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把細腰

六英殿偏院, 本來就沒什麽下人,且宋楚又經常不在,所以一直都有些靜谧。

今日也是一樣, 靜悄悄的, 甚至都能聽到雪簌簌飄落的聲音。

不過宋楚卻在屋子裏。

她已經在窗子邊站了很久了。

微微垂眸,盯着矮案上的錦被有些發呆。

這被褥看着并不起眼, 但裏面是景國才有的雪貂絨毛, 細軟, 最是保暖。

大理寺的诏獄無比陰寒, 武将都受不了, 更別說上了年紀的文人。

宋楚心裏有些掙紮。

因為娘親的事, 她與宋府早就沒了幹系。

但畢竟是父親啊,進了恐怖的诏獄, 她哪裏做得到不聞不問。

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外面有些吵鬧,是宋鹹英的聲音。

緊接着, 屋子的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宋鹹英走了進來,一身華麗的衣裳和頭面, 有些晃眼, 但臉上卻憔悴無華。

如今李側妃瘋了, 宋鹹英很有幾天完勝勁敵的得意,但得意之後,卻是悵然若失,仿佛對什麽都沒了興致,做什麽都沒了精神。

不過此時臉上有些怒意。

Advertisement

原本是要開口說什麽的,但進屋後半天沒說話。

她有一段時間沒來宋楚這裏了。之前宋楚沒在東宮,回來後又在坤明宮出了事,大多數時間在朝陽殿。

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屋子裏, 一應物什竟比她這個側妃用的還講究。

矮案是黃花梨的,上面的雕紋甚是繁複,精雕細琢。連枝燈架上綴着寶石,精美絕倫。小妝臺上的珠釵簪子,小巧精致樣式別致,比她頭上帶的不知好看多少倍。還有那窗幔的布料,用的竟是寸金的雲錦!

宋鹹英死死盯着宋楚,眼裏有些情緒。

不過是她帶來争寵的玩意兒,卻過得比她還滋潤,道理何在?

她板着臉,平複了好半天心情……

然後才說明來意。

“你知不知道,父親出事了。”

最近流民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早就傳到了後宮,自己都知道,宋楚沒理由沒聽到。

見她臉上并沒有震驚神色,便知她是知道的。宋鹹英就直接開門見山。

“既然知道那還窩在屋子裏做什麽?不去想辦法救父親,宋楚你到底有沒有心?”

宋楚好半天沒說話。被人直接闖進屋來,劈頭蓋臉說她沒有心,宋楚一時微楞。

等反應過來之後,她瞧了眼宋鹹英,“我能有什麽辦法。”

她說的是事實。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甚至來龍去脈都沒怎麽打聽清楚,只知道是因為赈災糧的事情。原本想去找拓哥哥問問情況,又猛然想到拓哥哥也在後宮,後宮不得幹政,所以他可能也不知道。

宋楚是真的沒有辦法,但聽在宋鹹英的耳朵裏,卻覺得宋楚在嗆她。

從小到大,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如今不得了了,敢怼她了。

她斜着眼睛打量,

“宋楚,你最近能耐了,敢這麽跟我說話。”說着說着,便想到了之前母親來信說雲氏失蹤的事,直覺宋楚這是在埋怨之前的事。

“你現在在這裏計較什麽?父親被關進了诏獄,那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嗎?吃人不吐骨頭,自古關進去的沒幾個人能活着出來,現在整個宋府人心惶惶,母親為了見父親一面散了多少家財,都這時候了你不想着怎麽救父親,卻在斤斤計較之前的事,之前的事有父親重要嗎?”

“……有。”

宋楚其實沒有在想之前的,但聽到宋鹹英說起,眸子裏也有了些情緒,“在我心裏,我娘親最重要。”

“哼,不過一個,”宋鹹英想說不過一個賤奴,但卻注意到宋楚此時紅着眼,一副只要自己敢說她就敢撲過來拼命的架勢,撇了撇嘴。

最終沒繼續說。

“你那是什麽眼神?”

“當初你保證過,只要我跟你進宮,你就讓我娘親在宋府安安穩穩的,可結果呢,”

“你姨娘不是沒事嗎?現在還巴着不放做什麽?宋楚,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宋楚紅着眼,不說話。

在她心裏,就是娘親最重要。雖然找到了,但她到現在還沒有忘記,當初宋家是怎麽污蔑娘親,是怎麽壓着不要找的。

她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若是自己沒有回府,一直沒有回府,是不是會一直被蒙在鼓裏。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自古沒幾個進了宮還能回府的。

所以要是自己一輩子沒機會回府,是不是永遠也不知道娘親已經不見了?

宋鹹英不想在這事兒上扯,她來這裏是為了想辦法救父親的。

父親是宋府的天,他要是沒在了,他們宋博侯府就沒了,那她以後還怎麽在後宮混?

