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午後吃完午餐,公璟瞳急不及待來到了別墅,她想幫忙打下手則意料中被絮藤趕了出去,讓她去陪陪悠油那丫,她說,那丫不知道怎麽會事,今早吃完早餐就待在琴房裏半步未出,中午飯也說不吃,對絮藤來說這種事以往常常發生,她不懂藝術家的世界,沒吃午飯也不會怎樣,便随她了。
公璟瞳聞言捏了捏手心,眸內幽黯如像一潭寂寥的井水,輕淡應了一聲,回身循着琴音來到了琴房外,它己不像以前一樣,打開來随她進出了。
她在外面等待一曲的結束,曲目己熟透了,盤算等了五分鐘,裏頭的琴音逐漸慢下來,沒幾個音符便停止了,她敲門而進,目光掃了琴房一眼,她搬進來的那張椅子,不知何時也不在了,沒了她的一席之地。
「怎麽不吃午飯。」她上來前沖了一杯蜂蜜水,把蜂蜜水遞到她前面,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留空間今天吃公總的餞別大餐。」肩膀無情地甩開那溫暖的熱度,搶過那杯蜂蜜水喝上一口再塞回去她的手心,一個正眼也沒給過公璟瞳。「喝完了,妳別在這裏礙我眼,不要再進來,這裏己不是妳可以進來的領域。」
她拒絕公璟瞳再無情地侵犯她的世界,不讓她在唯一可以冷卻情感的領域裏留下該死的溫柔。
拿着杯子的手一點點地捏緊,她的話如一把鋒利的□□,随意一揮,便能輕易往公璟瞳心上割開一道很深的傷口,淺薄如線的傷口瞬即滲出鮮紅的血,捂也捂不住,疼痛非常。
手掌被甩得擱在半空,她慢慢地捏起了拳頭垂在身旁,深深呼吸了兩口,調節了洶湧翻浪的情緒,像沒發生過甚麽事一樣,傾出她能夠給的溫柔對待她。「對…..不好意思,我這就出去。」
她說過不能對她說那三個字。
悠油說的那些話,公璟瞳銘記心裏。
關上琴房房門,公璟瞳呆立在原地,手心仍攔在手柄上,不一會房間裏傳來一陣狂亂的樂章,像是悠油拿着鋼琴來發洩對她的不滿與綿綿的恨意。
她轉過身靠在門邊,捏緊了手中的蜂蜜水,聽着宣洩的音符,緩緩地閉上了眼,承受音符裏對她的指罵。
臨別的晚餐有範絮藤親自操刀,滿桌的菜式色香味俱全,全部按公璟瞳的口味去烹調,以清淡菜式為主,不過為顧及金主媽媽,絮藤也做了一個比較偏重口味的紅燒肉。
端出最後一道清蒸鮮魚,範絮藤解開圍裙挂起來,坐落在悠油身旁的座位「公總,不知道合不合妳口味,見笑了,起筷試試。」
「怎會見笑,比我做的厲害多了,難怪悠油常說想念妳做的飯,我是比不了,回去要跟我媽多學學。」公璟瞳神色平緩,嘴角含笑卻眼波黯然,她拿起筷子夾了悠油愛吃的紅燒肉送進嘴裏,肥而不膩,肉質軟糯,鹹甜适中。
是悠油喜歡的味道,她要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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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藤瞧她夾的第一款菜是紅燒肉有點反應不過來,油油不是說公總不太愛肥肉的嗎??她往右邊的人投去一個探問的眼神,對方似是沒看見,而且緊崩着臉容,捏着了筷子緊緊地盯着公總吃那塊紅燒肉。
哎,金主媽媽,別在這時候翻臉啊,人家公總就嘗了一塊,還有一大碟呢。
她以為悠油是氣了公總吃了她喜歡吃的菜,卻不知道悠油生氣的,是坐在她對面的人若無其事地吃飯,若無其事地用她的溫柔去處理她們的感情。
她會不知道公璟瞳甚少吃肥肉嗎?如今第一口便挑上紅燒肉,她是幾個意思?這樣的溫柔令她更難受,想恨她卻恨不了,也不舍恨。
悠油是嬌貫的大小姐,并不代表她心智不成熟,有些事她都懂。
