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潇湘水雲》
考場內由一名小師任主監考，兩名下士協助。金妙卿被排在了第五號，按照事先抽選好的曲目，這一場将要彈奏的曲目是《潇湘水雲》。同一場的十二名琴師同屋而坐，按照順序依次演奏。《潇湘水雲》作為本朝十大名曲之首，是每一個琴師必會的曲目，然而沒想到這場最簡單的選拔，對于很多人來說是竟個十足的挑戰。
就說這第三號琴師，也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什麽旁的原因，一開始彈的還算流暢，只是越往後走音的越多，最後竟然斷了片似的停在半程上。周圍細碎的笑聲讓這位琴師更加不知所措，一直低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罷休。若不是監考的小師實在是看不下去，提醒了她幾個音，恐怕她要一直這樣幹坐着直到選拔結束了。
金妙卿也跟着輕笑了幾聲，纏繞着全身的緊張感幾乎消散了個幹淨。怪不得賀修筠說自己成功通過遴選的幾率很大，她怎麽也想不到禦用樂師的參選者竟然也是這般良莠不齊，他果然沒有騙自己。
三號四號琴師技藝中規中矩，只是有二號那位在前，不必說是用了什麽技法，哪怕只是能勉強彈完整首，也算是表現不俗了。小師長嘆了一口氣，示意五號可以開始彈奏了。放下了所有包袱的金妙卿，完全靜下心來将所有的心神凝聚在十指之間，剛一彈撥開便驚豔了全場。
可以說這一次的選拔絕對是上天在照顧金妙卿，竟然歪打正着地被安排了這麽一個曲目。并非是這首曲子多麽簡單，而是這《潇湘水雲》在兩個月之前可以算作她所能彈出的曲子中最好的一首了。卓飛揚那本密練琴法被她連熟絡時候，她試着用那套琴法裏的技巧來演繹這首曲子，竟然也彈出了十足的風味。
她不疾不徐，雙手在琴弦上流轉自如，完完全全地彈出了《潇湘水雲》深遠的意境。一曲罷了，全十一位琴師包括監考的小師皆是意猶未盡。排在金妙卿之後的六號七號樂師壓力倍增，不求超過她，但求不要出錯便好。
考場內已經彈到了第十位，這一場選拔眼看即将結束。這一個多時辰一直待在考場裏，協同監考的一個下士早就起了尿意，已然是忍不到結束了，他抽了個空檔趕緊出了考場去茅廁方便。承闵一直暗暗躲在考場外不遠的房頂上，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那下士從考場裏出來，他定睛一看，原來竟是前幾天負責收薦信的那位。茅房離考場有些距離，那下士一路小跑險些要憋不住。眼看茅廁的木門就在眼前，他一頭紮了進去，終于得了個痛快淋漓。
正盡興呢，茅廁裏來了個相熟的下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竟在茅廁聊了起來。
“你們這第一場快結束了罷，有沒有特別出彩兒的？”
“特別出彩兒的倒是真有一個，還是我親自收的薦信呢。彈的是真好，我聽着幾乎跟夏語冰彈的不相上下了，只不過啊……選不上。”
“能跟夏語冰相提并論的人物還有可能選不上？難不成有比那琴師彈的更好的？”
“你想到哪裏去了，舉世才能有幾個琴師中士夏語冰呀！要是人人都彈的那麽好，還遴選個什麽勁，随便在大街上拉來幾個人入宮不就得了？”
“既然她都已經彈得這樣好了，哪有不選中的道理？”
“你當我和監考的小師是傻的，我們給司樂局選回去這麽一位，大胥是高興了，回頭夏語冰還不要了我們的命？她那個性格誰敢得罪得起呀！再說了……”
“再說什麽？”
“再說這琴師相貌上着實有些說不過去。你看咱們司樂局裏那是一水兒的美人，要麽嬌俏要麽妩媚。可這位琴師往多說能有六分姿色，實在有些拿不出手，放在那一波琴師裏也不相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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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擊鼓了？快別聊了，考場那邊應該已經結束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那下士一聽，外面果然傳來陣陣鼓聲。第一場選拔已經結束，他與這熟人匆匆告別，抄近路趕回考場準備去和小師彙合。跑的正急，承闵突然從屋後竄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下士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承闵大聲呼道：“你是哪裏來的小賊，是怎麽進到考場來的！你快快讓開，不要耽擱了我的正事！來人吶……！”說完便要提高音量喊人來捉承闵，奈何鼓聲高振，這條小路往常又很少有人經過，因而并沒有人出來應他。
承闵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枚五兩的官銀放到下士的手上，示意他禁聲。下士看了看手裏的銀子，再仔細一看承闵，終于想起來這位小公子竟然是前幾日親手給他遞上薦信的那一位。他把銀子揣好，忽的趾高氣昂了起來，仰着頭看着承闵的臉，疑問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張沛竹家裏的。你到這裏來幹嘛，這可不是你呆的地方！你現在趕緊出去，我只當沒看見你。”
承闵擠出一個笑臉，假意迎合道：“大人好記憶，竟然連我這無名小輩也記得清楚，真是讓我得了好大的臉面。”
那下士這幾日裏聽了不少恭維話，早就煩膩了，因而根本不把承闵這三言兩語放在眼裏。他不耐煩地想要把承闵推到一邊，承闵眼疾手快，繞過下士的手反倒伸出胳膊将他輕輕的攔了下來。
“我知道大人您公務繁忙，不敢耽擱您的時間。”說完這句承闵四下環顧，确認沒有旁人後，他又拿出一張折疊到手心大小的銀票來塞給那下士，“這是二百兩銀票，您且收着買些玩具。求您多多照顧我家小姐，若成了事，我必再奉上二百兩以表心意。”
這下士最近幾日也收過不少銀錢珠寶，都只是二三十兩上下，這二百兩的銀票別說是這幾天，就是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腦子轉了一圈，馬上就判斷出了形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