所以知道這事的時候,宋鹹英是真的有些着急,一時沒有頭緒,便來了這裏。

這會兒見宋楚眼尾微紅,我見猶憐的小模樣。她突然有了主意。

“太子現在在南殿,你收拾一下,就過去。”

“我過去南殿做什麽?”宋楚微微皺眉。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去救父親。”

“是太子下令抓了父親,我去找太子,怎麽救?”

“你也知道是太子抓了父親,所以都是太子一句話的事兒,你過去勾了太子,想辦法讓他改了心意。”

“……”

“愣着做什麽?去啊?你放心,只要你去了,多半能成……以色侍人,不是你的強項嗎?”

“你胡說什麽?”

“我有說錯?宋楚,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東宮,都是怎麽傳你的?說你出息了,一把細腰将那太子妃勾得五迷三道。诶我說你都不嫌丢人嗎?你有這個時間不去侍奉太子,”

“不丢人。”宋楚打斷宋鹹英的話。

“你說什麽?”

“我說我跟他好,不丢人。”宋楚看向對方,不躲不避。

且不說拓哥哥是男的,就算是女的,那又怎麽了?她是跟拓哥哥這個人好,管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反正是他就是了。

“我就跟他好了怎麽了?”

“宋楚!你要點臉!”宋鹹英拔高了聲音,仿佛這樣才能助長她的氣勢。

以前她也是同別人一樣,只是猜測。她其實最開始是贊同宋楚去接近太子妃的,但那也是贊同她去讨好,沒想那麽多,卻沒想到會傳出這樣的不堪言論。

如今聽到宋楚親口承認,說實話,她有些生氣,哼了一聲,

“勾了夫人勾夫君,你有本事了,以後他們夫妻二人,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到時候我看你伺候得過來不!”

“你!你走——”

胸脯起伏,身子被氣到微微顫抖,宋楚第一次忘了自己庶女的身份,吼了宋鹹英,“你走!我這裏不歡迎你!”

眸子裏漸漸起了一層水霧,

才不是那樣,她才不會去勾什麽太子。

她只要拓哥哥。

所以才不是像她說的那樣什麽夫妻二人……

頭一次,宋鹹英被宋楚趕出了屋。自是怒不可遏,她在偏院裏猶如潑婦一般,大罵宋楚白眼狼。

罵她不孝女,明明知道父親入獄,卻不管不顧,明明只要去南殿躺一躺什麽事都能解決,卻硬是不肯!

越罵越難聽,宋鹹英目的很明确,為的就是逼宋楚去南殿。

但宋楚這次沒有妥協。

她帶着春妞出了宮。

去了一趟诏獄門口,塞了銀錢,将被褥拖獄卒帶了進去。

她現在能做的,只有這些。

其他的,宋家族老們和宋夫人都束手無策,自己能有什麽辦法?

之後坐着馬車,去了北郊。

但就在快到了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

趕馬的小吳公公說有人在前面擋了路。

宋楚聽了,沒來由的心裏咯噔一下。

風來,把車簾掀了一條縫,宋楚看到了馬車前面的清安。

明明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但宋楚卻覺得像一條惡犬,在那邊幽幽的盯着她。

微微捏着衣擺,纖細的手指泛了白。

她之前就已經與這人撕破臉了,所以再不用裝着歡喜的跑過去。

雖然害怕,但心裏卻輕松了幾分。

隔着簾子縫隙,清安盯着馬車裏的宋楚。

見她絲毫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他眯了眯眼,

“或者我上去?”

聲音沒什麽起伏,但卻是在威脅。

顯然這樣的威脅起了效,宋楚攥緊了拳頭,又松開,她慢慢下了馬車。

剛下車,就被對方拽住了手腕。

“放開我!”擰着細眉,宋楚拼命掙紮。

她沒有想到這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竟然敢動手動腳。

她剛剛之所以敢下來,就是因為這裏是熱鬧的街市,光天化日,量他也不敢做什麽,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她低估了這個人的變态程度。

“放手!”

“怎麽,他慕容拓碰得,我卻碰不得?”

清安一臉陰郁的看着面前這個女人。鮮嫩嫩,依然玉雪團子般。卻是被別人碰了。

一想到那個人搶了屬他的東西,清安怒意叢生,恨不得将那人碎屍萬段。

“慕容拓”幾個字,讓宋楚呼吸一窒。

他怎麽知道拓哥哥?

宋楚心裏很詫異,但又怕這人是在詐她,所以不敢表露在臉上。

“詫異什麽?”清安早已看穿了她。從小到大都不會撒謊,也不善僞裝,單蠢的像只兔兒,能瞞過什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宋楚說着,像貓兒露出了鋒利的爪子,狠狠抓向了腕上的手!

趁着手腕上的力道減輕,宋楚終于擺脫了束縛,往後退了退。

垂眸,手背的幾道紅痕異常鮮豔,清安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

剛剛說錯了,不是小白兔,是小野貓。

媽的,喜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