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陸青仁能打理一間公司妥妥當當，自然做事絕不會拖拖拉拉，公璟瞳離開後，他己讓秘書找到了适合的鐘點阿姨每天定時過來照顧女兒起居，至于女兒要出行，他也讓秘書在公司裏抽調一個司機接送女兒。
安排得滴水不漏，陸悠油想好了一大段力挽狂瀾的撒嬌賣萌語句全數吞回肚子裏，被胃液消化得煙消雲散。
沒了公璟瞳的第一個夜裏，喬緩芝親自操刀下廚煮了一桌兩父女喜愛的菜，眼望着一桌她确實很喜歡吃的菜式，陸悠油吃得卻是食髓不知味，味同嚼蠟，一碗香軟的白飯被她用筷子戳來戳去。
男人粗之大葉不懂女孩心思，喬緩芝始終比陸青仁多懷了悠油十個月，知女莫若母，她哪會看不出璟瞳走了之後，這丫看似平常向他們撒撒嬌，賣點萌，實際上她是悶悶不樂，中午經過琴房的時候，所彈的樂章也帶着淡淡的愁思。
喬緩芝不知道悠油會這麽喜歡璟瞳，她是獨生女，從小只有鋼琴沒多少兒時玩伴，大概是失落失去了一個能談心的姐姐吧？
她瞧向老公，慨嘆一聲，陸青仁是一家之主，他之所以這樣做也不想女兒恃寵而驕，悠油這一次确實是過份了點。
「悠油，晚點問璟瞳甚麽時候回去Ｔ地，尚若不急着走，不如咱們盡地主之儀，明天請她出去吃頓特色菜，感謝她在這段時間照顧妳。」喬緩芝夾了一塊女兒愛吃的燒排骨到她碗裏，在女兒亮起眼看向她時，她回以女兒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意。
下一刻，悠油偷瞥向陸青仁，陸青仁看了她一眼，認為老婆說的話沒錯，的确要好好款待照顧女兒的璟瞳。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好，該答謝她。」
陸悠油努力地抑壓內裏興奮得要奔騰翻浪的湧動，僅露出淡淡的笑靥，對陸青仁點頭示好「待會就問她。」
她分別向爸媽碗裏夾了一塊石斑魚，營造和諧美滿又溫馨的景象，陸青仁與喬緩芝卻不知道，女兒巴不得放下碗筷沖上房間用這個借口找公璟瞳聊天。
女大不中留，是日後陸青仁與喬緩芝對陸悠油最怨氣的評價。
晚餐終于落幕，悠油在沙發陪父母坐了一會便找借口奔回去房間找公璟瞳，點開對話框，指速飛快打上文字，沒半點猶豫地送出。
“璟瞳，爸媽說想請妳明天去吃飯，答謝妳照顧我，哼，明明是我倆各取所需，根本用不着搞這套，跟他們說不用非要我問妳。”
悠油的邀請也有她的傲嬌特色，害羞中又要強裝不在乎。
今天回去後一直在等悠油消息的人，現正坐在陽臺處，吹風微風，回憶早上與悠油分別時的情景，悠油的話挽起了公璟瞳被情愫蒙蔽了的理智，她說得對，她終究要回去不會再回來，如果她不理智貪戀這種滋味，不只她會苦，悠油也會。
她能隐忍傷痛的情感，但悠油呢？公璟瞳看不得她傷心的樣子，就像早上她快要哭出來的雙眼，亦能扯痛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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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明上裝得傲世堅強，內裏卻有一顆敏感脆弱而又清明的心，她清楚明白彼此隔了十萬八千裏，公璟瞳在Ｔ地有她的事業與成就，陸悠油也靠着納倫施的國際名氣互相扶搖直上，二人即使現在不顧一切敞開心扉快快樂樂地一起，那之後呢？
分開兩地之後，又如何維持。
公璟瞳長這麽大來，首次遇到她無法選擇的題目，內心迷茫無助，對這段萌了芽的情感碰不得，也割舍不了。
她動了自私的念頭，不說破，彼此維持這個暧昧的階段，讓悠油一直喜歡她，喜歡到不能沒有她，永遠等着她，挂念她。
念頭太危險，亦對悠油不公平。
叮呤。
簡速的鈴聲打斷了公璟瞳煩雜的思潮，從沉重的淵谷裏倏地拉回來，瞬即拿起電話查看，那是悠油訊息專屬的聲浪。
看到熟悉裝兇作勢，要面子又傲慢的語句，公璟瞳掃走了心腔的黑雲，嘴邊慢起了她不自知帶甜意的微笑。
「告訴叔叔阿姨我沒問題，有時間地點嗎？」她沒有回文字，直接發了語音過去。
悠油在那邊守在電話前，見到回複心也落了下來，早上她說出口的那些話無疑把窗紙撕了一角，露出了脆弱給對方知道她的心意，她當時在賭，如果這點心意能試出公璟瞳對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情感，她覺得值得的，偏偏早上換來的，是公璟瞳一聲的輕嘆與沉默，還有一抹清冷的背影。
她沒談過正式的戀愛，并不代表她感覺不出來公璟瞳對她的态度比一開始很不一樣，看她的眼神也變了，溫柔中帶了些情意，每回對上那雙好看的寶墨色眼睛，足以令她心跳加快，小鹿亂竄。
