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不去的原點，到不了的終點

“我和嚴一凡分手了。”張曉峰發來短信，顏若彤苦苦一笑。好事，那女人本就是禍水，早離開早幸福。但是于她而言，已失去了更多本該有的意義。從昨晚到現在，顏若彤的腦海裏持續翻滾着嚴一凡的話，那些她努力忘卻、始終無力抹去的話。

“你喜歡張曉峰吧？”嚴一凡唐突直接地問，語氣中散發着咄咄逼人的兇态。看慣了其弱不經風的嬌狀，此刻的棱角讓顏若彤陌生——這女的真會裝！其實，答案嚴一凡早就心知肚明。也因為此，她才故意在顏的面前大秀恩愛，持續不斷地刺激後者本就脆弱的神經。最好的防守不就是進攻麽？嚴一凡要全方位、多角度地進攻，警醒顏若彤：這個男人只屬于她，誰都別妄想！今晚，她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給顏若彤上一課，讓後者知難而退、消失無蹤的一課。

“是的，我就是喜歡他，怎麽了？”顏若彤生硬冷淡地答到。被嚴一凡如此質問，顏若彤醍醐灌頂地醒悟：原來，那些膩膩歪歪、卿卿我我，都是刻意做給她看的！！真是惡心無聊！

“你倒挺誠實的嘛！不能怎樣，只是想勸勸你：張曉峰已名草有主，離他遠點！”嚴一凡幼稚地警告道。

“呵！！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顏若彤覺得荒唐，一個不知自己幾兩重的小屁孩。

“我是張曉峰名正言順、見過家長的女朋友！你呢？你以為你是誰？！充其量，不過是個永遠不能被注意到的自戀第三者！”嚴一凡挖苦道，多了些挑逗的神情。

“是嗎？那我們走着瞧！畢竟第三者也不是誰都有資質當的！”顏若彤言不由衷地威脅道，繼而妩媚地笑笑，畢竟她的确很美，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是能勾走男生魂魄的。

“少做夢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你在張曉峰眼裏就是個男的！”嚴一凡無視着顏若彤欲要表現的妖嬈，狠狠澆下一盆冰水。

“是麽？那你慌什麽？”顏若彤問。然而，“是個男的”四字，已深刺進她心底。

“沒慌，只是心疼你空歡喜，所以善意地提點你。”嚴一凡陰陽怪氣地媚笑道。

“哦？那我還得謝謝你？！不過，喜歡的人，必定要追到手的。能不能留得住張曉峰，要看你的本事！”顏若彤，雖非橫刀奪愛之人，卻故意說些痛快的狠話，讓自己舒服。

“是麽？你若有這本事，為何認識多年，張曉峰都沒把你當女的？！”嚴一凡猛笑了幾聲，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顏若彤，痙攣般又陣痛了幾下——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心病、逾漸潰爛的傷疤：是啊，在張曉峰眼中，為何她自始自終都是個男的？！！

“這只能表明：身為女人，你非常失敗 ！！不讨男人喜歡，特別是張曉峰的。你沒有女人該有的內涵，長得漂亮也是白搭！即使你告白，張曉峰只會當個笑話，噗嗤幾聲！！”嚴一凡看顏若彤楞住沒回嘴，知道誅心了，進而更狠毒地攻擊着。

“你怎麽知道？你對曉峰了解多少？！！！”顏若彤貌似厲聲質問，裏面的無助卻漏進嚴的耳朵。有時，自我防線的崩塌，就在幾句話間。

“我當然知道！！你白白認識他多年，根本不如我懂他！！或者說，你壓根不了解男人，不知道他們究竟需要什麽！！當然，你自己都是個‘男’的，怎麽可能明白‘他’的情愛呢？！這輩子，你注定是愛情裏的loser！徹頭徹尾的loser！!”嚴一凡惡毒地宣判着顏若彤愛的‘死刑’。

