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傷

這場一年一度的比賽過後,蒼雅藝術高中給學生們連放了三天假,主要是因為獲得一等獎的都是蒼雅的學生,給李校長臉上貼了不少的金。

程曉曼本來說好要帶程瑾和安允澈出去玩,但公司臨時有事兒,安和又指定要她去辦,她只好爽約,無奈地和程瑾保證,下次一定帶他們去玩。

程瑾在家休息了一天,身體基本上恢複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個假期,他和安允澈的關系又緩和了不少,便想叫上安允澈一起出去轉轉。

程瑾不想在這個家裏待着,家裏有一顆定時炸彈,兩個月來的練習和比賽的壓力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沒工夫再去應對那顆炸彈了,一心想要往外跑,能躲一天是一天。

但奇怪的是,安允澈那天晚上回來後,就再沒出過房間。

程瑾鼓足了勇氣,才在假期的第二天,敲響了安允澈卧室的門。這還是他來這裏一年多,第一次敲響這扇門。

“怎麽了?”裏面傳來悶悶的聲音。

程瑾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道:“沒事,就想謝謝你,那天把我帶去校醫院的事兒。咱們也好不容易比賽完了,你想出去轉轉嗎?”

安允澈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裏,他剛準備吼一句不去,突然反應過來程瑾并沒有做錯什麽,再說,他還有事兒要問程瑾呢,于是硬撐着從床上爬起來,扶着牆慢慢悠悠地打開了卧室門。

“你想去哪兒?”安允澈堵在門口,卧室裏很暗,一點光都沒有。

程瑾沒料到安允澈會爽快地答應,支支吾吾道:“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以前不住雅山……”

樓下傳來了開門聲,安允澈皺了下眉頭,把程瑾拉進了自己的卧室裏。

程瑾吓了一跳,眼睛還沒能适應黑暗,一束光猛地照過來,刺得他瞬間閉上了眼。不得不說,那一刻,程瑾還以為安允澈要殺了他呢。

安允澈只是拉開了窗簾,他微駝着背,說:“沒地方去的話,和我在家打游戲吧。”

程瑾這才注意到安允澈不自然的肢體動作,對于受過傷的人來說,這實在太明顯不過了。

“你怎麽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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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允澈抿緊了嘴唇,還是被程瑾看出來了。他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放棄了思考,手指顫抖着解開了睡衣的扣子。

安允澈就站在窗邊,背着陽光。紐扣一顆顆解開,露出稍有些形狀的胸肌與腹肌。他慢慢地轉過身去,讓程瑾看清背後的傷痕。

傷口冒出來的血已經幹了,但有些地方的口子很深,泛着深淺不一的顏色。安允澈自己給自己上了藥,不過因為看不到,沒有仔細地上,又一直穿着睡衣捂着,導致傷口有些輕微的感染。

程瑾愣了一愣,他沒問多餘的廢話,直直地望進安允澈的眼裏:“藥呢?我幫你上。”

安允澈似乎是被這個反應吓懵了,他也愣了一愣,手不受控制地指向書桌。

桌面收拾得很整齊,一個開着蓋子的醫藥箱擺在上面,裏面放着紗布、酒精和一些外用藥膏。程瑾輕車熟路地挑出幾樣來,對安允澈道:“你趴到床上吧,可能會有點痛。”

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這些傷是哪來的,也沒有疑惑為什麽安允澈要把這些傷疤給他看,只是順其自然地接受了現實。而這一切,正是安允澈所急需的。

安允澈乖巧地趴在床上,他能感覺到背後冰涼的觸感,偶爾還會有一陣刺痛。程瑾就像是個耐心的大哥哥,每碰一下都要輕聲細語地安慰他幾句,問他痛不痛,讓他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的。

安允澈慌了神,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狀況。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過,那些家夥只會傷害他,根本沒人在乎過他身上有多少傷,更別提還會管他痛不痛了。

程瑾小心翼翼地把傷口清理幹淨,塗上藥膏,拍拍安允澈的肩膀,說道:“好了,你起來吧。反正這幾天在家待着,剛好晾一晾,別穿衣服了,捂着的話容易發炎。”

安允澈沉默地坐了起來,他坐在床邊,像個啞巴似的,無聲地審視着坐在地毯上的程瑾。程瑾正低着頭收拾醫藥箱,劉海有些長了,快要遮住他的眼睛。日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宛若一個剛從天界下凡的天使,被上帝派來拯救安允澈。

“看什麽呢?”程瑾站起身,把醫藥箱放回桌面上,轉身就看到了安允澈望向自己的眼神,“還痛嗎?止痛藥我也上了,等一小會兒就會起作用的。”

安允澈仍然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程瑾這才抓住機會,環顧起安允澈的卧室來。這間卧室和他的差不多大,牆上貼着深藍色壁紙,還有幾幅抽象畫。他見安允澈沒阻攔他,便在屋子裏轉悠起來。

到處都收拾得很幹淨,程瑾隐約記得,安允澈似乎有蠻嚴重的潔癖。那他允許自己進入他的卧室,進入他的領地,是不是說明……他沒有那麽讨厭自己了?

程瑾低着頭笑了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玩游戲吧。”

安允澈從枕頭下邊拿出一個switch,遞給程瑾一個手柄。

程瑾笑着說了聲好。

兩個人并排坐在地上,安允澈還光着上半身,不知是害羞還是怎麽的,程瑾總是避免去看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

“我玩得真的好爛,對不起啊。”程瑾看着屏幕上又輸了的卡通人物,無奈地嘆了口氣。

安允澈覺得他有點說不上來的可愛,他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不過嘴趕在腦子發號施令前先動了起來:“有什麽好道歉的,你輸了我贏了,我不是該開心才對嗎。”

“但大家都喜歡勢均力敵的對手吧,”程瑾垂着眼眸,“一味的勝利,多枯燥。”

“那我算是和你勢均力敵嗎?”安允澈徑直問道,他就是很想得到一個答案,不論那個答案是好是壞。

程瑾撐着頭,考慮了一會兒,說:“不算。你不是我的對手,我沒把你當我的對手看待過。”

“那我們是什麽?”

“我們是……是親人啊,也是朋友。”程瑾對自己的答複很是滿意。

是親人,也是朋友。

那天程瑾在安允澈的卧室裏玩了一整天游戲,安允澈能看出來,程瑾并不是很喜歡這些東西,但他卻順着自己,陪着安允澈玩了一整天。不僅一句怨言都沒有,有時還會拿自己開玩笑,逗安允澈開心。

安允澈漸漸明白,他對程瑾,的确是抱着一種特殊的情感的,并且他堅信,程瑾對自己也有相同的感覺。那是什麽情感呢?不是悲劇裏面要死要活的愛,不是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親情,也不是被世人歌頌的友情。

程瑾像是一把古老的鑰匙,表面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老舊陳腐得令人生厭。可當安允澈把他握在手心裏,才驚覺,他和自己心裏那道從未開啓的鎖是如此的相配。這把鑰匙完美地插入鎖槽中,完美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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