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戀
奉天大酒店在連雲市酒店雲集的十字路口旁,樓層高聳,裝潢大氣華麗,是酒店業龍頭老大。
出租車還未行至門前,江小小已經叫停。
司機将車子停下。
江小小付了錢下車。
基本上所有店面都已關門,只有路燈凄慘照亮馬路。江小小凍得鼻頭通紅,手上戴着厚羊絨手套仍舊感覺冰得麻木。
搓着手跺着腳,站在一家衣飾店門口卻不敢上前。
除夕前一個小時,連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早餐連鎖店都關門了。門上挂着新年的吉祥物,是一只可愛的大紅珊瑚絨蛇寶寶,睜着無辜雙眼盯着路面。
做好了心理建設,江小小才敢邁開步子。只是剛走至門下臺階邊,就見到三四輛高級小車從路上駛上庭院。下來的人有男有女,衣着華貴,神情傲慢。有一人穿着深灰束腰中長款大衣,從車上下來,膚白若雪,唇紅如丹。比女子還好看,比男子更風流,桃花眼一彎,勾得人魂魄都要飛走。
有漂亮女子挽着他。
他朝女子微笑,擡頭走上臺階。
一群人,都不約而同跟在他身後。
不管在哪裏,他都是人群的領導者。
江小小躲在臺階邊的高大石柱後,看男人走進玻璃門,走進光亮溫暖的大堂,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看來,又沒有她什麽事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嘆了一口氣。又站了一會兒,才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時又猶豫了一下:自己總歸來了一趟,是否可留張字條?
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上車後說出地址,掏出手機來,将鬧鐘定至新年前一分鐘,将短信編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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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9.
江小小将短信發過去。
12:00.
外面響起啪啪炮竹聲,整個天空都被市政府出資燃放的巨大煙花照亮,五顏六色、璀璨壓目。
手機忽然亮起來,她喜極,定睛一看,卻是來自易長洲的新年祝福短信,與她同樣言簡意赅:新年快樂。
擡頭看向璀璨天空,不知不覺時光流逝。
12:15.
手機屏幕一直灰暗。
直到煙花也謝,天空複又黑暗,也一直沒有等到短信回來。
她不失望,因本就從未得到過回應。
只不過略感寂寥。
春節過後,一切重歸正軌。
易長洲早早來到,于大年初六停車在她宿舍樓下,驚她一跳:“你怎會在這裏?”
“有時差,睡不着。”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去吃早飯?”
易長洲:“嗯。”
他胃口甚是不佳,只喝了一杯豆漿。
江小小:“怎麽心情不好?”
易長洲望向窗外,眉間布滿愁色。
“發生什麽事?”
易長洲:“……”
對方不願說,多問也白搭。
江小小沉默吃完,主動去櫃臺結帳,并買了一盒牛奶。
兩人共赴公司,至停車場外,江小小放下牛奶:“心情不好更要注意身體,覺得你回家過年氣色反沒年前好。牛奶拿着,餓了時喝。”
易長洲:“謝謝。”
江小小笑了笑,下車。
入職後又是一陣忙碌,各項工作要重新上手,且沈秘漸将工作轉給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時光一恍就一個月,今年首批成衣制出,泰華總部決定辦一場服裝秀,邀連雲市分部總經理一同參加。
職場無情,容不得人半分疲軟,對易長洲亦如此。他已恢複刀槍不入狀态,絲毫不見那日清晨的愁悵。
本該是沈秘陪同,但易長洲借口沈秘坐陣公司,讓她陪同。
單身男女同去異地出差,是一件夠人非議的事,更何況她與易長洲早已被傳得面目全非,壞得不能再壞。她倒也完全放開來,橫豎相處下來,易長洲并非惡徒,所以容華之旅倒也沒什麽要擔心。
簡單地收了行李,下樓坐出租車抵達機場。
易長洲的行裝更加簡便,只一個雙肩黑色帆布包,着黑色緊身長褲與短款皮衣,戴着墨鏡,顯得比上班時年輕許多,朝氣蓬勃。
他很自然地替她接過行李:“去辦手續。”
清晨隊伍不長,兩人站不到一會兒就輪到。服務生語氣輕柔,快速地辦完手續引他們入登機口。
易長洲:“去吃點東西?”