最後幾句，尤為刺骨、紮心。讓顏若彤深陷在絕望的泥沼中，無力自拔。她不願承認，卻難以否認——她在張曉峰的世界裏，就是個小子，而後者是不會喜歡男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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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強聰慧的我們，都有脆弱、癡傻的一面。所謂關心則亂，動情則慫。縱然美若天仙，多年來追求者無數，可顏若彤早已全部忘記。其實，她在男生眼裏，向來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灑脫不羁的性格，樸素自然的裝扮，是男生鐘情偏愛的加分點。這些事實，顏若彤看不到、聽不見。她孤孤單單地，在暗戀的世界裏，冷冷清清地等待着、盼望着。而漫長的期待，消耗摧毀着自信的堡壘。信心點點滴滴地在時光裏剝落，顏若彤最終退化成掉光羽毛的鳥兒，在寒冬裏顫顫巍巍，命懸一線。當嚴一凡狠準地擊中其愛情的命門時，顏若彤的心，‘撒手人寰’。她的愛情，卑微、渺小，最終消失殆盡。

此後，無論張曉峰如何問，顏若彤始終閉口不言。若說之前的她，仍在考慮用怎樣的方式傳達心意。如今的她，卻是本能地把心深深埋葬。她害怕被嘲笑、被否定、被傷害，即便概率微乎其微，她依舊懦弱地不願嘗試。腦海裏回蕩的，是嚴一凡的挖苦、諷刺和宣判，裏面充斥着令她膽怯的真實。雲淡風輕無所謂的顏若彤，在情字面前慌張忐忑、束手無策。

顏若彤下定決心：除非張曉峰告白于她，此生絕不會說出自己的愛。

然而，張曉峰，并沒有告白。

幾年過去，他将另一個姑娘介紹給顏若彤。女孩善良懂事，溫柔體貼，顏若彤無可挑剔地接受了現實。再後來，顏若彤望着張曉峰牽起女孩的手，滿臉幸福地踏進新婚殿堂。她的愛終于了無牽挂地死去。

十年相思，曲終散場。

“當初，你為什麽不願告訴我，嚴一凡說了什麽？”張曉峰不再困惑，只是多了些驀然回首的埋怨。

“說不出口，她的話字字誅心，我無力反駁。”顏若彤坦誠道。

“平生第一次見你如此動怒，不，是暴怒。我着急、慌張、迷茫。我猜，她是刺痛你了，卻不知所為何事？應該怎樣去安慰你。”張曉峰內疚道。

“無妨，連我自己都束手無策，何況是你？”顏若彤擺擺手，釋然道。

“其後的時光，你似乎要把我踢出生活了，我特別難過。想着自己傷害了你，卻無計可施、無法彌補，愧對了多年的情誼。”張曉峰忏悔地說。

“你沒有傷害我，只是年輕的我們，多愁善感，缺乏勇氣，容易逃避。我匆匆忙忙躲起來，保護着自己。殊不知，追求幸福，本應如嚴一凡那般，敢做敢為、不怕傷害、不計後果。”顏若彤輕嘆道。

“是啊。當時，我和她分手，你卻沒能明白其中的緣由。”張曉峰搖搖頭，悵然道。

“別說我，你自己明白了麽？”顏若彤輕嘲地反問道。

“自然沒有，我更遲鈍。只是憤怒着、焦急着，卻沒細究過，自己為何憤怒焦急，可惜啊！”張曉峰多了幾分懊惱和不舍得。

“可惜什麽？這輩子，你過得多幸福！妻子溫柔賢良，兒子孝順有為！”其實顏若彤心中，也閃過流星般的遺憾。但錯過的，就讓它錯過吧。“我們做了摯友、兄妹，看着彼此慢慢變老，靜好樂足地過了一生。老天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顏若彤是滿足的。那份舊存的心意，如今被張曉峰知曉，她确無遺憾了。

“嗯。”張曉峰點點頭，不再多說，平靜地望着窗外。夜空中，星光寂寥，月亮孤單單地守在天上。

“你深更半夜喚我來，就是為了聊這些麽？哥啊，我也是八十幾歲的人，經不起折騰，明白嗎？！”顏若彤似乎看到張曉峰臉色回暖，松了口氣，佯裝生氣地埋怨。

“再不說，怕是沒機會了。顏若彤，你可是我的初戀啊！”張曉峰用盡力氣笑了笑，應該是在告白吧？遲到多年的告白。

清晨5點20分，張曉峰離世。走時，平靜安祥，甚至還有那麽點快樂挂在臉上。

原來顏若彤深深愛過的男人，也真真實實地愛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