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朝陽公主
“确定那女人沒問題?”
“沒問題啊,挺正常的一個人。”雖然動不動就送人抹胸什麽的感覺是有點不正常。
順平說完,見主子輕飄飄的看了自己一眼,這才領會到剛剛他問的是什麽意思。
于是斂眉重新道:
“沒有問題的。這楚小主是宋側妃的陪嫁,宋博候府的庶女,行四。宋博候祖上一直在建邺,跟咱們景國牽扯不上,早幾代風光過,如今沒落了沒什麽實權。楚小主的生母雲氏出身低微,以前是揚州瘦馬,被宋家主母專門買來争寵的。很是得寵了一陣子,不過自從生了楚小主之後,就再沒露過面。”
“死了?”
“沒有,還在宋府。把楚小主送去正院後,十年來沒怎麽出偏院了。”
順平又簡單說了一些宋博候府的事情,末了,他補了一句,“這些都是魏将軍親自去查的,當是沒有問題。”
說實話,要不是知道楚小主不是細作之類的,就她這幾天天天在朝陽殿外轉悠,不消主子說,他第一個将人抓起來。
慕容拓邊聽邊回了內殿,将手裏的東西一并扔在矮案上,“魏眙過來了?”
“嗯,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前幾日才和常先生聯系上。”順平遞上一張幹淨的錦帕。剛剛出門了,主子抹了口脂,他知道主子的習慣,回來後第一時間要擦掉這些。
慕容拓接過,“讓他先不要跟在周的使臣聯系。”
“聽常先生說,已經聯系過了。不過殿下放心,送嫁的隊伍已經回去了,在周國的都是咱們這邊的人。”
“陸正使是,其他就未必。”
慕容拓思忖了片刻,眸色微頓,“過幾日安排與魏眙見一面。讓常秦将這個消息透漏給全部的使臣。”
“是。”順平領命。作為主子的貼身內侍,順平這點領悟還是有的,知道主子這是要清理一下在周的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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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之後難免會與使臣打交道,若是其中有異心的,那秘密就不能繼續保守了。
“不過殿下,常先生說過殿下的傷要靜養,若是到時,”
“無妨。”
順平還要再勸,被慕容拓擡手制止。
他看了看窗子外。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兒,一群宮女太監簇擁着一道杏黃色身影走了進來。
是太子朱煜。
朱煜長相中規中矩,單看只一雙丹鳳眼稍稍出挑,但因為自小便被立為太子,錦衣華服,養尊處優,眉眼間流露着幾分倨傲,他整個人氣質斐然。
今歲要說最讓百姓津津樂道的,就要數太子朱煜了。新婚燕爾,朝陽公主瓊枝玉葉,兩位側妃一位端莊,一位清麗,還有良媛良娣侍妾多名,着實讓人羨慕。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東宮一連進了好幾位美人,朱煜也是滿面春風。
他掃了眼屋內。這裏雖說是翻新迎接朝陽公主的,但一應物什都是按照周國的習俗布置,矮腳家具,看着還算順眼。
打量了一圈,這才看向朝陽公主,直接開口帶着幾分質問,“身為孤的太子妃,見到孤竟然不行禮?”
慕容拓沒動,也沒行禮。準确的說,是沒搭理他。
朱煜倒也沒在意對方的無禮,景國人就是這麽不懂規矩。哪像他們周國人,知禮懂儀。
他揮手讓随行的宮女太監退了出去,而後直接坐在了案邊的軟墊上,自然熟稔得仿佛在自己的南殿。
晃眼便注意到了矮案上的香囊,還有旁邊的東西。
等看清是什麽之後,朱煜不禁嗤笑出聲,“喲,如今為了扮女人,連這東西都準備上了?”
顯然,關于慕容拓男扮女裝的事情,朱煜是知道的。
慕容拓看了眼案桌上的東西,又看向朱煜,微微皺眉道:“什麽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覺得大婚那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涉。
他不覺得這人還有必要來朝陽殿。
朱煜哼了聲,沒想到脾氣還挺大。他不答,伸手,想要将矮案上胭脂色的抹胸拿過來瞧瞧,沒想到被對方先一步拿走。
慕容拓将抹胸和香囊塞入袖口。尋常坐的軟墊被占,他找了旁邊另一個軟墊坐下,一副謙讓斯文之态。
“有話就說,”說話語氣也是彬彬有禮,”沒話就滾。”
就是內容有些不客氣。
朱煜自讨沒趣。他習慣了別人對他的恭敬卑微,不習慣這般對他,
“我說你橫什麽?信不信我今日就去父皇的勤政殿,将你男扮女裝的事情抖露出來?”