江小小:“飛機上吃吧,現在不餓。”淩晨六點,會餓才怪。
他不堅持,看了她一眼:“你帶衣服了嗎?”
江小小:?
“我們去看服裝發布會,你別說就穿成這樣。”
江小小呆愣片刻:“糟,我沒想那麽多。”
易長洲:“……”
江小小:“怎麽辦?”
易長洲:“去那邊買。”
想起自己微薄的荷包,底虛得很啦。要是夏天還可打臉充胖子,這大冬天,一件皮草成千上萬,如何HOLD得住?
他先過安檢,短款皮衣脫下,盡顯鍛煉良好身材,肩寬腰細,腿又長又直,勾得不少人視線。江小小也暗贊一聲。
她鍛煉就少了,且春假在家胡吃亂睡,身上哪處都是軟綿綿,長款羽絨服脫下,雖說還算玲珑有致,到底需格外注意挺胸收腹。
至候機室,易長洲将行李放在椅上,去自動售賣機處買兩杯熱咖啡來,一杯遞給她。
“謝謝。”
易長洲坐下,啜了一口熱咖啡:“将你拖至容華,辛苦了。”
“哪會,正巧開開眼界。”
“總部勾心鬥角十分厲害,若見到什麽想不通的事,亦不要驚奇。”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于公事倒很處變不驚,是我多慮。”
哈,他真會說話。江小小:“哪裏,我還嫩得很,多謝易哥提醒。”
易長洲笑了笑,忽指着玻璃門外寬闊機場:“你看太陽快升起來了。”
一片空曠蒼茫的機場綠地地平線上,橙紅如霞披散天邊,一輪血日露出微薄邊沿,照得立在玻璃門外不遠的值勤片警的制服格外肅穆。
江小小:“一會兒我們上飛機,許看得到整個如鹹鴨蛋黃盤的大日頭。”
易長洲:“應該看得到。”
結果并不如他們所想,待沖上雲層,太陽已綻放它燦爛金光,照得整個天空一片金燦明亮,只覺刺眼,不敢直視。
飛機上只發了兩塊小餅幹,江小小又叫了一杯熱牛奶,簡單地吃過,坐在位子上打起盹來。
小睡一小時後清醒,側頭見易長洲比她睡得更沉,眼簾緊閉。
原來他睫毛這樣長,只是平時眼神太淩厲,令人不敢細窺。
“你好,”江小小輕聲叫住經過的空姐,“麻煩給我一杯熱水。”
空姐微笑将水奉上。
江小小慢慢喝着,又拿起雜志來看。不過多時便聽到廣播:即将抵達目的地,請系好安全帶。
江小小轉身想叫醒易長洲,哪知他早已睜開眼,雙眼猶顯迷蒙,漆黑眼瞳看她半晌方說:“好快。”
她想了想,說:“嗯。”
下機後,機場外已有公司車輛來接。江小小自己背着行李,與易長洲一左一右上車。
副駕駛上坐着自稱秀場副統籌的孫某,易長洲客氣道:“麻煩你。”
孫統籌:“哪裏的話,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江小小聽得牙都軟,所幸這位孫統籌有許多秀場環節要說與易長洲知道,并無他暇拍其他馬屁。
待他把秀場安排單遞給易長洲,酒店也已到達。
江小小一下車便去酒店前臺拿房卡,這才發現泰華竟只訂下一間房,再問是否有其他房,服務生搖搖頭說:“非常抱歉,因為秀場人多,房間早已訂滿。”
江小小:“那附近酒店可有房?”
“恐怕很難。泰華辦服裝秀,許多明星都來,時尚盛會,哪有空餘房間?”