公璟瞳不可能舍棄她的工作,而她……卻無法從正處于颠峰的音樂成就裏另覓無法登高的風景,看慣了最高處的雲海,又怎想看雲海下的凡俗。
她們都無法取舍,所以才會選擇以這種蓋着一層鐵布的方式開始感情,同樣在鐵布中将感情壓死在裏面。
「油油,妳也吃一塊,看看有沒有退步?」絮藤見崇祖脾氣在崩坍的邊緣,瞬即夾了一塊又大又肥的肉到她的碗裏。
悠油收起瞪視那人的目光,提起筷子把碗裏的紅燒肉咬了一口,是絮藤的味道,是以前她喜歡的味道,只是……她現在更愛對座那人的味道了,即管絮藤再做得怎麽好吃,喜歡就是喜歡,回不了頭了。
「好吃,妳回去這幾個月有跟阿姨學多點嗎,沒新菜式妳明天就滾哦。」悠油笑眼彎彎地向絮藤威吓。
「哎,有妳這樣的嗎!我這些年為妳學了多少不同地方的菜,妳不當鋼琴家可以去當美食家了,不如我替妳辦一個美食微博號吧。」多年的默契,絮藤立刻接住了悠油丢給她的話題,成功把餐桌上的氣氛往輕松歡快的方向帶去。
「妳們……感情真好,讓人羨慕。」對面是一幅樂悠悠的景色,有那麽一刻,她羨慕的是絮藤少了那種束縛,光明正大地留在悠油身邊,照顧她生活,哄她開心。
至少絮藤讓悠油快樂,而她……帶給悠油只有不快。
她的話打開了絮藤的匣子,整頓飯圍繞着與悠油從結識到相知的趣事,公璟瞳聽得認真,不願錯過任何一件有關悠油的事,講到一些好笑的,她也會跟着絮藤一同笑出來,柳眉彎起,眸子裏點亮了星光。
一向不多話的悠油只有絮藤把話搭到她這邊來才應付地回了兩句,一頓飯下來,她都偷看着對面的人。
她在笑,強裝出來的職業笑容。
眼在彎,眸底中她看出了濕亮。
這個人怎麽這麽可惡,要走的人是她,現在好像是她抛棄她似的?
面對她完美的僞裝,陸悠油的心像被絞着的疼痛,心疼她,所以……
她沒逼公璟瞳留下來,讓她回去屬于她的地方。
吃過晚飯,絮藤切了一盤水果、泡了一壺花茶端到客廳,繼續餐桌裏的聊天,不知不覺,時間急速流轉,時針踏向11,公璟瞳知道今天該結束了。
「明天早機,我要回去了。」公璟瞳适時在一個話題結束提出,她提起包包站起來,向絮藤笑道:「謝謝款待,很高興認識妳,下回見應該是在T地了,到時候輪到我招待妳…..們。」
絮藤也站起來,展臂給她一個擁抱。
「絮藤,妳去清理廚房,我來送公總。」悠油也跟着站起來,用容不得絮藤拒絕的語氣與眼神看她。
主仆多年,絮藤不是沒感覺出來公總與油油今天相處有些怪,怪在哪她摸不清,自然地,她說到這麽明顯了,絮藤沒可能聽不出來,她笑得燦爛應許,與公總道了句一路順風便回去廚房把碗碟洗了。
悠油把公璟瞳送到鐵閘外,她站在閘內,公璟瞳己在閘外,眼眸看進彼此的眼內,只映着對方無法掩飾分離的難過。
「悠油……我……能不能再抱一抱妳。」耳邊,響起了小房東最後的那些黃色意見,推倒甚麽的她是做不了,最後,她也想讨個擁抱。
眼淚凝在眼裏,它在發熱,灼得陸悠油很痛,她咬着唇,沒有答應。
「妳走吧,一路順風。」
悠油退後一步,把鐵閘關上,正式在她們身上劃上了句號。
她回身那瞬,淚水滑落,留給公璟瞳的,是一抹灑脫的背影。
她希望公璟瞳能記住她的寡薄無情,回去後把她淡忘,這樣的話,在T地再見,她們亦可以以禮相待。
*** *** *** ***
天色正沉,坐落在床邊的人一夜無眠,她望着擱在一旁的行李箱整整一個晚上,糾結與悔意随時間的流轉而跌入深淵,黑夜總是伴随着孤獨、寂寞與愁緒,恰好這夜全都落在公璟瞳的心上。
她腦裏一直徘徊悠油最後那幕的回身,以及……沒來得及擋去的眼淚。
悠油的眼淚絞碎了她靈魂,到此刻,公璟瞳始終沒搞明白為甚麽會對她用情這般深,比以往任何一任都要深厚,是因為她是人生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嗎?
