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傀儡

“他們都說你長得和華兒有六七分相似,既然如此,往後就沒有沈停雲這個人,你的餘生替華兒活着吧。”齊時雨說着給站在身旁的黎雲投了一個眼神。

黎雲領命,打開牢門将沈停雲帶了出來。

沈停雲聽不懂王爺的意思,小霭突然的去世令他頭腦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欲望,只是本能地聽從齊時雨的命令,起身跟随黎雲走了出來。

沈停雲被帶到了本該是王爺洞房花燭的潛鱗院,暗閣最擅長易容畫皮之技的桑梓已在院中等候多時。

“盡你所能吧。”齊時雨朝着桑梓吩咐。

桑梓挑起沈停雲的下巴,端詳片刻,道:“屬下進暗閣晚,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沈大人,未曾想到與王妃這般相像。若是如此,倒也不必大費周章,只需稍改大人容貌上的輪廓,便能與王妃別無二致了。”

越華停靈在潛鱗院的正堂,倉銘在堂中守着,桑梓便把沈停雲帶去了東廂。

桑梓為沈停雲清理了臉上和頭上的傷,擦拭血污時說道:“大人這樣一張俊臉,怎麽這麽不小心,若是留了疤,豈不可惜?”

沈停雲看着她,搖了幾下頭。王爺不喜歡自己,長什麽樣子都是無用。

桑梓笑笑,秀手如玉,青杆狼毫筆在沈停雲臉上稍加勾勒,給他換上了越華舊日的衣着,随後便出去禀告王爺。

沈停雲坐在鏡前,端詳着鏡中人。這是有記憶起他與自己的孿生弟弟最像的一次。

凡事都要讓着弟弟——這句話他聽了太多遍,以至于年幼不懂事時,也曾埋怨過自己為何要急慌慌地比方霭早出生小半個時辰,以至于種種事情都失去了優先得到的權利。

後來長大了些,他終于漸漸明白,小霭長得比自己更讨人喜歡,性格也跟乖巧,因此更得娘親的寵愛。娘親要求的謙讓,不過是不能明言的偏私罷了。

後來的種種也證明,自己确實什麽也比不過小霭,便是有了近水樓臺的機會,還是讓弟弟搶走了王爺的心。

齊時雨叫了倉銘進來,倉銘邁入東廂後,吓得叫出了聲:“王,王妃不是?!”光天化日的,越華的遺體還在正堂,坐在廂房裏的總不可能是鬼。

齊時雨對倉銘的反應很滿意,朝他問道:“如今知道華兒去了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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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方才吩咐說暫時封鎖消息,如今知曉的,只有王妃貼身的侍婢、潛鱗院裏的幾個仆役和照料的禦醫……還有就是這間屋裏的諸位了。”

齊時雨點頭,目光看向院中侍奉的下人們,不以為意地說道:“凡是潛鱗院裏的人,除了東廂內的,都解決了吧。禦醫身上有官職,送他回府,別在王府動手。”

黎雲領命,去通知其他暗衛行動。

短短幾句話,竟奪取了這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沈停雲震驚之餘,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實在陌生。他已經沒辦法繼續欺騙自己,王爺不是這樣的人。

偷偷憧憬、喜歡、愛戴了十數年的人,僞善的面具之下竟藏匿了一顆如此冷血殘忍的心,沈停雲覺得心寒。

不多時,院中充滿了刺鼻的血腥味,沈停雲站了起來,迅速推開門,院中空無一人,地面被洗刷幹淨,連一滴血跡都沒有留下。

幾十條性命,消失得比晨起挂在樹梢的露水還悄無聲息。

齊時雨用手抵住口鼻,跟小侍衛說道:“從今以後好好聽話,否則也是這個下場,明白嗎?”

沈停雲攥緊了拳頭,低下頭去。

齊時雨笑了:“本王忘了,你不怕死。不過沒關系,本王有更多的法子折磨你。”

而後又朝身側的倉銘說道:“本王新婚當夜遭遇刺客暗殺,貼身侍衛沈停雲殉職,本王感念停雲貼身護主有功,賜百金厚葬。”

沈停雲這才明白,王爺說讓自己替越華活着的意思。

——從今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沈停雲這個人了。

他成了越華,他只是越華。

“怎麽,不高興嗎?”齊時雨轉身扼住了沈停雲的脖頸,“你不喜歡本王嗎,如今成了本王的妻子,不是更應該高興嗎?”

沈停雲眼淚在眼眶裏,艱難地搖頭。

他不高興。

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要成為別人。

即便那個人有着讓自己羨慕的一切。

可這一切都不容許他商量,他也沒有可以同王爺商量的資格。自始至終,他都是個服從者。

暮色已至,沈停雲被帶去了王爺居住的芷清院。

王爺似乎恢複了從前溫柔的樣子,又似乎沒有。

沈停雲被命令坐在了王爺的床榻上,頭上的發髻被齊時雨解開。下人們都退了出去

齊時雨一下下地撫摸着他披散開的長發,柔聲說道:“華兒,有件事,昨兒答應了回府後就跟你說,被事情耽擱了。”

齊時雨根本不在乎沈停雲的反應,自顧自地往下說去:“是關于你的身世的。你知不知道你親爹是誰?”

沈停雲瞪大雙眼,看向齊時雨。

自己跟方霭是孿生兄弟,方霭的身世,便也是自己的身世!

自己的親生父親,叫沈自清,是個秀才,記憶裏他體弱多病,但懷着一腔報國的念頭,直到病逝前都在刻苦讀書。

“不是那個姓方的捕快,也不是沈自清。”有那麽一瞬間,沈停雲幾乎要懷疑王爺讀懂了自己心裏想說的話。但轉念一想,王爺是個謹慎的人,小霭既然嫁入了王府,那他從前經歷過什麽,身世如何,都會查得清清楚楚。

可是沈停雲不明白,為什麽王爺要說沈自清不是自己的生父。

“你娘叫素玉,你說對不?”

沈停雲下意識點頭,卻被齊時雨捏住了下巴,耳邊原本溫柔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入戲挺快的,這麽快就真把自己當成華兒了?”

沈停雲想說那也是我娘,可他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齊時雨,臉上連多餘的表情都不敢有,生怕齊時雨會借題發揮。

齊時雨松了手,繼續柔聲說道:“咱娘是舞姬出身,昭烈帝崩前曾被寵幸過,一直養在行宮。昭烈帝是在寧平四年駕崩,華兒你卻生于寧平三年。”

“所以,本王的華兒,是皇子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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