江小小:“……”
“怎麽了?”易長洲走上來。
“沒房間了。”
易長洲一愣。
江小小意識到自己表達錯誤,正要更正,孫統籌已搶先一步:“哎呦,不好意思,我們接到易少回電,本訂下兩間房,但臨時易總有位朋友要來,只得将房間讓給他。還以為來的會是沈秘,未想是這樣一位漂亮小姐。”
江小小都聽出這話中深意,難怪易長洲臉色一沉,往孫統籌對面側了側臉,半晌方道:“易總為我安排這樣豔福,感激不盡。”
一個易總,一個易少,當真令人遐想連篇。
既遇上這等飛來橫禍,江小小也不能再嬌情,只得與易長洲同進一間房。
易長洲在門外便把孫統籌打發,進房後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好在這間房夠大,沙發上亦能睡三四人。江小小将包放下,自去洗手間。洗手後出來,易長洲看向她,笑道:“這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睡覺。”
江小小坐在沙發上:“這裏夠寬,我睡沙發。”
“那怎麽行,你睡床。”
江小小:“我怎麽好意思?”
易長洲忽從沙發上站起,一步步走向她,欺身近前,壓低聲道:“那我們一起睡?”
江小小不由自主将身體後仰,搖頭不疊。
易長洲眸中浮起笑意,近一步向前:“我什麽都不做。”
江小小搖頭不疊。
還真是一直被壓到躺下。江小小做夢也未想過會被這樣一個男人壓倒在身下,眼睛一眨不眨,連呼吸都忘記。
易長洲眸色深黑,兩手抵在她身側,凝視半晌後終忍不住笑出來:“發抖了。”
“啊?”她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這話的意思,搖搖頭:“沒抖。”
他的手放在她手臂上:“抖了。”
他掌心有力,捏在她手臂上。
就是沒抖。江小小想。她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發抖了。
說話間,易長洲已起身放開她:“沒交過男朋友?”
江小小想了想:“不知道。”
“交沒交男朋友你不知道?”
“初中時有過一個玩得很好的男生,不過沒牽過手,算不算?”
這話說得太純情,純情得易長洲這種老手都不知如何作答。
明日便是服裝發布會,今天便已聞到風雨欲滿樓的氣息。
易長洲心事重重,比在連雲市時更加少言寡語,連午飯都叫到房間。好在他猶記得衣服一事,打電話與一時尚圈朋友,約好翌日帶衣物與首飾過來給江小小充門面。
易長洲:“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江小小搖頭:“坐了一上午的飛機,累死了,我想休息。”
易長洲也不堅持,打開電視随意挑選一檔新聞節目看起來。
江小小本是坐在沙發上,後來就躺下來。
易長洲:“去床上睡。”
江小小搖搖頭。
易長洲:“去吧,剛才逗你的。晚上我睡沙發。”
在他的眼睛裏,她看到了認真。于是坦然進房,關門,脫衣睡覺。
一覺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已三點多。穿好衣服出去,易長洲仍坐在沙發上,正低頭看手機。
“醒了?”
江小小:“嗯。”
“易哥。”
“嗯?”
江小小坐在易長洲旁邊:“你有心事。”
“嗯。”
“說出來聽聽。”
易長洲:“……”
“我記得你說過我們是朋友。”
易長洲轉頭過來看着她,忽然伸手在她頭上揉了兩下。
江小小格外敏感這個動作,反射性地退後。
“你看,”易長洲苦笑,“還說我們是朋友。”
江小小心中有愧:“這個不行。”
“那什麽行?”
江小小:“……”
靜默片刻,江小小說:“有錢人家裏,奪資争産的事很常見。電視上都演爛了的。”
易長洲:“嗯。”
“我覺得你有能力、肯吃苦,待人又好,似主角一樣,一定能打贏各色配角,成為最後贏家。”
易長洲笑:“多謝你開導。只是人生往往并非輸贏這樣簡單,有些事情不到身上體會不到。”
江小小點頭:“但我希望你開心一些。若有我幫得到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易長洲:“雖然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适,不過一個女人若想安慰一個男人,特別是一個對她還有點意思的男人,換一種方法也許更好。”
江小小:“我現在确定你沒問題了。”
“是嗎?”易長洲笑,“其實我裝了這麽半天,多希望你用那種方法安慰我。”
喔,這個男人,什麽時候都可開這種風流玩笑,真是色膽包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