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遇春容,一杯無

就這麽僵持,誰也不願先開口。

邵韻宅跪在地上,低頭看着指尖,一副不願服輸的倔強流露。她正想着若此次祁祯樾就此事罰她,也就證明這個王爺的腦子就這麽點大,幹脆自己先領罰算了,這麽跪着腿疼不說,年糅也跟着難受。

剛要開口,祁祯樾一個跨步過去将她一把拉起。“起來——”

“幹嘛?”邵韻宅沒過腦子道了這麽一句。

“何時讓你跪過這麽久?腿不疼?”祁祯樾沒好氣地問。

邵韻宅木讷地點頭,“疼。”随即順手拉起一旁的年糅。

“年糅先下去。”祁祯樾冷眼瞟了一眼他,命他下去。年糅并未退下,也不說話。

祁祯樾轉頭看着他,“怎麽,如今是硬氣了?”他在隐忍着怒氣。

邵韻宅怕他再惹祁祯樾而挨罰,連忙附在他耳畔小聲道:“沒事,你爹不會拿我怎樣,先下去吧。”年糅這才緩緩退出書房,走時還深深看了眼祁祯樾。

待他退出去後,邵韻宅才道:“先說,你可以随意處罰我,但休想讓我去給葛芙認錯。”她寧可受罰,也不要丢這個人。

嘆了口氣,祁祯樾狠擰了一下她的腮,疼得邵韻宅“哎呦”了一聲。“真是小祖宗。罷了。”

“什麽罷了?”邵韻宅捂着臉問。

“你也說的對,你責罰她本就是你應行使的,我也是沒詳細問過她就來質問你,都是讓事情擾亂了。”他坐下扶額,略微疲憊。

邵韻宅挨着他坐下,“是什麽事?”

祁祯樾又揉了揉眉心,“你可知,近日父王正欲立新太子,朝野紛亂,黨争也是明站,煩得很。”

看他發愁的樣子,不由心覺好笑,“原來你也是凡人啊,我以為王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呢,看來也是會為此等事情煩惱啊。”說着便把下巴壓在了他的肩上。

祁祯樾自嘲地笑笑,“身不由己。”

“哪裏的身不由已,權利誰不想要?你別看三哥成天嬉笑玩樂,若他不在意權勢,為何總來找你商議?”邵韻宅微微閉上了眼。

驚訝地轉頭,祁祯樾道:“你怎麽連這都知?”

“你們在一塊不聽戲不看舞的,就知道悶在書房,你倆若不是斷袖,那就是在商議朝政之事了。”邵韻宅依舊微微閉着眼。“不過老公啊,你可真是想當太子麽?”她問道,心頭一癢,不知何種情緒在作祟。

“想。”祁祯樾道了,邵韻宅張開了眼,一雙烏瞳對上了他的。

“可惜,我自幼并不受寵,母妃死後更是不受皇上喜愛。”他眼眸黯淡了幾分,“或許,我更像母妃多一些。”

這倒是看得出。邵韻宅聽聞祁祯睿成親時皇上皇後親臨,而他和祁祯樾的成親他們卻不聞不問。所以他就睡了皇上的女人的原因?

邵韻宅為了掩飾自己跑偏的思緒,連忙靠近了祁祯樾幾分,“無事。我寵愛你。”

“你說什麽?”祁祯樾一下被邵韻宅逗笑了。邵韻宅佯裝嚴肅道:“我認真說,老娘今後都寵愛你。雖然你剛才跟我發脾氣。”

“哎呦……”祁祯樾笑了兩聲,突然抱住了她。“咱倆到底誰寵誰?”說着揉了揉她的後腦,“你別老是給我惹事就是寵愛我了。”

邵韻宅不滿地推開他,“誰老是惹事了?瞎說。”她起身道:“睡吧,我真是累了。”

祁祯樾張開手道:“過來寵愛我。”

耳根莫名一熱,邵韻宅扭頭就往卧房跑,“美得你冒泡。”

不知這種慌亂是何種情緒,她又該以何種情感對待祁祯樾。

祁祯樾跟着她進了卧房,幫她解開略微繁瑣的衣帶。“忘了說了,今日宮中來報,說讓明日皇後邀請各宮妃和王妃同去賞花,你可想去?若不想我命人幫你推了。”

“為什麽不想去啊?”邵韻宅爬到床上,滾進被窩裏。“自從成親以來我還沒去宮裏請過安呢……哎,不對,你是怕我見到婉貴妃吧?”她朝祁祯樾眨眨眼,狡黠可愛。

祁祯樾褪下衣服,也掀開被子。“你若不覺得不适,那就去吧。其實我也是怕……”

“你怕個屁,快進來,這涼風嗖嗖的……”邵韻宅催促道。祁祯樾急忙也上了床,給兩人掖好被角。

“我怕她們為難你。”他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邵韻宅爬過去鑽進他懷裏,“怎麽,你被她們為難過嗎?”

