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月夜,吻
寥寥幾筆, 已現枯枝。
湖面波光粼粼,不見夕陽, 已是夕陽。
深秋,寧靜悠然,也蕭條寂寞。
有兩尾魚躍出湖面,才顯生機。
“妙!妙哉!”梁教授撫掌稱道,“小江技法純熟,情感充沛,但這秋日黃昏的雁湖, 極容易畫出蕭索落寞之感,雖也是佳作,卻不符小江年輕人的身份。這兩條魚,極具趣味,簡直神來之筆, 妙極妙極!”
祝昌明卻哼了一聲, 似乎很不滿意的樣子, 江一許心都懸起來了,就聽他說, “一條魚更好。”
衆人一愣, 直直看向被擠在外邊的許深, 哈哈笑起來。
許深“……”
江一許…滿臉通紅。
“還不落款等我幫你題字啊?”祝昌明道。
江一許一怔,她以前的畫, 最多寫年月日, 不會落款, 主要是,她覺得自己沒資格。
“你還真等我啊。”祝昌明看她滿臉茫然,說道。
“不不不, 不是的。我…”沒給自己起名號,這話說出來,又仿佛在請昌明先生幫忙起,她何德何能啊。
她難得腦子飛速運轉,要在蘸好筆墨前想好名號。
什麽名號好呢?
狐貍……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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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畫的《穿越時空的少女》講的是一個叫玖珊的中學少女意外穿越到山海經裏的世界,和一只流落在外的九尾狐結識成為好姐妹,一起闖蕩,經歷大大小小諸多劫難的故事。
既然她ID都叫了叫狐貍,也不該冷落了玖珊才是。
她們都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一部分呢。
于是,她提筆寫下:
九山狐貍。
“雖然名字怪怪的,字還湊合吧。”祝昌明一貫的語氣說。
“老祝啊,你真要改改你這不肯好好說話的習慣了,不然這學生都還沒收到就被你吓跑了。”鐘教授笑道。
江一許從未有過這樣的夢想,但被鐘教授提起,難免就會憧憬,極為克制地,又難免的,眼巴巴地看着祝昌明。
昌明先生剛才的意思,應該還是有一丁點的認可吧。
祝昌明重重一哼,江一許沮喪不已。
鐘教授輕輕拂了下她的發絲,“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斟茶給你老師。”
江一許心嘭嘭直跳,想去又不敢去,就那麽看着祝昌明。
祝昌明“……”
鐘教授都無奈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老祝不吭聲,就是默許了呀。”
是這樣的嗎?
江一許想知道許深的意思,腦袋轉了大半個圈,才看到梁教授身後的許深。
“去吧。”
許深聲色淡淡,沖她點了下頭,江一許才敢跟着阿姨去斟茶。
祝昌明,“哼!”
可恨江家兩個混賬,不然他早早收了這學生,哪裏會被這小子撿了便宜。
哼!
“老師,請喝茶。”江一許端着還有些熱的茶杯,恭敬無比地九十度鞠躬,向坐在沙發上的祝昌明敬茶。
祝昌明一生狂妄不羁,不為世俗所困,此時卻是便是梁教授夫妻這樣的多年老友多鮮少看到的莊重端正,不茍言笑。
到底是知道這孩子多麽的自卑,只停頓了一息,祝昌明接過了茶。
拜師收徒,一般多有教誨。
祝昌明也有。
只是一般來說,會說,“戒驕戒躁”雲雲,尤其是拜了祝昌明這樣堪稱國寶級的大師。
祝昌明想了好半天,最終還是說,“既做了我祝昌明的學生,就該猖狂點,免得辱我名聲,記住了沒有?”
衆人“……”有你這樣教誨學生的?也虧的小江這性子,不然……忽然一想,這孩子,似乎的确該狂一點才好。
江一許則是震得猶如癡呆了,嗫嗫喏喏道,“知,知道了,我一定謹遵老師教誨。”
這語氣,哪裏遵了?
祝昌明差點白眼翻上天。
算了算了,頭一天,還是要多多容忍。
祝昌明又說,“本來,你做了我徒弟,跟着我學就行,不必去國畫系報道。但這個世道,俗氣的很,不看本事看出身。所以你還是修個雙學位吧。具體怎麽弄去問王愈,回頭我叫他聯系你。”
江一許又驚了個呆。
什麽,還要修雙學位?
