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線生機
不斷從沈停雲口中湧出的黑血,将齊時雨再次拉回無數次出現在噩夢裏的皇陵。
“齊時雨,你不是早都想要和我一起死了嗎?這一次如你所願,你說好不好?”沈停雲知道自己傷了心脈,已經無力回天。
若不是內力全失,從祭壇逃走時應陽軍射出的亂箭根本不可能傷他分毫。但今夜偏偏是十五,他蠱毒複發,即便有宿心和齊時雨護着,想要毫發無損地從亂軍中逃脫,還是過于勉強了。
會死在應陽是沈停雲怎麽也沒有想到的,但真的到了要死的時候,他倒覺得格外寧靜,似乎自己等這一天已經很久。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幫明歸整肅好朱明教……不過教內還有桑梓守着,她做得或許會比自己更好。
“可我不願意了。”齊時雨說,“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你不是說了嗎,有罪就去贖罪,有仇就去報仇,別總弄些生生死死的,沒意思。還有宿心在,總會有辦法的,你別怕。”齊時雨話說的平靜,但夜色掩映下,他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他不怕死,也願意跟沈停雲一起死,但現在更想讓沈停雲好好活下去。
宿心檢查了沈停雲的傷勢,随後搖了搖頭。應陽的兵器上塗了毒,即便沈停雲的傷勢無礙,他身上的毒也是無解的。
“求求你,想想辦法。”齊時雨朝宿心跪下,抓着她的上臂哀求道。四年前那個站在國家頂點,渺視萬物的宣王爺,怎麽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朝着一個平民下跪,只是為了求她救活自己的所愛。
沈停雲的意識在漸漸消退,齊時雨痛到幾乎無法呼吸……這輩子竟會有兩次看着小侍衛在自己懷裏一點點失去生命,他寧願換成自己,這樣至少沈停雲還能為自己傷心。
但他們身上被蠱毒牽制,無論中箭的是誰,另一個都沒辦法獨活,如果是自己,他寧願是沈停雲,至少這樣沈停雲不是因為自己的牽連丢掉性命的。
随着沈停雲生命的流逝,齊時雨體內的母蟲也開始躁動不安,疼痛剎那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強忍着從流經全身的血液中發出的陣痛,聽着宿心的話。
宿心說:“我能施針護住夫人的心脈,保住他的性命,但夫人會昏迷不醒,除了還有呼吸,和死人沒有多少區別。而且我只能護住夫人一個月的時間,一月過去,夫人就會真正死去。”只是拖延這一個月,也于事無補,既然救不了對方,又何必讓夫人白白受這一月的折磨?
齊時雨卻跟她想得不一樣。昏睡一個月,雖然聽起來無望,但好歹還能多出一些時間,只要有時間,就還有希望。
這世上應當還有一個人,興許能救沈停雲一命。即便希望渺茫,齊時雨也願意一試。
宿心封住了沈停雲的心脈,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齊時雨體內躁動不安的蠱蟲也暫時得到了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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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連夜回到秋瑟谷內。
桑梓看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沈停雲,幾乎崩潰,她到底沒敢對身為昔日舊主的齊時雨動手,只怒道:“我只當你跟以前不一樣,能好好護着他,結果他還是沒有能從你手裏活着離開!”
這次的事情純屬應陽王族故意為了謀奪聖物設下的陷阱,跟齊時雨關系不大,宿心開口為齊時雨辯白了幾句,反而被桑梓遷怒。
“你才跟他出去幾天,就被他灌了迷魂湯?齊時雨這個人心機深不可測,三言兩語就把你給收買了?”
“你現在氣頭上,我也懶得跟你說什麽,氣消了來找我。”宿心翻了個白眼,齊時雨理虧不敢反駁,自己可不願意受悶氣。話落便回了自己住處。
桑梓也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根本沒有什麽邏輯,但她心裏實在難受。雲兒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又在齊時雨那裏弄得半死不活。
齊時雨站在原處,任由桑梓罵着,直到她眼淚流下來,徹底說不出話的時候,才開口說道:“還有一個月,我會盡力去救他。要是真沒辦法,我就找個他喜歡的地方,安排好後事,跟他死在一起。”
“救他,你拿什麽去救?”桑梓質問道。季明歸死了,朱明無人能救,滿江湖的大夫,要麽歸隐,要麽進宮做了禦醫,普天之下哪裏還能有救得了沈停雲的人?
想到這裏,桑梓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瞪大了眼睛,朝他說道:“你是說……”
齊時雨知道她已經猜出自己的想法,朝桑梓點頭:“他的話,說不定能找到可以救停雲的人。”如果連那個人也沒辦法救活停雲,那麽無論是怎樣的神醫在世,都沒有辦法救了。
“可那位怎麽肯?”那位……那位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喻寒依。
皇宮裏自然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和最名貴的藥材,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救活沈停雲,必然是富有四海的喻寒依。只是,喻寒依怎麽可能會出手幫一個假冒篡位的“皇帝”?
“停雲是他小叔,而且也不可能再威脅到皇位,他會願意幫忙。”喻寒依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從前的事情到底是沈停雲到底是受自己脅迫做出的,喻寒依分得清該恨誰、齊時雨相信只要自己把沈停雲帶回去,喻寒依就不可能見死不救。
“小叔?雲兒不是……”不是你讓我用易容術假扮的嗎?
齊時雨搖頭,他并沒有多少跟桑梓解釋從前那些陰差陽錯的事情的時間,他必須盡快趕回京都。
“總之,朱明教交給你了,停雲如今只放心不下朱明教。”齊時雨說,“給我準備車馬,我現在就帶停雲回去。”
桑梓遲疑剎那,多多少少對沈停雲的身世有了些許猜測。
“雲兒也交給你了,務必要治好他。”
“桑梓,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照顧他。”離開前齊時雨說道,“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你師弟桑茂沒有死,活得好好的,我在衛卿澤身邊見過他。”
桑梓朝齊時雨笑了笑,遠離中原這麽多年,還能得到師弟的消息,她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