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坦白

他笑容溫暖幹淨,雖然不是一身白衣,還是讓周月明不由得想到了那個一身白衣的紀雲開。

她愣怔了一瞬,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竟對着他出神了。她匆忙移開視線,甚是懊惱。

穩了穩心神,周月明盡量自然道:“如果沒有其他事了,我要先……”

“誰說沒有其他事?”紀雲開毫不猶豫打斷了她的話,神情嚴肅,“我有很要緊的事問你。”

他看出來了,她這是在躲他。

這讓他不解,在他的“記憶”裏,他們相處的挺和睦啊,為什麽要躲他?如果要躲他,又何必将那張名貼給他?

她想躲躲閃閃,可他偏要問個明白。

他往旁邊走了幾步,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周月明四下張望,見并無旁人,将心一橫,幹脆跟着他避在一棵樹後,也不與他目光相觸,只問:“你有什麽事嗎?”

“你在躲我。”紀雲開一字一字道,語氣甚是篤定。

“沒有啊。”周月明下意識否認,“我為什麽要躲你?”

“這我就要問你了。”紀雲開緩緩開口。

“沒有,我沒有躲你。”周月明臉不紅心不跳,說的跟真的一樣。

紀雲開并不相信,他皺眉,随便尋了一個理由:“是因為我現在變不了戲法了嗎?”

“這跟戲……”周月明驀地睜大了眼睛:現在變不了,也就是以前能變了?他這是在承認“白衣紀雲開”也是他?她動了動唇,良久才道:“不,不是……這和戲法有什麽關系?”

“那是什麽?”紀雲開追問,“以前我會變戲法的時候,咱們不是挺要好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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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這個詞讓周月明愣怔了一瞬,他神情不解,又隐隐有些委屈,倒教她想起他剛變成魂魄時,追着她同她說話的情形。她靜默了一會兒,才想起去否認,但是她心念微轉,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既然他知道那些事,那他會不知道她為什麽躲避他麽?還是說他要裝作“白衣紀雲開”消失前發生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見她垂眸不語,紀雲開心裏有些煩躁,還有些若有若無的失落:“卿卿……是我又做錯什麽惹你生氣了?還是說,你現在還讨厭我?”

他緊緊盯着她,不想錯過她絲毫的神情變化。

這神情,這語氣,和當初一身白衣的紀雲開何其相似,周月明一時心軟,不自覺輕嘆一口氣:“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生氣?還是沒有讨厭我?”

她定了定神,幹脆将心一橫,攤開了說:“紀雲開,我沒生你的氣,也沒有……也沒有讨厭你了。當初大家都說你沒了,你穿白衣裳,魂兒飄在我跟前,只有我一人能看見你。那段時間,咱們确實挺熟的,經常會說一說話,你還幫過我好多次,我非但不讨厭你,還……”

說到這裏,她臉頰微紅,盡量忽視紀雲開眼中忽然迸發的光芒,極認真道:“還把你當成是可以信賴的朋友。”

紀雲開心頭一跳,唇邊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卿卿,我很歡喜。”

他目光誠摯,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盡管他從沒想過做什麽“可以信賴的朋友”,但是得知她并不讨厭自己,也足以讓他心花怒放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她不再讨厭他。

然而周月明沒有回應他,只繼續道:“你忽然消失不見,我擔心也害怕。後來得知你活着,我也很開心。”她擡眸望着他,一字一字道:“紀雲開,你能好好活着,我很高興。還有,我不讨厭你了。”

聽她認真而誠懇地說“我不讨厭你”,紀雲開唇角上揚,勉強按下想要抱一抱她的沖動。他眸中漾起極淡的笑意:“那為什麽還躲我?”

她先時讨厭他,所以一看見他,掉頭就走,連個眼神都欠奉。如今既然高興于他活着,也不讨厭他,為什麽還要躲他?

周月明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看見我的時候,不也叫我周姑娘麽?而且……”她停頓了一下,神情古怪:“我當時以為你死了,魂魄不散,可是你既然活着,那又怎麽會魂兒跑到我跟前?我都在想,那些是不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不是臆想!”紀雲開脫口而出,有點赧然的模樣,“卿卿,我一開始也以為那是我在做夢。”

周月明“哦”了一聲,輕聲道:“這樣啊。”

如果這麽說的話,倒也能理解。因為那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她自己都不敢确定,何況他呢?