祁祯樾順手摟住她,“母妃……當年是中秋賞花品蟹,衆妃子各看花洽聊,沒人理她。她獨自彈了一首曲子,卻被斥責太過傷悲,掃了衆人的興致。後她再也沒去過了。”他言語間帶着落寞。

“那母妃是為何進宮封妃了?”邵韻宅來了興趣。若是不受寵,性格溫吞,竟還能封妃。

修長的手指玩捏着邵韻宅的耳垂,祁祯樾緩緩道:“母妃當年只是個彈琴的樂女,皇後娘娘管理後宮,經常心神不寧,便要了一些樂女每日奏些曲子安神,母妃就是其中之一。後父王去栩寧宮聽曲,那日留下了不少樂女侍奉。可只有母妃懷了龍種,她又生得動人,便被封為「芸妃」。但父王卻再也沒寵愛過她。”

邵韻宅趴在他胸口,将兩人的幾縷頭發編在一塊。“那母妃是怎麽死的?”問完,頭頂一陣沉默。意識到說錯了話,她急忙擡頭道:“啊,老公我錯了,你不想說我不問……”

“那日……”祁祯樾唇色發白。

“不聽了,不聽了——”邵韻宅去捂他的嘴,祁祯樾擡臉避開她的手,“無事。反正是告訴你。那日我回到仁和宮,母妃倒地七竅流血,我連忙出去叫人請太醫,可全都一副漠然的神情,直到看到了母妃的樣子,才都吓了一跳去請了太醫。太醫到了時母妃早已斷了氣。太醫說母妃是服毒身亡,我請求父王明察,他卻認定母妃是服毒自殺,不願再追究。”

“她真是服毒自殺麽?”邵韻宅拆開了兩人編在一塊的頭發。

祁祯樾淡淡搖頭,“事過已久,我也不想太過追究。母妃當年在宮裏地位低微,根本無半分寵愛,無論是誰出于何種理由也不會去害她吧。”

“那可不一定。”邵韻宅下巴抵在他胸口道:“我問你,皇後膝下有幾個孩子?”

“除了桓清還有一個女兒。”祁祯樾回道。

邵韻宅“呵”一聲,“你想啊,她當年膝下無年輕的長子,宮裏新人不斷,她也怕人老珠黃為威脅,若是有個已經懂事的長子,能鞏固地位不說,以後若有誰威脅到她,這也是個手中的一個棋子。”她很了解,畢竟她也是有這個想法。“況且前太子被革,你以為這沒有後宮人吹枕邊風的因素?”

祁祯樾道:“可這些均是你的猜測。”他唇色發白,嗓音幹的不行。眼神在閃躲着什麽。

“是猜測。可你也不想追究了對麽。”她支起了身子。

“對……”祁祯樾剛道了一字,邵韻宅俯身吻上他的唇,狠狠吸允了幾下,才分開,看他的唇色染上了充血的紅,滿意地點頭。“還是這樣看着順眼。既然你也不想追究,就別想了。”

祁祯樾臉色一紅,拿開了目光。邵韻宅意味深長地一笑。

一早祁祯樾去上了早朝,邵韻宅被毛珂挖起來梳洗穿衣。

“珂姐啊,你說今日九王妃會不會去啊。”她心裏還是有芥蒂。

毛珂道:“我以為你早就忘了九王爺這回事了。”

“我他媽很長情好不好。”她煩躁地起身,“我要你準備給皇後娘娘的東西帶了麽?”

“你且放心。咱們走吧。”毛珂說罷,外屋的一排小丫鬟跟随在邵韻宅身後幾人從正門上了馬車。她在出門時,分明看到許珺茹躲在暗處,故意不去看她,一甩衣袖上了車。

待邵韻宅被領進皇宮後花園,已有一群宮妃在叽叽喳喳的攀談。此時正值初春,園子裏開了第一批花,也是新芽欲出的美。

邵韻宅誰也不認識,也不怯場,下一世做主管的時候這種場合太多了。

見她過來,妃子們均過來寒暄道:“這可是七王妃?”

