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認識歐洋是在上世紀的最後一天晚上,确切的說,是新世紀的第一天,在上世紀快結束時,我不知道未來的世紀對于我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新世紀的到來是否一樣對我充滿着希望,只知道周而複始的重複着平淡而孤獨的生活。

這時,洋出現了。

我和洋是在網上認識的。彼此之間沒有通過太多的信,我是在《愛情白皮書上》認識他的,那時,我上網已經快兩年了,了解相關網站也已經近一年了,我在《愛情白皮書》登了一篇介紹我自已的廣告,內容很簡單,渴望找一個真誠的朋友。不久就收到了洋的來信。信的內容也很簡單明了,就是想和我交個朋友,我給他去了一封信,信裏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我的基本情況,身高,體重之類的,(仿佛網上的同志見面主要是看長相似的,我也就入鄉随俗了),同時我留下了我的傳呼。

一天下午我正在姨媽家看電視,不知怎麽心血來潮的想查一下呼機,看看有誰呼我,我看收到的沒有,我的呼機有時不太靈,一查有一個號一直呼了幾遍,姓氏是室友的姓氏,還以為是室友,想這小子找我又有什麽事?一看時間,離傳呼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很久,人肯定走了,不過還是回一下吧,至少知道他是在什麽地方打的呼機,鈴聲響過後,那頭傳來一句問話,怎麽現在才回呼機,仿佛是很相熟的朋友,我一聽,不是寝室的朋友,忙問是誰,對方說,我是在白皮書上認識你的朋友,我說:你是哪一位,在白皮書上給我寫信的朋友有好幾個。(在認識洋以前,我登的廣告有好幾個人來信,我們都相互通着信),洋報了他的網名,我感到驚訝,雖然我和白皮書上的朋友通信都留了呼機,有些已經通了很久的信,但是,洋是第一個給我打呼機的朋友,互致寒喧後,洋說想見一見面。我說,晚上吧,晚上給人的感覺要好些。

晚上,迎接新世紀的晚會正熱鬧的演着,心中一直想着和洋見面的事,給洋約好是八點,可姨媽家正進行着四人運動——麻将,我走了,他們就玩不成,誰也不準我走,只好給洋打電話,說我看完電視再來。

洋說:“那你到我家來看吧。”

“你家裏?方便嗎?你家都有什麽人”。

“就我和我外婆,她在另一間”。他說:

“好吧,你再等一會兒。”

不覺,已九點過了,沒顧得上家人的反對,堅絕要走,從姨媽家出來,給洋去了一個電話,問他怎麽去。

洋在那頭挺擔心的問:“你到底長得什麽樣子,你先說說,讓我心裏有個底。”一副生怕受騙上當的樣子。

我說:“電話裏面一時也說不清楚,見面你就知道了,我也不是壞人,我馬上打個的過去。”

洋讓我們在外面見面,我猜他怕遇上非善良之輩,我同意了,到達約定地點時,洋沒有來,再仔細上下看了看自已,感覺還不錯,筆挺的西裝,別致的領帶,手中提着一件風衣,這是我和他見面時約好的暗號,心想雖然自已胖了點,可還是應該有吸引力的吧。等待的心情是不安的,洋會是什麽樣呢?他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沒說,會不會是花枝招展的?不過聽聲音不象,聲音挺陽剛的,很清亮。我們也沒通過幾封信,才一兩封信,就見面,也許是不是快了點?只知道他挺高的,一米八幾,而且瘦,心想應該不會壞到哪去。

不一會洋來了,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也許是因為太瘦的緣故,走起路來輕漂漂的,有點象貓的感覺。我很客氣的和他打了招呼,問他我們到什麽地方坐坐,為了解除他的緊張和不信任,我在過馬路的時候,手很自然的輕輕的搭着他的肩,怕車撞了他,仿佛老友一般。過完馬路,我問他哪裏有合适的地方,他說,他也不熟,周圍只有一家小吃店,不可能坐在小吃店裏談吧。

他說:“要不到我家去吧。”看來,他看我的樣子也許不象是壞人吧。

“方便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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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的,沒其他人,就是我外婆。”

我也很樂意,畢竟在家裏面的感覺要好一些,跟他走過了一段坑凹不平的小巷,一路上,我們簡單的聊着。我偷眼瞧他,他長得并不英俊,可眼睛很亮,平頭,頭發很黑,也還算棱角分明。雖不漂亮,可我覺得不錯。來到他家門口,是一個低矮的院落,仿佛臨時搭建的房子,門口,側窗的玻璃有些都破了,門外的牆上刷着一些白石灰,心想,他不會是帶我來什麽他臨時住的什麽地方吧,怎麽會是這樣?

