離開時沒有說再見。對昭的思念,揮之不去，彌久愈深，二年過後，學會了上網，接觸到了同志網站，終于敢直面自己，直面自己的傷口，當時我确實是愛上昭了。然而當我坦然于這種愛情時，昭在我的生命中已經不知去向了，只是偶爾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時，心中會隐隐有一絲異樣的感覺,表明我曾經愛過他，曾經愛得那麽深，那麽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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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不是同志，直到離開他時，他也不知道我是同志。愛上他是因為我們的關系很好，而和他分手是因為我們關系太好了，愛是容不得沙子的。從認識他到和他分手，整整的四年，沒有紅過一次臉，有的只是默契，難以名狀的默契。而分手是因為他的女友，我不能表白對昭的愛，更不忍心看着昭既要照顧女友，又要分心于我，其實，真愛是專一的，不願看着他和女友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更不願為了我的快樂，讓昭放棄他的快樂，已所不願，勿施于人，和昭分手的那夜，抱着他痛哭，（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哭過）。昭一如從前的安然，只是默默地的輕拍我的背，從此，和昭再也沒有聯系了，每次見面時，很有禮貌的點一下頭，這就是曾經的最好的朋友，有人說過同志之愛中最苦的也許就是,你愛上他，可他卻不是同志。

如今，在我的生活中再也看不到昭的影子，然而常常在靜夜想起他，在不經意的回眸中依然能見他的身影，在些許的小事中，依然勾起對他的回憶，“白天眨眼瞬間裏，夜晚呼吸氣息裏”都寫滿了想昭，愛昭的信息。今天，回想過去，和他的分手是對的，否則我不能自拔。讓所有的往事都塵封起來，留下的只有美好的記憶，讓愛慢慢嚼，慢慢嚼，耳前重又響起張國榮與陳淑華合唱的《當真就好》，

當真這樣就好，縱然忘不了，

曾是風花雪夜，現在都知道，

來了也好，走了也好，只想問我對你好不好，

哭了也好笑了也好，其實你給得一點也不少，

我們都太驕傲，太在乎誰重要，比較那付出，只有加添了煎熬

我往那裏找，象你這麽好，我願陪你耗到老，耗到老，耗到老，當真就好

愛要慢慢嚼，慢慢嚼，

當真就好。

……

☆、上部編後語：

寫完《似水流年》上部＜離開昭的日子＞時，離開昭已經快三年了，很多東西在記憶深處已然淡去，也許不把它記錄下來，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了無痕跡，可發生的一切遠遠比能夠記下來的東西更真實，更感人至深。只是也許是由于時間的流逝，也許是由于心情的改變亦或是角色的轉換，使我只能記載下上面的這些故事。雖然可能不夠感人，可我相信這樣的故事在大多數同志中都發生着，他們的經歷可能比這些些微小事更感人，希望這個故事能夠表述曾和我有過的同樣經歷的同志們的心聲。在上部中談離開昭的日子後的生活的還很少，也許文不對題，不過，離開昭後的更多的經歷将會在《似水流年》的下部中提到，很希望網友們看完上部，能夠對我的作品提出批評、指證，下部是講述離開昭後的日子的故事，這兩個故事，既可以單獨成為故事，也可以和二為一，不影響觀看，下部将是一個全新的風格，全新的內容，我深信下部的故事會比上部更精彩，更直白。歡迎同志們對我的作品多提寶貴意見。

我的信箱為：[email?protected]

曾海

于2000年中秋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