“見過姐姐們……”邵韻宅保持着職業假笑,依次行禮。心中也有竊喜,都沒我好看哈哈哈哈。

“今後都是姐妹,不用這般生疏。”一位衣着華豔的美婦走了過來。

“德妃娘娘萬福。”大家行禮,邵韻宅也跟着低頭行禮。

德妃伸手扶起邵韻宅笑道:“前幾日伏裏來給我送龍井時對你還贊不絕口。如今一見啊,果然讨人喜歡的很。”

“王爺……有提到過我?”心頭一動,邵韻宅瞪大了雙眼。

德妃正欲開口,只聽通報:“皇後娘娘駕到——”

衆人跪下。

“皇後萬福——”

邵韻宅偷着擡了一下頭,只見皇後身旁還跟着祁祯睿。

祁祯睿。她已有許久沒見過他了。當初為他哭的昏天黑地仿佛已過了十幾年之久。

“平身——”皇後擡手。

就這一個動作,讓邵韻宅心底滋生了可望不可求的心境。卻也是轉瞬即逝。

皇後拉過一個身着百花袍,濃妝華麗的妃子道:“九王妃剛從梁國嫁來,許多規矩道理可能不清楚,還望大家多多包涵。”

邵韻宅正眼看這個梁國公主,平眉大眼,鼻唇并不突出,若不是濃妝美服,姿色只能說平平。她正在心裏譏諷,祁祯睿突然執起她的手,自行領她去賞花了。兩人靠在一起,祁祯睿笑得溫柔斯文。

“他媽的……”邵韻宅坐在石桌旁咬牙切齒小聲罵着。一旁的毛珂暗笑:“你看看,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我看今後你還是少惦記他吧。”

“日你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煩着呢,有些事情你就不要拆穿。”索性不看他們,邵韻宅往嘴裏塞着點心,毛珂問道:“知道點心什麽味兒嗎?吃這麽急。”

“酸味。”邵韻宅的嘴鼓鼓的。毛珂嘆氣,給她倒着花茶。

剛喝了一口,只覺身後有人。邵韻宅一扭頭,竟然是祁祯睿!

“你……”她咽下嘴中的點心。

祁祯睿坐在了她對面。“寵兒……”

就這一聲,邵韻宅身子軟了一半。或許本能還喜歡着他。

“還是生氣麽?”他問道。

“我……”邵韻宅不知怎麽答。

祁祯睿依舊目光深邃。“寵兒,他待你如何?”

“很好。”這點邵韻宅憑良心說。她怕神情太過誇張引來誤會,可妃子們只管說笑,沒人理會他倆。

他淡淡一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正欲再說些什麽,只聽皇後大聲道:“這個婉貴妃眼中越發沒有本宮了——還需要人請嗎?!”

一旁的九王妃起身順氣安撫着。

在場的宮妃皆住嘴。

一下靜了下來。遠處卻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豈敢讓皇後娘娘親自來請,妹妹這不是來了麽。”

許非寒頭戴花冠,紅唇奪目,偏偏踱來,給皇後行了個禮。邵韻宅定睛一看更為咂舌,她竟穿了一襲水紅卡肩長袍,同皇後的豔紅鳳群不分一二。一眼過去竟還搶了皇後的幾分風頭。

在場早就為之顫抖,園子裏瞬間變天,妃子臉上表情各異。

皇後的臉立刻黑掉,也未讓許非寒平身,目光如刀地問道:“婉貴妃平日裏也是不常出戶,今日來了,倒是規矩忘了一二。還需本宮提醒麽?”

“皇後娘娘掌管後宮日理萬機,倒是不用提醒臣妾,臣妾自知。”許非寒毫不膽怯地直視着皇後。

“那為何會如此晚到?”皇後質問。“你可是将本宮放在眼裏?”

許非寒一笑。“皇上下了早朝到臣妾哪裏小坐了一下。臣妾也同皇上講了要赴皇後娘娘之邀,可皇上還是道‘無非就是婦人嬉鬧,晚去一會兒也無事’。臣妾便怠慢了娘娘。”

邵韻宅吃着瓜子的嘴都凝固了,我嘞個去,這明顯是倆人的正面剛啊,這個許非寒也太有種了吧。

皇後眯起雙目,攥緊了手中的珠串。明顯隐忍着怒火。

“皇後娘娘可還有事要問臣妾?”許非寒眼中滿是挑釁。

“無事。起來吧。”皇後再惱,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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