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趙南天
“還不睡嗎?”安允澈冷不丁地問道。
程瑾的身子抖了抖,他猛地回過頭,看到安允澈的臉才放下心來。也是,這屋子裏除了他們倆,還有誰呢?
“你睡吧,我不困。”
“你就這麽不想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嗎?是怕我對你做什麽?程瑾,你真的就……這麽讨厭我嗎?”
程瑾眨了幾下眼睛,眼球幹澀地轉了幾圈,他搖搖頭,說道:“咱倆都是男的,我還能怕你對我做什麽?別瞎想了,快去睡吧。”
安允澈最後瞪了程瑾一眼,沒理他,轉身回了卧室。愛睡不睡,他心想。安允澈脾氣不小,不過是在程瑾面前掩飾得很好罷了。上趕着追到家裏來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卑微的事兒了,安允澈還是要自尊的。
就這麽連續過了好幾天,程瑾不出門,安允澈也不出門,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也不怎麽交流,時間仿佛回到了高二那個暑假,他們并肩坐在樓頂的小花園裏,不和彼此說話氣氛也不會變得太僵硬。
唯一的變化大概是,如今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安允澈的心境沒有改變,但程瑾覺得尴尬。他很想鼓足勇氣疏遠安允澈,但該死的憐憫心與愛意不允許他這麽做。
所以程瑾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像他們初相識時那樣,乖巧得令人生疑。
差不多兩個星期後,安允澈突然意識到,程瑾不是不願意見他,也不是不想和他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程瑾是壓根兒就不睡覺。
程瑾在失眠,嚴重的失眠。安允澈沒有問程瑾為什麽,他想他知道原因。
于是每晚吃完飯後,安允澈都會和程瑾坐在沙發上,睡覺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程瑾倒也不是一句話都不和安允澈說,他忍了幾天,眼瞅着安允澈要陪他坐一整個晚上時,還是沒能忍住。
“你不去睡覺嗎?還在這兒坐着?馬上開學了,還是好好調整一下作息吧。”程瑾唠叨了幾句,心裏笑話自己像個老媽子。
安允澈低着頭刷手機,半晌後才擡起頭,指了指自己,問道:“你在說我嗎?”
“這兒除了你還有誰?允澈,開學就好好學習吧,別把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了。有些事……”
安允澈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程瑾的嘴,他面無表情,平淡地問:“你不是也要上學的嗎?你為什麽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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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感到一股壓迫感,那是他剛來這個家時,安允澈帶給他的第一印象。他眨了幾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着,快要哭了似的。
“你不是讨厭我,”安允澈的臉不斷地放大,直到兩個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才停下,“程瑾,你承認吧,你不是讨厭我。睡不着就告訴我實話,我陪你就好了。”
程瑾的臉慢慢變紅了,好像毛筆點了一滴紅墨水,筆尖碰到潔白的宣紙上,紅色從一點變成一片,逐漸逐漸地暈染開來。
他長得真的很漂亮,安允澈有些嫉妒地想。
程瑾沉思了一會兒,既然事情已經敗露了,他再瞞下去也确實沒什麽意思,便主動承認道:“應該還沒有到失眠那麽嚴重吧,就是不困,沒有睡覺的欲望。”
“這還不是失眠?多久了?”