只不過她倆沒用過語音通訊，望着畫面上的語音條，她有點緊張地點開來聽，經過電波傳遞，公璟瞳的聲線平真人添了幾分硬實，卻依然溫軟有韻味，柔柔輕拂在耳旁，像羽毛劃過一樣，使人耳尖酥麻。
「他們沒說，不過依我爸的性子，明天一定安排得妥妥當當，妳才走了沒多久，照顧起居的阿姨和司機己經安排了，看看他的效率。」人家發語音過來，悠油當然也發語音回複，錄制前還不斷調整自己的聲線，做到像日常一樣，不給對方知道她此刻高興的心情。
公璟瞳播放了兩遍，聽了兩遍，帶點嗤之以鼻的腔調，逗開了她的嘴角，眉眼都笑彎起來。
「叔叔能将青凡發展成現在的規模是有他的能耐，我看過青凡的發展史，挺崇拜叔叔的，他很會做生意，要不然就沒資本去寵妳啰。」她尾音帶着輕笑結束了這條語音。
輪到陸悠油把語音連播了好幾回，目的要多聽幾次結尾那兩聲清脆嬌柔的笑聲。
好……好酥啊。
「天下有錢老爸是否都只會拿錢寵女兒？小時候惹我生氣只會買玩具買裙子，到大了，每回我不理他，他便一張張金卡送過來給我刷，我沒用過卡裏的錢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懂我想要甚麽，璟瞳，妳爸是怎樣的？」談到這個點上，悠油是發自內心的剖白，她想在陸青仁身上要的東西與天下女兒想要的一樣，便是父親多一點的關懷，懂她們，無論她們做甚麽，都支持她們啊。
陸悠油很清楚，若果給陸青仁知道她喜歡了公璟瞳，鐵定要跟她脫離父女關系，他是多麽看重傳統的人，每年過時過節他也是必安傳統來做的，多忙也會陪家人過，新年總少不了一封壓歲錢放枕頭底，家裏會貼滿紅通通的揮春，大年初一要穿些中國款式而且要大紅色的服裝，連帶她不想穿，也得套一件在外面，羞得她每年都不想見外人。
若果爸爸願意把花錢寵她的心思改為支持她與公璟瞳上去，她會很感激的。
從她對陸青仁發牢騷的話，公璟瞳找到了收拾悠油房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個抽屜裏有十幾張卡的原因了，起初以為是絮藤替悠油辦的，是以防這丫大頭蝦不見提款卡才一口氣辦了這麽多張……
原來，全都是“父愛”來的。
正如悠油所說的，天下的富爸爸，而且像陸青仁又忙又有錢，沒時間顧及女兒太多的，都用這種方式寵前世情人呗。
「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親也會寵着我，但他是大學教授，寵我也嚴格管教，但我倆家庭情況不一樣，不可以作個對比，不過這兩天我看叔叔是很寵妳，只是他是生意人，太忙了，到妳長大了，他不知道該用甚麽方式疼妳增進父女情，下意識認為能供妳揮霍，買妳想買的東西就是愛妳的表現，他沒想過妳己不需要這些身外物了，不如妳多點告訴他妳的想法，例如邀請他多看妳的演出。」
悠油仍然把這條語音聽了兩遍，這一回她并不是想多聽璟瞳的聲音，而是想多聽兩遍她說的話語。
每字每句都截中她的心裏，公璟瞳太了解她了，每回渴望父母來聽她的演出這事都知道，她從沒說過，也許是她這陣子陪她演出的時候發現了吧。
其實，她每場演奏都會讓餘沐丹留空兩個座位，以防陸青仁突然有空了，想過來看她演出。
十多歲的演出時，陸青仁還會抽點空出席一兩次，到了她獲獎、從維也納回來加入納倫施後，一場都沒見過他。
心坎湧起酸意，眼眶燙熱，只是習慣了失望的陸悠油并不準眼淚丢下來。
「公璟瞳，我失望夠了，不想再有甚麽期盼。」
發過來的語音沒了拔氣，公璟瞳能聽出陸悠油對陸青仁長年來的期盼，到最後結果都是失望的低落，她心痛了，巴不得會瞬間轉移，立刻來到她身邊把她擁抱在懷內，安慰她受傷的小心靈。
「悠油，妳能相信我嗎，以後妳每一場演出，我都過來看妳。」她堅定地向她作出承諾。
死寂的心一點點地跳起來，陸悠油聽得耳朵顫栗，心髒亂崩，可惜理性告訴她，這種承諾很難做到，她不想有了這麽高的期盼，忍住自己的情緒，冷嘲道：「我每月至少飛兩個地方演出，妳一個大總裁能這樣抽空飛來飛去麽，公司不用管啰？」
她不相信。公璟瞳嘆息。
也是啊，她都沒勇氣對她表白情意，沒勇氣能跨越距離的障礙，作出這種承諾，誰都不信。
「總裁就是管着人去做事，離開一兩天公司不會倒，悠油，我會做到給妳看。」
她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陸悠油不想回應她，便火速轉移話題「不聊了，時候不早，我要去洗澡，妳也早點休息。」
「悠油……對不起。」她指的是今早沒說半句話便離開的事。
陸悠油以為她會回複“好的”之類的話，沒想到點開來聽是一聲的道歉，頓了一頓她才意識到公璟瞳為了甚麽向她道歉了，心腔發痛，鼻子一下來了酸意，眼角奔出了一串淚水…..