第一次走進他的家,小天井裏跑出來一條獅子狗,沖我叫了起來。“小波,別叫。”那狗聽話的跑開了,走進他的小屋,裏面很亂,到處都是灰,桌上堆滿了磁帶和CD。小屋的空間很矮,地下也許是因為當初打水泥坪時沒有平整好的原因,很粗糙,地上的灰積得夠厚的,看來是從不拖地的。有的地方也許是因為水的印漬,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進屋後,他問我喝不喝水,他到他外婆住的那間房去給我倒水,我看看了他住的這間房子,牆上貼着金學峰和尹湘傑的照片。看來,他真的喜歡胖的,他在白皮書上登的廣告是想找一個熊族,當時,我很奇怪,怎麽會有人喜歡胖的,自從上網後,我見過許多征友廣告,首先一條就是要不胖,可我是胖的,因此也很難找。他給我端來了一杯水,然後打開了他的電腦,放上了一首音樂,緩和一下尴尬的氣氛,他告訴我播放器是他自己編的,言語中充滿了自豪。

我是一個很會調和尴尬氣氛的人,三言兩語就把氣氛弄得很自然了。我問他怎麽會喜歡胖的?他說,胖的人大多都比較豪爽和真誠,他的許多朋友都是胖的。

“你的朋友知道你是嗎?”我問,

“有一些知道,他們也是胖的,可他們不是。”他說:

“你膽子可夠大的,敢告訴不是的人。”

"不過我告訴了以後,他們對我更好,更理解我。”

電視開着,迎接新世紀的晚會正演着,我感到很迷惑,在這世紀之交,人人都是和家人或摯愛朋友在一起渡過,我卻在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這是什麽原因,也許是緣于我們心中那顆渴望理解、追求真愛的心靈吧。電腦裏放着金學峰的《單身生活》,

單身生活該怎麽說

成家的你總羨慕我

單身生活有話難說

快餐盒裏打開寂寞

失眠的夜不少可想的事不多

手中電話一時不知往哪裏撥

永遠被懷念着的單身生活

永遠需要逃離的快樂

有家的人溫暖已太多

你依然懷念你的單身生活

依然唱着那舊時的歌

我的明天究竟是什麽

能否有一天有個人好好愛我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最喜愛的一首歌。

我們各自談着自己的經歷,我和昭的故事,從我嘴裏講出來時,只要二十分鐘就講完了,可誰曾想到,這二十分鐘包含了多少苦楚,多少辛酸!

他談了一下他自己的經歷,和我一樣,他也曾深愛着一個比他大很多的男人,那人是一個公共汽車司機,他是在坐他的車上認識的,沒想到,後來這個司機居然到他們學校來給他們上駕駛課。他創造着機會去接觸這個司機,這個他所愛的人。他們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朋友,他常和他一快跑車,他當時還是一個學生,經濟也不寬裕,他常省下錢給他買一些東西,他常為那個司機做很多事,司機跑車累了,他常給他揉肩,給他買吃的。常在平日思戀着他,他們在一起時他很快樂,可司機不知道他愛着他。也不知道他是同。他愛司機曾愛到發癡的地步,他告訴司機他愛他,司機驚恐萬分,那夜,司機在他家睡的,可連衣服都不敢脫。雖然平時他們睡在一起很多次,他也只似我那樣,在暗夜裏悄悄的看着他所愛的人,僅此而已,他很傷心,說何必這樣,平日你不是也在這過的夜嗎?第二天一早,司機走了,很久都沒有來。(這時,我想起了昭離開我那天的情景,我真的能理解他的感受)後來,他們成為了普通朋友,司機結婚那天,請他去了,他看着司機幸福着,可他卻痛苦着,吃完酒後,他獨自到小山上去哭了一天,哭了一整天。然後回來,繼續過着他平靜而孤獨的生活。

也許只有經過的人才能真的感受到,那平淡的話語背後充滿的是靈與肉的痛苦與掙紮、是血和淚寫下的事實、是用生命演繹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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