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

[壹]

吳州最美是三月。

煙花三月的吳州城,美得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少女,河溪上的晨霧輕煙輕輕蕩在水面上,遠處小舟搖擺而來,像是行在雲霧間。靠岸的地方,柳樹已經冒出了嫩芽,再過不久,又該是柳絮漫天飛舞的時節了。

這是吳州最美好的時光。

晌午時候,天光正好,吳州城最牛的酒家——陳大爺酒樓已經來了不少客人,因為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大部分都是來這裏吃點心的附近老住戶。

陳大爺酒樓,這個名字有點土,酒樓也确實很本地,這“陳大爺”并非是現在酒樓的店主陳大爺,而是陳大爺的大爺,當年做過皇宮禦廚統領的那個陳大爺!這麽算來,這個酒樓也有百年歷史了。

酒樓有兩層,是全木質的,經過了百年的歷史自然不算新,不過店主時常做翻新和重新裝修,看起來倒也弄得很有格調。這裏不是吳州城最高檔豪華的消費場所,卻是本地人最愛來的地方,菜色好,味道好,價格也不像隔壁街上那家金碧輝煌的酒樓那麽貴得離譜。

這會兒在喝茶吃點心的客人的吵鬧聲音中,響起了店小二清脆的嗓門:“哎喲小公子,林公子,江公子,你們來啦!位置都給你們留着了,點心也都備好了。”

随後二樓樓梯口見殷勤的店小二身後跟上來三位年輕的公子,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位置最好的靠窗邊。那窗戶邊剛好臨江,視野好極了。

但是……但是那桌已經坐了人了。

“這是怎麽回事?”最前面的青衣的公子冷着臉問小二。

小二看着面前坐着的三人,也愣住了,分明跟二樓管事的說了這桌要留着的,怎麽又給人坐上了?

“這……我關照過劉叔要留位的,不知道他怎麽……”小二也算機靈,忙道,“小公子,您等下,我去跟客人說一下,讓他們換一桌。”

占了這三位公子坐的,是兩女一男三人。

吳州城裏來往客商那麽多,作為一家有點名氣的酒樓的店小二,不會識人肯定不行。

眼前這三人,左手邊是一位穿着粉色衣服的俏麗的姑娘,中間是一位穿着一席月牙色男裝的姑娘,而後手邊是一位帶着肅殺之氣的黑衣男子。這一看吧就知道,定是哪家的小姐耐不住深閨寂寞,換個男裝,帶着丫鬟和護衛偷跑出來吃喝玩樂了。而且從中間那姑娘的氣質以及丫鬟的首飾穿着和護衛的氣勢能看出來,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家,怕是還有一定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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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在心中嘆了口氣,不好打發啊!

作為酒樓,第一原則就是來往都是客,和氣才生財。

小二走上前,見三人桌上已經擺了茶水,但還沒上點心,想來是剛坐下沒多久。他恭敬地彎腰對着中間那位穿男裝的姑娘說道:“三位客官,不好意思,這個位置本來是有人預定了的,是我們酒樓的失誤把你們安排來這裏坐了,這真的是我們的不是,三位能否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店的錯誤?今天三位所有的點心茶水都免單了。”

坐中間那姑娘聽了小二的話,朝站在不遠處的三位公子看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語。倒是粉衣姑娘說話了:“你的意思是讓我們讓位出來?”

姑娘聲音清脆,很是好聽,可惜看态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啊。

小二臉上堆起了笑,道:“是,這事真的是小店的不是,三位看能否讓一讓?您看其實隔壁那桌跟這桌差不多,景色也好着呢。”

中間的姑娘還是只輕笑,粉衣姑娘說:“那不如讓他們三位坐那邊啊?”

店小二腰彎得更低了,“姑娘有所不知,今天是我們家小東家招待咱吳州巡撫家的江公子和林大學士家的小公子。如果只是我們酒樓小東家也就算了,那兩位,小店真的得罪不起!能否請這位小姐高擡貴手,讓一讓?”

這年頭做店小二不容易,機靈勤快除外,還要練就一身好的演技,這會兒小二的臉都皺成了一朵快枯萎的菊花。

“照你這麽說,我們家小姐你就确定你們酒樓得罪得起嗎?”粉衣姑娘繼續道,眼中一絲輕蔑。

店小二愣了愣,轉頭看中間那位姑娘,沒想到她還是淺笑,不說話。

按說,吳州巡撫,是吳州最大的官了,看中間那姑娘的模樣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她家丫鬟不懂事,她也不懂麽?這些公子哥兒是什麽來歷,難道她們也想擡杠?