她先前心緒複雜,此時倒奇跡般的安定下來。原來她也有和紀雲開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

“改天去問問‘活神仙’,他可能會知道原因。”

紀雲開黑眸盯着她:“那現在知道了不是臆想,你還要躲我麽?”他降低了聲音,認真看着她:“卿卿,不要躲我好不好?”

——當他發覺他一露出這樣的“白衣紀雲開”的神情,她就會降低對他的防備時,他不自覺地就柔和了神色。

周月明皺眉,有些為難,又有點不解。他是怎麽做到完全當那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的?

“卿卿……”紀雲開抿了抿唇。

周月明咬一咬牙,點頭:“好。”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那些時光都是獨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她看見了一個魂魄,那個魂魄幫她許多。現在有一個人和她共同擁有它,那個人還是她曾經很讨厭很讨厭的人。這感覺有點奇妙。

既然他不提那些事,那她也就不提好了。不過不躲他麽?周月明秀眉微皺,他已經搬出了安遠侯府,以後見面的機會肯定不多,其實也無所謂躲不躲了。

紀雲開望着她平靜的側顏,心髒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從小到大,她每每只要見了他,就神情不悅,掉頭就走。有時迫于無奈和他說話,也說不上幾句。像此刻這般剖心談話,以前也只在夢中出現過。——唔,他穿白衣那會兒,好像也出現過。

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但對于另一件事的擔心讓他不得不輕咳一聲,問道:“卿卿,昨天壽宴上那些人……”

不等他說完,周月明的臉就騰地紅了。躲在屏風後面相看男人,對她而言,是件挺丢人的事情。被紀雲開當面提出來,她覺得尴尬。這會兒重提,她更覺尴尬羞窘。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是我爹叫我去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話一出口,她又有些懊悔,怎麽像是跟他解釋一樣?她好像沒有和他解釋的必要。

紀雲開唇角微揚,黑眸盯着她:“是嗎?”

周月明臉頰微燙,也不看他,小聲道:“是啊。”

“那你沒有中意的吧?”紀雲開仍不放心。

“我……”周月明心說,這其實跟你關系也不大。她輕聲道:“紀雲開,你別問了。”

她是不讨厭他,還把他當成了自己人,但這不代表她能毫無芥蒂地和他談論這種事情。關于婚姻大事,她跟自己親兄長談論都會不好意思,更何況是和他。

紀雲開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回答并沒有讓他放心。他不死心地追問:“卿卿,到底有沒有?”

他眼中的焦灼隐約可見,周月明壓下心頭的煩躁,不自覺聲音提高了一些:“沒有。”她皺一皺眉,續道:“我根本就沒仔細看,我只看清楚你了。紀雲開,不說這個了,我不想跟你說這個。”

她聲音很輕,說着話時,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帶了一些央求的意味。

“好好好,不說不說。”紀雲開黑眸沉了沉,聲音很低,唇角卻忍不住翹起。

她說她只看到了他。

這種好似哄小孩子的語氣讓周月明越發不自在了,甚至有點手足無措。這感覺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何時在紀雲開跟前這般局促過?

她一定要改變這種狀态。

于是,周月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我今天是來跟祖母請安的……”

“嗯。”紀雲開點頭,“我知道。”

她每天清晨都會給老夫人請安,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不然也不會在這裏堵她。

斜了他一眼,周月明一字一字道:“你已經耽誤我很長時間了。”

紀雲開唇角微勾:“抱歉,我很歡喜。”

周月明沒去深想這兩個短句之間的關系,只覺得莫名其妙。她清了清嗓子:“所以,你讓一讓,我該走了。”

紀雲開心中不舍,但還是側開身子,輕笑:“嗯。”

周月明收斂情緒,沖他點一點頭,擡腳離去。

剛行數步,就聽到紀雲開在身後喚她:“卿卿——”

周月明腳步微頓,回頭看他,眼中寫滿詫異。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臉上,白玉般的臉頰隐隐有些紅暈。她微偏着頭,就那樣認真而又好奇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紀雲開的心弦被猛地撥動了一下,已經到嘴邊的話就那樣硬生生卡了殼。

周月明眨了眨眼睛:“怎麽了?還有事?”

“我明天能繼續來見你嗎?”紀雲開問,他念頭轉的極快,短短數息間,已經找到了理由,“我有東西要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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