她光是本專業就已經相當吃力了,再修一個學位,她怕她……
可對上祝昌明殷殷切切的目光,還又是才拜師,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拒絕,只能含淚答應。
“恭喜昌明收了個得意學生。這可是大喜事。”梁教授道,“小劉,去把那瓶我藏了多年的茅臺拿出來,今天不醉不歸。”
祝昌明眼亮如白熾燈,暗搓搓地搓手。
不錯不錯,這個學生收的值。
“一把年紀了,少喝點。”鐘教授不太贊同地說。
梁教授卻是一笑,有幾分頑皮地說,“我不喝,讓他們師婿喝。”
鐘教授“……”
祝昌明才不管,摸着酒瓶子愛不釋手,直到聞到一股嗆的人直咳嗽的辣,“這是做什麽菜?老梁你今天可以啊,不僅舍得給我酒喝,還舍得做一道辣菜給我?”
梁教授笑呵呵地和煦道,“聽說小江喜歡吃麻辣燙,特意做給她的。”
“!!!”
不過,算了,至少這徒弟真對他口味。
所有飯菜上桌,大家坐好,梁教授舉(茶)杯說,“來,昌明,認識你幾十年了,今天見你終于得償所願,我真心替你高興。小江是個好孩子,你好好教導她,必能将國畫發揚光大。你啊,千萬別再犯懶,辜負了小江的天分。”
祝昌明滿腔感動化為烏有,無情地回敬,“你放心,我徒弟絕對比你徒弟更有大成就。”
梁教授一愣,哈哈大笑,混不在意。
祝昌明翻了個白眼,問江一許,“能喝嗎?”
江一許看許深,許深點頭,她才說,“一點點沒問題。”
祝昌明就看不得她這個夫管嚴的樣,“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看他幹什麽?這都還沒嫁人就管這麽嚴,嫁了人是不是只能相夫教子了?去去去,你旁邊坐去,我跟他喝。”
江一許都想說,“我替他喝”,結果許深道,“好。”她只好跟許深換了座位。
祝昌明先跟許深喝了一杯,實際上自己是沒喝的,而許深也不多言,幹脆地喝了自己的那杯,祝昌明這才心裏舒坦了些。
“我知道你是個大有前途的人才,可我們許許也不差,甚至是更難得一見的藝術天才。我跟你說,我們許許這雙手生來就是畫畫的,你要是讓她以後整天柴米油鹽圍着孩子爐竈轉,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許深仍是神色淡淡,不疾不徐,“偉人說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們兩個能賺錢的是許許,我自然都聽她的。”
嗯?
你這軟飯吃的如此光明正大?
許深看向梁教授,“老師,您還記得我之前跟您提過的,我自己另外找投資的事嗎?”
梁教授扶了扶老花鏡,“有着落了?”
“嗯。先期投資一個億,如果研發能看到成果,相信其他制藥公司會争相投資,不必愁錢的事。”
祝昌明:好好的說什麽正事。
梁教授緩緩道,“但如果沒有研究出成果,這一個億就相當于打水漂了。一個億不是小數目,你的朋友,應當是你朋友吧,會不會對他有不好影響?”
許深雖然穩重,到底還是年輕,這件事又操之過急,難免有失穩妥。他得替他多考慮考慮。
“沒有沒有,一點也沒有的。”江一許趕緊吞下香腸,急急忙忙地說。
衆人,“???”
許深嘴角有微不可見的弧度,“剛才忘了說,我的投資人就是許許。”
“!!!”
江一許腼腆地笑了。
一番解釋,衆人才知道原來江一許買彩票中了頭獎,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億萬富婆。
雖是震驚的很,不免又一番高興,讓人感慨,這運氣也真是沒誰了。
怪不得古人雲:失之桑榆得之東隅。
又離開了江家那個火坑,到底也算苦盡甘來了。
平白又多了件喜事,氣氛更是好,直到兩個小時後,幾位上了年紀的教授都有些撐不住了,才散了席。
離開時,江一許還得了幾份禮物,可真是開心壞了。
許深喝了些酒,雖沒醉,頭腦清醒,口齒清晰,手腳沒有絲毫異常,但為了安全着想,還是沒再騎自行車。
此時還不到九點,圓月懸柳梢。
遠遠看去,月夜下靜谧的雁湖別是一番美不勝收。
想着江一許那幅雁湖魚躍圖,許深心微動,“我們走走吧。”
江一許連連道好,他喝多了,是該走走散散酒氣的。
“許深,我今天好開心呀。謝謝你帶我過來。”江一許主動說。
“嗯。”
“你開心嗎?”江一許順口問。
許深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停了停,決定遵從內心,“不開心。”
“怎麽了?”江一許緊張地問,努力回憶着一整晚所有的點滴。大部分都挺好的,只有昌明先生,哦,應該叫老師了,開始時暗示了他要對她好點,是為這個嗎?