店小二腦子快速轉了一圈,心下有了判斷,想必這些姑娘家家境好,家裏寵着,也就任性慣了,誰也不放在眼裏了。于是和氣地問道:“敢問姑娘是誰家的千金?”

粉衣姑娘冷笑,“喲,吃個飯還得報家門才給吃呢?”

小二依然和氣,“也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候後面等着的一位白衣公子用手裏的扇子攔了下那位酒樓小東家,對小二說:“算了,我們就坐邊上那桌吧,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說着他看了一眼占了他們座位的三人,自顧自往邊上坐去了。

紅衣公子見狀,也跟着坐過去,還壓低聲音笑道:“哎,那小娘們長得真帶勁,就是兇了一點。”

見他倆如此,酒樓小東家也就對小二點了點頭,坐邊上去了。坐下的時候冷哼一聲,對紅衣公子說:“兇了嫌人家兇,陸員外家的二小姐那麽溫柔你又嫌人家不夠味道。”

“喲喲喲,我牙齒都要被你酸掉了!你對陸二小姐還沒死心哪?”紅衣公子笑道,“我跟你發誓,我對陸二小姐絕無非分之想!陸二小姐對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她爹總想着要把女兒往我家送,我也很受傷啊。”

酒樓小東家白了他一眼,說起來巡撫家的背景自然比他着酒樓小東家強多了,也不怪人家爹這麽選擇。

這紅衣公子,就是吳州巡撫江之權的小兒子江衡;白衣公子,則是大米國皇帝親自書寫了大學士牌匾的林玉白的小孫子,現任戶部侍郎林煥培的兒子林尚熹。

酒樓小東家叫陳子敬,家裏旁系倒是有當官的,但自家畢竟只是商戶人家,雖然在吳州地區酒樓遍布,不差錢,但地位總是差點的。所以對于自己喜歡的陸二小姐的爹看不上自家而瞄上了江衡一事,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況且他倆還是一個書院的好兄弟哪。

這麽想着,店小二已經把點心和茶水都麻溜地送上來了,三人聊開了,也就沒再想着剛才桌子被占的事了。

可誰知,點心才吃了沒兩口,那個占了他們桌子的人,那個穿着月牙白男裝的姑娘,竟然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他們這桌來。

桌子是方桌,三人占了三邊,自然還有一邊是空着的,那姑娘就走到那一邊,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們三人。

三人都很驚訝,但是誰都沒有要開口趕人走的意思。因為,這姑娘真漂亮啊……雖然穿着男裝,但皮膚那個白淨水靈啊,眼睛那個明亮有神啊,笑容雖輕淺但更加襯得氣質如蘭,一身月牙色的袍子披在她身上,真像是踏月而來。最重要的是,這姑娘身上有着一種一般姑娘所沒有的威儀,這種威儀感把這三個也算識人無數又不怎麽瞧得起女人的公子哥兒,都驚豔到了。

見過無數女人,這樣的絕對是極少數的精品。

那姑娘的視線從三人的臉上環顧了一圈後,目光落到林尚熹的臉上。她輕笑道:“林公子。”

林尚熹一愣,“這位小姐,可認識在下?”

“是。”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極具磁性,仿佛穿透了耳膜就能直達心底,總聽着讓人的心覺得軟軟的,酥酥的。

林尚熹更驚訝,如果自己見過這樣的女人,他怎麽可能會忘記?

這下江、陳兩人也都看向他,這小子什麽時候……不厚道啊!

林尚熹原本白淨清秀的面容這會兒有點泛紅,他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道:“如果不嫌棄,請小姐坐下說話。”

姑娘依言坐下。

“可否冒昧問小姐,是如何認識在下的?”林尚熹平日說話也沒那麽文绉绉,這會兒江、陳兩人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姑娘嘴角向上一揚,道:“林公子,我叫紫緋,此次前來吳州,便是為了尋公子。”

紫緋?這名字叫起來不那麽特別,倒是不好說聽過還是沒聽過,就像滿大街的姑娘小姐的芳名,說來都差不多。只不過……

“尋我?”林尚熹更納悶了,自己何時跟面前的這位姑娘有這麽深的淵源了?

“嗯。”姑娘點頭,笑道,“林公子,你可願意娶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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