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牒
這兩天東宮有些不太平靜。
自大婚以來,太子雨露均沾,各個殿都有留宿。唯獨沒有留宿朝陽殿。
起先大家以為太子妃不在乎,還在想她可真不正常,自己的夫君寵幸別人卻偏偏不寵幸自己,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過現在卻不覺得奇怪了,因為,太子妃病了。
就因為太子不待見她,她被氣病了。
對啊,這才是正常主母該有的反應!
大家覺得不奇怪了,可惜,她們自己卻遭了殃。
因為按照宮規,正妃生病,東宮的女眷要去侍疾。
侍疾倒也沒什麽,問題是,太子妃不喜人進她的屋子。
所以她們就只能站在外面侯着。
這幾天大雪紛飛,偶有不下雪的時候也是冷得出奇,每天兩個時辰站在那裏,能把人凍瘋。
苦不堪言。
這天,宋鹹英從朝陽殿回來,大罵了好幾聲毒婦。
“我看她就是因為那天的事針對我!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卻是小肚雞腸子。”
最可恨的是,其他殿的話裏話外說她勾着太子不放,這才惹怒了太子妃,害得大家一起遭殃。
宋鹹英聽了簡直要氣炸了。
Advertisement
都說她近來受寵,太子夜夜留宿風光無限,可哪裏有人知道,除了第一次象征性的圓房之外,太子竟是再沒碰過自己。好像對自己完全提不起興趣。
所以大家被罰站,跟她有什麽關系?
“我明天不去了!愛誰去誰去。”
旁邊楊嬷嬷勸,
“多大的事值得姑娘這般動怒。姑娘若是不想去,那就讓四姑娘去就行了。”
陪嫁,本來就是做這些事兒的。
楊嬷嬷來的時候,宋楚正解了羅衫在浴桶裏,沐浴。
一頭青絲被梨花簪子束起,幹淨的水劃過嫩滑的肌膚,出水芙蓉般嬌嫩。
白玉無暇,但右手臂上有個淡淡的痕跡,是手印。
春妞看了直心疼,“娘娘也真是的,手勁兒怎的那麽大?明明知道姑娘皮膚嫩,還這樣。那一路上還不準換人!姑娘奴婢都看到了,本來那個順公公要去替你的,結果被娘娘無視了!”春妞越說越生氣。
“好過分!”
宋楚被屋子裏的水霧浸得小臉紅撲撲的,有些微醺模樣。見春妞氣性這麽大,笑她,“娘娘哪裏知道我皮膚嫩了,你這是在冤枉人家。”
“一看就知道啊,姑娘細皮嫩肉的。”春妞瞧了一眼姑娘的身子,又紅着臉移開視線,這麽嫩的,她平日給姑娘沐浴動作都不敢太大,那太子妃也真是下得去狠手!
“我這也沒什麽呀,又不是很痛。”就是不注意的時候碰到會有些異樣。好在過了兩天,已經差不多快好了。
春妞将姑娘的長發放下來,散開,一頭青絲,如綢緞般。
正要打水來洗頭發,楊嬷嬷就進來了。
吓了他們一跳。
春妞見有人來,眼疾手快的,拿起架子上的衣裳胡亂給姑娘裹上。
“楊嬷嬷,你進來怎麽不通傳一聲?”春妞簡直想罵人,姑娘好歹是主子,哪有人随随便便就進主子屋的?
虧得還時常同教養嬷嬷往來。
楊嬷嬷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對,她撇了眼浴桶裏的四姑娘,
薄衫半裹胸前,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嫩如初開的荷花,泛着淡淡粉,讓她都有些移不開眼。
也不知是怎麽長的。
這樣的身子,送到男人床榻上,還不得按着狠狠的,
“楊嬷嬷,有什麽話你就說。”宋楚巴拉着衣衫給自己蓋好。
雖然宋楚的性子軟,但這人突然闖進來,她有些生氣,微微蹙着眉。
宋楚畢竟是四姑娘,楊嬷嬷再是仗着嫡姑娘的勢,見她生氣了,便不好再拿喬,于是将嫡姑娘的決定通知她。
“……到時候若是朝陽殿問起,你就說你是代替側妃娘娘的。當時只說各殿都要去,所以你去也是一樣。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別給側妃娘娘丢臉知道嗎?”
“哦。”宋楚應了一聲。
等嬷嬷走後,春妞在一邊嘀咕抱怨了半天。
“好了,不就是去侍疾嘛那麽抱怨做什麽。你忘啦那太子妃可是救過你的,如今人家病了要人照顧,咱們理應去才是。”
“可……”春妞當然知道朝陽殿救過自己,倒不是在說太子妃,而是在抱怨嫡姑娘。“奴婢就是氣不過,這些事就想到姑娘了。之前太子來了好幾晚,也沒見想到姑娘。”
宋楚糯了一句沒想到才好呢 。
“啥?”
“沒,我覺得挺好的。”宋楚其實正發愁呢,她那天回來就被嫡姐禁了足,去不了朝陽殿。如今被叫去侍疾,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啦。
開心。
翌日,并沒有下雪,甚至出了太陽,但更冷了。
宋楚到的時候,朝陽殿灑掃的宮女正拿着小鐵鏟鏟雪,旁邊小吳正在清點人數。
他是這次大婚時從別的宮裏新調的,記人有些慢,做事特別謹慎,就差拿着小本本勾勾畫畫了。
“芊芊殿的小主到了……六英殿呢?六英殿的側妃娘娘到了嗎?”