說甚麽對不起，她不想聽！好像她被拒絕了似的。
抛下電話大步跑去浴室洗澡，她要洗走一直奔流出來的眼淚。
不行，陸悠油，妳不能哭，太丢人了。
第二天如悠油所說的，陸青仁把這頓飯局安排得妥當，時間地點亦由悠油發了給她，還說了陸青仁知道她住在隔壁Ａ區，到時候直接過來Ａ區外接她一起過去餐廳，不用她再安排接送車了。
對她應了一聲，這丫除了發過來飯店的數據和安排接送的事宜外，便沒跟她再發甚麽別的訊息，公璟瞳當即明白，昨天那句對不起惹她生氣了。
坐在餐桌裏吃着早餐的她悠悠地嘆了口氣。
「公姐，怎麽啦，早餐不合胃口？」展昕也端一盤早餐過來坐下。
「沒有，感慨快要回去，有點不舍得妳。」公璟瞳适時沖她笑了一笑，扯開話題。
展昕也哀了一臉，拿起麥面包咬上口「我也舍不得，怎麽一下子就要走了。」她喜歡公姐啊，公姐溫柔又細心，對她可好了。
「以後有空我回來看妳，看看到時候妳把宮影後追到手了沒？」公璟瞳不想話題擱在這個有點愁傷的話題上，俏皮地挑了挑眉，嘴角上彎，近來小房東頻頻進出宮影後那裏，說甚麽做了她的健身教練，做健身教練可以，但有必要做到晚上才願意回來麽！
有事情呢，宮影後也是當局者迷。
展昕聞言漲紅了一臉，陽光爽朗的臉容嬌羞了一下下「公姐妳壞！笑話我。」她笑了一笑補上「我在努力，妳回來看我的時候一定己經美人在懷，好讓妳羨慕羨慕！」
「瞧妳得瑟到呢。」公璟瞳伸臂捏她的臉頰，沒半兩肉的臉捏上手一點手感也沒有。
「公姐，我決定了，現在我有點錢，房間我不會再租出去，妳甚麽時候過來，無論工作也好、探朋友也好，房間永遠只留給妳，那妳就不用去住酒店啦～酒店我這裏好，溫馨又自在。」
展昕愉快地決定，這個決定，卻令公璟瞳若有所思。
「謝謝，來Ｂ市能結識妳，我很高興。」公璟瞳再次伸臂撸她的頭頂，小房東很合作地往她手心裏蹭，她被逗得歡樂地笑起來，一掃剛剛的傷愁。
晚上六點，陸青仁親自開着車來到Ａ區保安亭外面，駛過來的時候，早己見到一抹清雅身影在路邊。
轎車停靠在她前方，身影踩着高根鞋不疾不除的走過來，陸青仁按下車窗，身影輕微彎下腰向他問好「叔叔，阿姨，謝謝您們請我吃飯。」
「謝甚麽呢，我們才要答謝妳照顧我家女兒，先上車，這個時候怕要堵一點時間。」陸青仁豪邁地笑笑，把車門解鎖。
公璟瞳打開車門，看了一眼坐在裏面的人，對方不屑看她一眼，身軀好像故意做給她看似的，側着身，幾乎用後腦勺對着她，她苦淡一笑，坐進車裏把車門關上。
她上車後，陣陣淡薄的香水味飄到陸悠油這兒來，她咬了咬牙，她故意的，明知道她生氣，還噴了她送的香水，就想迷惑她！
陸悠油這回很堅決，不被香水誘惑，也不會就此原諒她。
車開了沒十分鐘己堵在馬路上，陸青仁是生意人，公璟瞳也屬半個，自然在車內一言一句地閑聊，由生活小事到國際新聞，他倆無一不能對接上的，偶爾喬緩芝也搭上兩句，公璟瞳會被他倆的老夫老妻的幽默風趣逗笑了出來，清靈般的笑聲響片車廂。
也撓得陸悠油耳朵癢。
她沉默靜坐，瞥向他們三人的歡樂，好像她才是多餘的那個，她并不是妒嫉，而是悶氣老爸老媽将她心裏頭的人的注意力搶去。
怎會回事，她竟然連爸媽的醋都吃……
她是喜歡公璟瞳喜歡到甚麽地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