“喜歡你的人越來越多,你看重的人也越來越多。”
“???”
她只是拜了一個師父而已啊……
忽然地,她想起那日去吃麻辣燙他說的話,他為她對翎翎的依賴吃醋,所以今天,是為她太崇拜昌明先生而吃醋嗎?
許深看起來總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居然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許深,不管有多少人喜歡我,我最喜歡的,永遠都是你啊。”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努力無視了自己發紅的臉,抱住他,仰着頭,甜甜地說。
但這句話并沒有取.悅到許深。
這時他大概體會到那天江一許喝酒的感覺。
明明的确沒有醉,明明頭腦很清醒,但平時絕不可能說出口的話就那麽順其自然的說出來了。
因為他說,“不要最喜歡,要只喜歡。”
能讓許深說出這樣的話,酒精的刺激,可想而知。
江一許臉更紅了,許深這面無表情毫無溫度式的撒嬌,撥動着人的心跳如小鹿亂撞,根本無法抵抗。
只是很快,她也意識到,許深應該是醉了。
但哪怕是醉了的話,她也超開心,因為酒後吐真言啊。說明許深真的很喜歡她。
一想到此,江一許開心地眉眼都彎起來,“我只喜歡你。江一許只喜歡許深。”
她離他那麽近,唇瓣幾乎擦着他的下颌,說着如此動人的話,許深心裏翻滾着某種沖動。
但他到底還是清醒的,他知道酒後做某些事是不對的,哪怕江一許願意。
深秋十月,夜裏湖畔的風很涼,勉強壓制着他某種念頭,他牽着她的手,在湖邊散步。
“你今天的畫,我很喜歡。”許深。
江一許臉還紅紅的,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下次畫鴛鴦送你好不好?”
許深嘴角微翹。
江一許“……”
她在說什麽!
“許深,別靠湖邊太近。萬一掉下去了怎麽辦?我不會游泳的。”江一許很努力地岔開了話題,讓某個人不要再笑話他。
但,某個被酒精支配了部分情緒的人說,“我教你。”
哎?
江一許停下來望着他。
天邊的月正在許深頭頂,他眉眼清冷,身穿着淺色的長袖T恤,溶溶月色籠罩着他,仿佛清貴出塵的仙人。
而這個仙人說,教她游泳。
游泳啊。
哪怕是仙人,也要脫掉所有衣服的。
許深平時太忙,雖然會偶爾夜跑,其他體育活動幾乎很少參加,她從來沒見過穿球衣短褲的樣子。
但她現在有機會看他,只穿着泳褲的身體在水裏暢游。
江一許臉色爆紅,雙目瑩瑩仿佛有所期待。
被她這樣赤**看着的許深幾乎壓不住那噴薄欲出的念頭。
靜谧的夜,只聽得彼此的呼吸。
某種暧昧的因子在他們之間瘋狂地叫嚣。
許深用極強的克制力克制着自己,“不早了,回去吧。”
冷淡的聲音都已經有了些沙啞。
江一許也不知怎麽了,就特別失望,心裏空落落的,悶悶地“嗯”了聲。
那幅可憐的模樣猶如一顆炸.彈炸毀了他的理智。
他不忍她如此不開心。
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
但也僅此而已。
冰涼的吻落在她額上,立馬變得滾燙。
她怔怔地看他。
為了讓她開心一點的許深忽然想起江一許很喜歡他笑,他也答應過會多笑。
所以,他緩緩咧開嘴,努力複制着她看到他時的笑容。
頰邊,出現在一對酒窩。
江一許看的呆了,許深居然有酒窩??
還那麽的可愛!
她腦子一熱,明明沒喝酒,也被刺激的踮起腳,他的酒窩。
然而貪婪使人不知足。
她親着他的酒窩,垂眼看到的都是他的薄唇。
貪心使人膽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許深再也沒有清醒。
(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穩,居然變得如此不可描述。不知道怎麽改好,下章補字數,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