朱煜說這話是為了威脅,但很明顯慕容拓并沒有被威脅到。他看向朱煜,幽深的眸裏毫無起伏。
“随意。”
“什麽?你就不怕……男扮女裝,視兩國和親為兒戲,你太過張狂!”
見對方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朱煜頓了頓,他覺得自己也不應當在意這個,于是問了之前一直在問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這個才是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他要弄清楚這人到底是誰。
慕容拓看着他,回答得一如既往,“朝陽。”
“那男扮女裝怎麽解釋?”
“宮中險惡,不過從小自保。”
“你以為我會信?”
“你愛信不信。”
“你!”再好的脾性都沒辦法淡定。
朱煜拿起矮案上的冷茶,顧不得是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一飲而盡。
旁邊順平見狀,給主子重新沏了一盞茶 。
慕容拓把玩着青瓷茶盞,看着裏面的茶葉浮浮沉沉,
對朱煜道:
“氣什麽,本宮是誰于你又有何幹系?”
“哼,自己的妻子是個男的,是你你會不會生氣?”他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卻是個男的。這已經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了,這簡直就是侮辱。
大婚那日他剛知道的時候,還以為是景國故意送個男的過來羞辱他。
“世人皆知你娶了景國公主,這不就夠了?你若執意将本宮的事抖落出來,到時間你與景國的聯姻告吹,景國的勢力你挨不着邊,拿什麽與你那二弟争?啧,本來就弱。”
朱煜嘴角抽了抽,“你威脅我?”
“陳述事實而已。當初你提議和親,不是因為這個?”
朱煜沉默了。
為什麽會想到娶景國的朝陽公主,其實就是看中了景國的勢力。
舅家因賣官鬻爵被禦史彈劾,雖然被掩蓋了過去,但已漸漸失了帝心,母後地位不保,又不受寵,他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必須要靠這聯姻穩局勢。
若是現在被爆出朝陽公主是男的,也不知到底是何身份,會不會遭不好說,但自己就不會好過了。勢力沒借到,反而會成為大周笑話。
趨利避害,審時度勢,朱煜臉上緩和了些。大周的儲君,氣度自是不凡,
“剛剛不過開個玩笑。要是抖落,孤早在大婚之夜知道真相的那刻就說了……孤就說景國帝都與建邺走水路也要不了多久,你們和個親倒是走了大半年。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孤。如今我倆算是一個繩上的螞蚱,還計較這些做什麽。孤今日來,不過是來問問你住得習慣否,還缺什麽就說。”
見慕容拓不接話,朱煜轉移了話題,看似随意實則試探,
“聽說景國九皇子于燕州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朱煜看向他,視線将他打量了個遍,仿佛要将他看穿。
若真如猜測的那樣,這厮是九皇子,那他還真就可以好好利用。
景國九皇子深得帝心,且執掌景國泰半軍權,俨然有問鼎之勢,這樣的人,比什麽公主實際多了。
慕容拓任他打量。
而後斜了朱煜一眼,“你有時間關心他國之事,還不如關心關心你母後的坤明宮。”
“坤明宮怎麽了?”
“進出那麽多回,你沒感覺到什麽異常?”
“……是不是像有幾十雙眼睛盯着你瞧?”朱煜沒想到這人才去過一兩回,警惕性這麽高。
“倒沒那麽誇張。”慕容拓回憶了一下坤明宮的場景,“就是有些人一看就有問題。”
“這還用你說?這是母後的計謀,母後說把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朱煜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其實剛開始是母後一時心軟放了那些作妖的,結果眼線卻越來越多,到現在完全分不清是敵是友,哪個衷心,哪個有異心。
讓他每次去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追着他,一身雞皮疙瘩。
“你母後倒是好計謀。”
朱煜自動過濾掉他話裏的嘲諷意味,“自然。且母後賢德,母儀天下,自然不可能草芥人命。”
慕容拓沒興趣聽他繼續說下去,“你想好,若坤明宮不清洗,本宮的事,不必告訴皇後。
“這我知道。”
“東宮也像那樣?”
“怎麽可能?!”朱煜幾乎要從墊子上跳起來,“孤可不想過提心吊膽的生活!”
卧榻之外,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線,連睡覺都不安心。
那樣的生活,想想都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