“我也記不清了,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吧。”
安允澈拉住了程瑾的手,程瑾随即擡起頭來,眼神代替話語詢問他要做什麽。
“和我進屋躺着吧,睡不着就和我聊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一直熬夜,對身體也不好。”
這次程瑾沒有反駁,沉默着應了下來。
那之後一直到大學開學,程瑾都按着安允澈說得去做了。失眠的狀況好像沒有之前那麽嚴重了,雖然睡眠質量還是很差,但至少閉上眼睛後勉勉強強有了睡意。
安允澈每天晚上都會想着法子給程瑾講故事,講他從小到大遇到的那些虛僞的人,講他在國外見過的好玩的有趣的事情,講他小時候有多讨厭鋼琴,趁着父母不注意偷懶不練習,最後被老師捅破,挨了一星期的罵。
都是些瑣碎的小事,程瑾嘴上雖然沒說,但其實卻是樂在其中的。他不像別的孩子,小時候睡覺前有媽媽或者爸爸陪在身邊講故事,他小時候睡得是硬邦邦的床板,晚上不被凍醒都算是萬幸,哪有那麽多的奢望。
安允澈願意把這些糗事與程瑾分享,程瑾感到很滿足。可他又有些害怕,怕安允澈誤會了他的意思,對他的那份心思不退反進。
不過,程瑾也是個普通人,他也有感情,他沒辦法拒絕了解喜歡的人的過往,更何況那個人願意向他打開心扉。程瑾還是心太軟,他總怕傷到安允澈的心,讓他又變回之前那個毫無溫度、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冷淡少年。
只是,程瑾不再怎麽提起自己的童年了。從他決心要讓安允澈斷了和他在一塊兒的心思後,他就不願再過多地透露有關自己過去的事情了。
人就是這樣矛盾,程瑾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一面掏空心思想着怎麽和安允澈保持距離,一面又克制不住對他的喜歡,默認和縱容他的試探和接近。
每天晚上,程瑾都想着第二天起床一定要和安允澈說清楚,不能再這麽放任他下去了。可是起床的時候,看着睡眼朦胧的安允澈用沙啞的嗓音叫他哥哥,對他道早安,程瑾又不忍心再說什麽了。
雅山音樂大學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音樂學院,可以說是所有藝術生的夢想。
在這裏碰到趙南天他們,程瑾并不覺得意外。他依稀記得趙南天說過,她大學要出國的,為什麽又留在國內了?是為了安允澈嗎?
想到安允澈和趙南天談戀愛,程瑾就覺得反胃。
起初,趙南天并沒有來和安允澈搭話。安允澈和程瑾是不同系的,但由于程瑾有抛棄安允澈的前科,安允澈還是幾乎每節課一下課就去找他,午飯也非要和他一塊兒吃。要是碰上安允澈下課早了,他就坐在圖書館,卡着點去程瑾班門口接他。久而久之,程瑾就算提前下課也不好意思自己回家了,只好去找教授請教問題,或者一個人去練習室練習。
趙南天幾次路過他們,卻都沒有勇氣走上前問聲好。
孫熠和李文祺徹底被安允澈當初的所作所為激怒到了,他們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發小居然為了一個野種和有價值的朋友們敵對。太愚蠢了。
再說,反正安和也被抓進去了,安家未來是個什麽情況還說不準呢,他們也沒必要看父母的臉色,硬和那個高傲的家夥湊到一起去。
只有趙南天,還心心念念着她的允澈。她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可她哪怕是遠遠地看着安允澈,都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要是能和他說一句話就好了,問問他最近過得還好嗎,問問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助。
偶爾黎浩宇會和安允澈還有程瑾一塊兒吃午飯,程瑾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但嘴上也沒說什麽。要是讓程瑾說實話,他真的覺得黎浩宇是個精神分裂。欺負他的時候欺負得起勁兒,現在又和他好的無話不談似的。
“我先去上課了,你們聊着。”周二的課排得滿,程瑾急匆匆收拾好包,對安允澈和黎浩宇說道。
安允澈聽話地點點頭,他答應過程瑾,在外面不會對他動手動腳,就像兄弟那樣相處。
黎浩宇看着程瑾逃也似飛奔出去的背影,斜睨了安允澈一眼,問道:“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我可是在高二的時候,就看到過他的脖子上的吻痕的。”
安允澈的臉瞬間陰沉下去,他眯着眼,危險地警告道:“別再讓我聽到有關這件事的一個字,黎,浩,宇。”
黎浩宇雙手舉過頭頂,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好好好,不說他了。那說說別人吧,趙南天想見見你,要不要給她一個機會?那丫頭也是夠一往情深的,本來出國手續都辦好了,一聽說你留下,走都不走了,哭着鬧着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