“到了到了,小公公,六英殿的在這裏。”宋楚提着裙擺小跑進垂花門。
因為穿得比較厚,她跑起來有些笨拙。但一步步的還算穩當。
小吳子盯着瞧了半天,倒不是不認識她。是楚小主,當初還當着她面倒過羹湯的。可把他過意不去的。
但,不是昨天的側妃娘娘啊。那這要怎麽辦?
上頭說的各殿都要來人的。
宋楚看出他的為難,忙解釋道,
“小吳公公,我是替嫡姐來的。因為順公公之前說,各殿都要來人,但沒有說到底是誰,所以我就代表六英殿來啦。”
聽着……感覺沒毛病。小吳子點了點頭。
雖然他在這裏清點人數,但其實也只是走個過場,他哪裏敢得罪這些主子啊。
周圍女眷都看向這邊,神色各異。
特別是李梨,清高的眼神閃了閃。旁邊丫鬟在給她換新的手爐,“姑娘您看,陪嫁就是有這樣的好處。當初姑娘就該松口,讓庶姑娘來。也省的姑娘現在在這裏受凍。”
李梨苦笑,那個時候她一直天真的以為表哥只愛她。所以怎麽可能讓人來搶自己丈夫?
到了宮裏才知道,哪有什麽愛不愛的。
“回去稱病,請太醫。”明日她也不會來了。
屋子裏,慕容拓端着一碗黑汁,仰頭一飲而盡。回來這兩天一直在喝藥,身體有所好轉,他坐在軟墊上,倚在後面的憑幾。
“外面的事,差不多得了。”
慕容拓喜靜。
這幾天外面叽叽喳喳的像集市一般,吵得他靜不下心。
“是,殿下。”雖然沒有明說,但順平知道主子說的是女眷侍疾的事。
“原本也打算今天之後就不讓他們來了。”順平說完,又解釋了一句。“主要是因為那天小的去坤明宮,無意間聽見有人在嚼舌根,說朝陽殿有些不正常。”
順平稍微概括了一下不正常的內容,大意就是太子妃不得太子的心,這就算了,異國的人不讨殿下歡心不足為奇,但被冷落後那異國公主竟然什麽反應都沒有,這就奇怪了。
在皇宮裏,哪個不想得到皇上的寵愛,為此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才是正常,東宮應當也一樣,不得太子寵愛卻渾然不在意,這很不正常。
所以順平才想着,趁主子喝藥的這幾天,想辦法讓朝陽殿正常一點。
慕容拓聽着順平叽裏呱啦的一通話,沒什麽表情。周宮就是過場多 。
他随意往外面瞥了一眼。
外面陽光明媚,梅花嬌豔。風過,有花瓣随風飄落,在空中打着旋兒,而後落到樹下,
樹下某人穿得特別厚實,又裹了一個雪白的大氅子,整個人遠遠看上去,像只圓滾滾的貓兒。
雖然穿得圓滾滾的,但此時卻挺着小腰板,杏眸流光。
仿佛自己正在幹什麽家國大事一般,特別精神。完全不同于其他人哭喪着臉。
這麽高興?
慕容拓挑眉。
“她怎麽來了?”慕容拓打斷順平還未講完的話,問道。
順平正說得起勁兒,突然聽到主子問話,一愣,而後順着他饒有興趣的視線,看到了庭院裏的人。
“楚小主?……對啊,她怎麽來了?”順平也有些奇怪,
“奴才之前喊的是玉牒上的女眷。這玉碟上,可沒有楚小主。”
雖說是媵妾,但宋楚的身份比較尴尬。因為連太子的兩個曉事宮女,都趁着這次大婚擡為了侍妾,名字出現在了玉牒上。
但楚小主卻沒有。那玉牒是皇室族譜,在那上面的,才是被承認過的皇族人。楚小主進了東宮,按理就是太子的女人。
但玉牒上就是沒有楚小主的名字。不知道是疏忽了還是怎麽的。
“沒上玉牒?”這個倒讓人意外。
慕容拓瞧着窗外那人,這時有花瓣兒剛好飄到了她鼻尖,不動了。女人可能嫌冷不願意将手伸出來,于是搖了搖腦袋,想甩掉花瓣兒。
發髻都有些亂了,可惜,梅花瓣絲毫未動。
于是鼓着小嘴兒,想将花瓣兒吹走。
自顧自的玩得還挺起勁兒。
傻樣。
“沒有。小的特地去查看了的。宋博侯府就只有個宋側妃,沒別人。而且據小的所知,東宮的女眷,就楚小主還沒被寵幸。”
說到這裏順平也有些感慨,樣貌身段是最出衆,反而最不受寵?周國可真是奇怪。
慕容拓慵懶的坐着,手指搭在憑幾上,有意無意的輕扣。
盯着外面不知在想什麽。
“殿下,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慕容拓輕扣的手一頓,阻止道:“不了。”
他稍稍坐正,“去将她叫進來,本宮親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