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終身
于是周紹元也有意無意同妹妹交談幾句,将她拉入談話中。
面對兄長抛過來的話題,周月明少不得要認真回答。有時與徐文竹目光相對,她尚未開口,對方眸中就溢滿了笑意。
她回之一笑,他先若無其事移開了視線。
徐文竹輕舒一口氣,不想給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不知是不是上元節的緣故,他總覺得今晚的月色分外皎潔,那個提着魚燈的姑娘也格外美麗。他一時之間腦海裏浮現了許多幅畫,熱鬧鬧,活潑潑,讓人心癢癢的。
臨分別之際,徐文竹小聲道:“燈上的這條魚畫的不好,改日我畫幅好的,送給卿卿。”
“不必不必。”周月明連忙擺手。徐文竹的畫頗有名氣,價格不菲。竟要直接送畫給她?
當然,這或許是客套話,她若當真,反倒是失禮了。
周紹元在一旁含笑看着,心說,徐家表弟對卿卿确實不一般。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要給人贈畫。
徐文竹想了又想,還是避過周月明小聲問周紹元:“紹元兄,我記得卿卿比我小一些,是吧?”
周紹元斜了他一眼,施施然:“她叫你表哥,你說呢?”
“她沒有定親吧?”
周紹元搖頭:“沒有。”
徐文竹點一點頭:“我覺得也是,這麽小呢。”
他雖然沒再說其他的話,但周紹元卻挑了挑眉。
周紹元與徐文竹作別,周月明則悄聲問旁邊的紀雲開:“你怎麽了?看你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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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紀雲開脫口而出。
周月明盯着他瞧了一會兒,看不出什麽來,索性就不再追問。她提着燈,安安靜靜等兄長。
紀雲開心裏反倒不大自在了。
從燈市回來後,周紹元就佯做無意,問起妹妹:“你覺得文竹怎樣?”
“什麽怎麽樣?”周月明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一瞬,她忽然明白了兄長的意思,手裏握着的方燈似乎顯得沉重了許多。她眼角的餘光依然能捕捉到紀雲開的“身形”,心裏甚是微妙。
這話題哪怕是與親兄長談論,也挺羞人的,更遑論還有紀雲開在側。
她低低地喊了一聲:“哥,別說這些。”
“怎麽了?”周紹元輕笑,“又沒外人,咱們兩兄妹,有什麽話說不得的?”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到今年八月,你就十六歲了,有些事情也該想想了……”
“哥——”周月明打斷了兄長的話,她有些慌亂地瞥了紀雲開一眼。很好,他已經飄遠了一些。但她仍心中不安,她同兄長撒嬌,“我今兒走了好遠的路,好累的,我想休息了。咱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周紹元一笑,點一點頭:“累了?那你先歇着吧。”
少女心思,他不是很懂,但是從妹妹沒有直接脫口而出“讨厭”、“反對”之類的話,應該沒多抵觸吧?她今日累了,不想說,那改日再問就是。
周紹元走後,紀雲開飄了過來。他目光沉沉,低聲道:“卿卿,你……”
他也很想問一問她,她是什麽想法,卻不敢問出口。
今晚在燈市,揮毫作畫的徐文竹姿态閑雅,自信大方,又将贏得的花燈贈給了她。盡管他胸口窒悶,也不得不承認,才子佳人,頗為相配。
謝錦城來提親時,他固然生氣,但并沒有多慌亂。因為他內心深處很清楚,謝錦城成不了什麽氣候。
可是,徐文竹令他不安。
周月明瞧了他一眼,也看不出什麽,只輕聲道:“我乏了,要去休息了,明天再見吧。”
紀雲開抿了抿唇,視線在她手裏的方燈上停留了一瞬,“嗯”了一聲,飄然遠去。
兩日後,徐文竹贈給周紹元一幅魚戲蓮花圖,他盡量神情自然:“如果卿卿喜歡,紹元兄給她賞玩,也不是不行。”
周紹元失笑,心說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不過徐文竹不挑明,他也就不說破,但是大概真的需要再試探一下卿卿的意思了。
園子裏迎春花開了,周紹元叫了妹妹一起閑逛。四下無人,就又提起了徐文竹。
只有他們兄妹兩人,周紹元輕聲說道:“卿卿,今上登基後,爹的仕途比以前更好些。咱們周家只有你一個姑娘。如果想聯姻,或是想拉攏……”
“哥……”周月明聞言驚慌。
擺了擺手,周紹元繼續道:“當然,我不會讓你聯姻的。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妹妹,娘臨終的時候,還把咱們的手放在一塊,讓咱們相互照顧。我自然是希望你過得好。”
周月明有些哽咽:“哥……”
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頭,周紹元又道:“先前爹想把你許給紀雲開,紀雲開這人,怎麽說呢?确實有能耐,對你也有幾分真心。平心而論,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他一則短命,二則與你不睦。還好親事沒真正定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周紹元很清楚,紀雲開對卿卿,并不是有幾分真心這麽簡單。少年紀雲開還不大會隐藏自己的感情,作為旁觀者的周紹元都能察覺到他對卿卿小心翼翼的示好。
但這份感情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無他,卿卿讨厭紀雲開。
忽然聽兄長提起紀雲開,周月明抿了抿唇,盡量忽視心頭的異樣。
“……我擔心的是,爹哪天昏了頭,把你許給一個混不吝的人。”周紹元看着妹妹,“如果真定下了,你不願意,屆時再請舅舅,請祖母出面,只怕也難讓他改變主意。不如,先于他給你定下婚事。文竹對你有好感,不知道你能不能感覺到。上元節他把贏來的燈給你,又教人送來一幅畫。我認識他許多年,可從沒見過他對別人這樣過。卿卿,咱們家跟徐家算是親戚,家世上比咱們差一點,不過也勉強算得是門當戶對。最難得的是知根知底,人品相貌都了解。哦,他母親徐夫人你見過,也是極和氣的一個人……”
兄長這樣認真地同自己分析她的終身大事,周月明赧然之餘,更多的是感動。兄長待她一向很好的,他也的确是為她考慮。
“……當然,我說這麽多,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意思。卿卿,你怎麽想?”
“我……”周月明正要回答,剛一開口,就怔住了。
不遠處梅樹旁,紀雲開一身白衣,冷冷清清,不知已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