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人

晚上十點, 校門口很難打車。

最早一波接送學生的出租車早都各自載着學生回家了。

文山網約車還不發達,顧曦下單快五分鐘了,還沒有車接單。

她急得嗓子直冒煙。

程雨柔家離學校并不近。

萬一她來不及趕過去,沒能成功拯救瀕臨死亡的程雨柔, 也許她也要跟着Game Over。

正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 校門口停下了一輛漆黑的路虎車。

車窗不緊不慢地放下,露出一張下颚線優越的側臉。

自從陳睿遠回了龍城, 就連出來買個夜宵這種事, 陸敘也要親力親為。

他開車在學校附近繞了一圈, 才十點,竟然只有幾家店鋪在營業。

好在校門口的這家粥鋪,在店鋪外擺了個小攤位, 方便過往學生打包宵夜,他可以省去下車的麻煩。

他的目光越過顧曦, 看向粥鋪老板, “打包一碗海鮮粥。”

老板應聲說好, 手腳麻利地打包了海鮮粥, 正要遞給陸敘。

事急從權,顧曦也顧不得個人恩怨,從一邊截胡, 對那老板說:“粥給我吧, 他是我的同事,我給他帶過去。”

有人主動幫忙, 又是同事, 俊男美女,老板心中了然,樂得把粥交給顧曦幫拿。

顧曦接過粥, 三步并兩步,沖着陸敘揚了揚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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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焦急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

迎上男人狐疑的視線,顧曦忙解釋:“十萬火急,人命關天,我打不着車了,相遇就是緣分,麻煩你載我一程,快往鏡湖小區開。”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問號,路上我慢慢給你解釋,拜托你先開車!”

顧曦焦急的樣子不似作僞,大有他不開車就決不下車的架勢。

陸敘從來就不是個愛管閑事的性格,況且這些年他接觸到的人,也不會有人像顧曦這般大膽,敢直接就上他的車。

他沉聲說:“坐穩。”

陸敘一腳油門踩到底,剛系好安全帶的顧曦心有餘悸地抓着車門上的扶手。

他開車速度極快,幾乎就是卡着超速線,于車流中穿行。

顧曦嬌小的身軀就随着車身的一次次移向跟着擺動。

換個嬌氣的女孩子,怕不是早就在這劇烈的晃動中吐出來了。

等紅燈的時候,陸敘餘光瞟向顧曦。

女孩的臉色煞白,輕咬着嘴唇,陸敘竟然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興奮。

陸敘:??

顧曦太享受這一路飛車的過程了,陸敘的車技也太好了吧,速度極快,切換車道又穩又準。

簡直就是個見縫插針的繡花大師!

有這麽個司機,為她節省出不少時間,多了拯救程雨柔的機會。

要不是她身體太糟糕了,這體驗感還能更好。

顧曦也沒想到陸敘看着跟個花瓶似的,車技這麽好,能開出飚卡丁車的感覺來。

顧曦上輩子最喜歡極限運動,喜歡刺激。

她那時候身體素質極好,可以肆無忌憚游走在速度與激情當中。

重生以後,女主的身體僅限于在操場走圈,上樓不喘就已經是比較好的狀态。

眼下坐在車上,恍惚中,兩輩子好像重疊在了一起。

她曾經最熟悉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雖然這車不是她開的,可陸敘給了她這片刻虛假繁榮的假象,就好像她還是那個健康倔強的高中生。

紅燈轉綠,顧曦回過神,忙不疊繼續給陸敘指路。

陸敘初來文山,對這裏的地形不熟悉,鏡湖小區又是相對來說比較老舊的小區。

他早就拿到了顧曦的資料,知道她到文山也不過就這大半年的時間,且平日裏幾乎都在學校,很少外出。

可看她一路指路的樣子,竟然連一些犄角旮旯小路都一清二楚。

偏偏那些小路看似崎岖,還能剛好任由一輛車通過。

看來這顧曦也并沒有她外表上看起來那麽柔弱單純。

別的暫且不論,就憑她把許驕舉報給紀委這件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不是誰都有絕地反擊的勇氣和能力。

陸敘:“說吧,到底是什麽性命攸關的大事?”

他倒要看看,到底值不值得他大半夜出來當這一趟司機。

顧曦:“我的一個學生有生命危險,她家就在這個小區住。”

顧曦指了指前面的小區大門,“車開不進去的,停在那邊就好了,謝謝你啊。”

她說着把海鮮粥遞到陸敘手裏,“粥還熱着。”

“你車技還行。”

就文山這個破路,他都開成這樣了,就只是還行?

文山高中的老師都是這麽誇人的嗎?

顧曦壓根沒功夫去琢磨陸敘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丢一下句,“開得跟卡丁車似的。”就匆忙下了車。

陸敘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方向盤。

鏡湖小區是老舊小區,說是小區,其實只有一個小字名副其實。

只有四棟樓,黑黢黢的連個路燈都沒有。

陸敘環視了一圈,也沒看見一個攝像頭。

這樣的老破小,在龍城會被戲稱為“寶藏小區”,是各大開發商争相競争的開發對象,而在文山,卻是随處可見。

夜深了,很多人都已經睡熟,四棟樓也沒有幾個亮燈的。

陸敘熄火下了車,邁着大長腿走進了小區。

顧曦好歹也是他弟弟的班主任,人又是他送過來的,萬一出事他也有一份責任。

程雨柔家住在4號樓3單元的頂樓,顧曦下車後直奔她家而去。

她家很好認,這個時間點,整個4號樓就這麽一家亮燈的。

顧曦直奔頂樓而去,和她前後腳走進這個單元的還有一個中年女人。

她身體弱,走得慢了一點,落在中年女人後面。

那中年女人防備心很重,她跟得越緊,中年女人走得越快。

直到顧曦連呼帶喘爬到頂樓,漆黑的樓道裏忽然亮起一道光。

中年女人舉着手機帶的手電筒照着顧曦的眼睛,尖聲質疑:“你跟着我幹什麽?平時都沒見過你,你不是我們單元的住戶!”