她搞不明白,也無力弄清楚。
愛情過于莫名其妙,也猝不及防。
放在一旁的電話響起,向她提醒是時候要出發了。
拉回神傷的公璟瞳有點沒力氣地站起來,脫下一身的睡衣,取過床尾一早準備好的衣服換上。
行李早己收拾好,化妝臺上空無一物,她今天亦無心思要化妝,随意地把頭發綁起便拖着行李離開房間。
踏出房間腳步頓了一頓,看見門外的人,她趕緊換上一副平日的溫文笑容,向小房東道聲早安。
「妳怎麽比我還早,沒吵醒宮影後吧?」公璟瞳輕笑地揶揄小房東,她的房間到晚上便空無一人,有時候她會取笑展昕趕緊嫁過去。
「嘿,我家影後說不放心我獨自送妳去機場,吃醋啰~所以她要跟過來,司機都準備好。」展昕走前将她的行李拿過來,邊說邊提下樓。
小房東一身肌肉,力氣又大,公璟瞳樂意得很有人指她搬行李,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一同下樓。「哎,這麽大面子,能夠得到宮影後送機。」
「她愛亂想,跟她說過妳有喜歡的人了還不放心,不過她這樣吃醋還滿可愛的。」展昕嘴邊漾笑,笑如蜜糖,清清甜甜。
見着小房東找到愛的人,公璟瞳替她高興。
別墅外,一輪黑色的保姆車安安靜靜地停靠着,許是司機見到她們二人,下了車幫小房東把她的行李放進車尾箱裏,而小房東熟悉地打開車門,像個小紳士的扶助公璟瞳上車。
車上,宮影後坐在副駕裏,戴上擋去半邊臉的墨鏡,一副冷淡生蔬的氣場。
「宮小姐,勞煩妳了。」公璟瞳微微一笑,內心是笑着宮影後這麽愛吃醋,與屏幕前的她有着反差萌呢。
「不勞煩,剛好沒工作。」宮鷨年淡淡回了一笑。
待司機與小房東上了車,在小房東的熱情與她的影後撒嬌賣萌中,車內屬于宮影後散發出來的冷凍感瞬即回暖,而強裝沒事,強扯笑容的公璟瞳也松了口氣,安心看着窗外的風景自我封閉。
淩晨馬路沒甚麽車,機場沒多等便到了。
公璟瞳在想,若不是機場是人來人往的地方,加上宮鷨年即管從包到落腳亦容易被認出來,她應該會與她們一起下車,緊盯着自己有沒有對小房東做越界的小舉動。
宮影後到現在也生氣那天她摸了小房東的頭顱啊。
小房東真是個暖心的小奶狗,陪着她辦好登機手續,一路說笑地送到她到出境門外,用盡最後一秒去逗她開心。
「公姐,她不來嗎?」小房東掃了眼四周,有點嘆息有些感情不太順人意。
微笑僵在臉上,裝不住了,在小房東面前不再僞裝,斂下唇角,黑亮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
公璟瞳苦笑搖頭「她不會來的,不來可能對大家都好。」
展昕知道感□□旁人無法插手,上前将一副傷心的姐姐抱進懷裏,她不再說下去,只溫柔地與她道別。「一路順風,有時間我一定會去找妳的。」
「謝謝。」公璟瞳回抱她,她亦暗幸宮鷨年沒下來,要一然她又在小本上記她一筆了吧?
二人松開後各露出微笑,她不再墨跡,揉揉小房東的頭顱便拿着護照與登機證回身給關員檢查進去出境區了。
飛機離地,公璟瞳眼睛裏的B市越來越細小,靜水流深的墨眸掀動了一圈的濕潤,眼角悄聲落淚,默言在心內向她說了聲再見。
絮藤七點起來,洗漱換衣走出房準備去把昨天的衣服拿去洗,她經過悠油的房門,房門是半掩的,那并不是正常的狀況。
好奇驅使她手放在門柄上,輕輕地推開探進裏面,看到裏面的情況,絮藤雙眸睜了睜,心髒吓得離了一離。
悠油并沒她想象的在床裏抱着被單沒睡相的熟睡,她正坐在床邊,頭顱低垂,臉埋進雙手裏,房間安靜又昏暗,走近幾步,絮藤聽見了抽泣聲,腳步加快了速度,走近了她。
近看,她發現掩面的手邊全是淚水,絮藤不知道發生甚麽事,但結識她這些年,從沒見過哭得如此傷心的悠油,她心疼天子驕女怎會傷心成這樣,沒說半句話将人抱住。
悠油像在海面上抓到一塊本一樣,壓抑的情緒徹底釋放,倒在絮藤懷中放聲哭泣,流了一夜的淚,此刻更加如洪水沖破堤口一樣,滾得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