“我……”顧曦深呼吸一口氣,“你住這戶?是程雨柔的家長?”

中年女人眉心緊皺,即便對方說出了自己女兒的名字,她仍然沒有放下戒備。

顧曦說:“我叫顧曦,是她們班的代課班主任。”

她本想說程雨柔現在可能有生命危險,可看着中年女人滿臉戒備,話到嘴邊,她也知道該迂回一下,能盡快進門确認程雨柔的安危,這才是關鍵。

顧曦:“雨柔最近學習壓力大,我過來做個家訪。”

“原來是顧老師啊,我是雨柔的媽媽馬淑香,咱們是同行,我在文山一中任教,教得也是數學。”馬淑香早就聽過顧曦的名頭,能教出全省第一的學生來,成為名師也是指日可待了。

她懊惱自己的多疑和怠慢,連忙解釋,“雨柔她爸去的早,我一個人帶着她生活,戒備心重,小顧老師您別往心裏去,快進屋來坐坐吧。”

“雨柔這孩子在學校表現的怎麽樣?”馬淑香連忙打開防盜門,把顧曦讓進屋,還熱絡地拿了拖鞋。

顧曦顧不上換拖鞋,三步并兩步往屋子裏唯一亮燈的卧室走過去。

馬淑香也疾步跟過去,敲着那間房門,“雨柔,先別學了,出來吧,顧老師來咱們家家訪呢。”

身為一名初中教師,馬淑香特別能夠理解顧曦的行為。

高中生有晚自習,下課比較晚,從文山高中趕都她們家,可不就得這個時間點了。

顧曦作為代課教師,對學生的狀态這麽上心這麽關注,怪不得能教出全省第一來,可比之前的許驕強出不少。

只是也不知怎麽了,她敲了兩三下,素來聽話的女兒都沒來開門。

“這孩子……”馬淑香一臉歉意地看向顧曦。

顧曦也顧不上寒暄,在雨柔媽錯愕的目光中,一把推開了程雨柔的卧室門。

程雨柔的卧室門并沒有鎖上,她的房間空蕩蕩的,只是裏面哪有程雨柔的身影?

馬淑香大驚失色,“大半夜的,這孩子能去哪兒呢?”

部分高中生都配有手機,一來方便上網課,二來現在的孩子都離不開手機。

可程雨柔是個例外,馬淑香就那一份教師工資,既要養活母女兩人,還要照顧年邁的雨柔姥姥。

用起來難免捉襟見肘,她又怕程雨柔跟別的孩子一樣沉迷手機游戲,就沒給程雨柔買手機。

這時候程雨柔人不在,想聯系都不知道怎麽聯系,馬淑香的心當下就提了起來。

顧曦環視這間卧室,房間裏除了床只有寫字桌,正對着寫字桌貼着高考倒計時。

她來不及探究為什麽才上高二,就貼上了高考倒計時。

她大步流星走到了程雨柔的書桌前,那上面放着一張紙,鮮紅的字體映入眼簾——遺書。

馬淑香随後而至也看到了這封“遺書。”

紅色的水筆,字跡清秀,上面多處有模糊的痕跡,看得出,她在寫的時候有哭過。

顧曦連忙摸了摸,那痕跡還沒有幹透,“應該剛寫完不久。”

馬淑香慌了神。

程雨柔在遺書中寫着,她的壓力太大了,明明已經很努力,可成績就是進步的很緩慢。

“媽,您總是不滿足。”

“我考了班級第一,您要我考年級第一。”

“如果我考了年級第一,您是不是還要我考全市第一、全省第一?”

“我的路永遠都沒有盡頭,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可您的眼裏只有成績,從來都不關心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您說許老師作弊,我才考得好,可我真的付出了努力,無論我怎麽跟您解釋,你都不信。”

“這次測驗,我沒及格。我都能猜到您會怎麽說——您會說看吧,你果然就沒有真本事,程雨柔你就是個廢物,沒有許老師洩題,你什麽都不會!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您看到我大把大把掉的頭發了嗎?我才十七歲……”

“或許吧,許老師說得對,一切都怪顧曦,如果不是她舉報許老師,如果不是她今晚考了這張卷子,如果她沒有來給我們代班主任……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我還是那個名副其實的班級第一,您也會在看到成績單的時候對我露出那麽一點點的笑容。可惜,沒有如果——就這樣吧,我不配做您的女兒。”

“程雨柔絕筆。”

淚痕沒有幹,程雨柔走不遠,顧曦轉身就要去找程雨柔。

馬淑香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一個用力,拽得她一個趔趄。

馬淑香厲聲說:“我說你怎麽假好心大半夜來家訪,雨柔沒考好,你是不是批評她了?我跟你說,如果我女兒出了什麽問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顧曦很無語,都人命關天的時候了,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要先找到人嗎?

她沒時間和馬淑香辯解,只說:“咱們先找人,再耽誤下去,您女兒可能真的會沒命。”

“你這是倒打一耙說我耽擱時間?”馬淑香咬牙切齒地看着顧曦,仿佛顧曦才是将她女兒逼到自殺的真兇,她揚起巴掌朝着顧曦光潔的臉蛋狠狠地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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