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只在此山中

殿裏殿外信衆實在太多,金妙卿本也沒打算要為遴選求上些什麽,她看若螢有心要去跪上一跪,便跟她商議着在殿外等她。無奈殿外實在太擠,她站在方地上被幾個人來回來去地左推搡,一個不小心跟旁邊的僧人撞了個結實。還沒等金妙卿側過身子站穩,那僧人倒是先開了口。

“看姑娘面容有陰郁之色,你心裏要尋一個人。”

金妙卿大驚,自己尋找靈兒的事情從沒有跟外人提起,這個僧人竟然如此輕易地便看出自己的心思來。僧人慈眉善目,六十歲上下的年紀,看樣子是寺裏的老僧了。老僧見金妙卿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假,他笑吟吟地從懷裏拿出一個簽筒,直接向金妙卿遞了過來。

“你我有善緣,我送你一簽。”

金妙卿正猶豫着,不知是不是什麽江湖騙子借着善昭寺的名義出來招搖撞騙,剛才跟她聊過的那個大嬸卻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極力地勸說她道:“姑娘,這位是慈雲法師,平時輕易不到大殿來的。你能遇到慈雲師父是你的佛緣深厚,法師讓你抽你就抽一簽吧!旁人想求還求不到叻!”

金妙卿禁不住大嬸的勸說,她看着慈雲法師笑盈盈的眉眼,擡手從簽筒裏随便抽出了一支。只見竹簽上有詩雲:“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

她這兩天一直在思索這竹簽的含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慈雲法師說這支簽是上簽,然而卻并沒有給她細解,只讓她把竹簽帶回來自己體悟。只緣身在此山中……金妙卿推測靈兒應該還在奉陽,既然是上簽,至少她現在一定很安全穩妥,找到她應該只是時間問題。靈兒或許近在眼前,可是自己到現在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線索。雖然抽到了一只上簽,可至少在金妙卿看來想要找到靈兒,也并不是多麽輕而易舉的事情。

五天時間轉眼而過,篩選的結果一大早便由司樂局貼到了駐點外的空牆上,共五百一十二名樂師榜上有名。這份榜單上包含着琴師、鼓師、笙師、鐘師在內的所有入選者,每類各一百二十八人,皆由全國各地而來的兩千餘名水平各異的樂師中篩選而來。上榜的樂師将要在十天內,由三次完整的選拔優中選優,最終共擇出十六人進宮成為禦用樂師。

金妙卿從一百二十八名入選者的名字中找到了張沛竹三字,她把榜單反複看了三次,再三确認沒有重名之後終于放下心,可以安心準備接下來的選拔了。等回到客棧才知道,隔壁那位從楚安來的姑娘竟也通過了初選。承闵心裏尋思着這小丫頭着實好運氣,若沒有上天眷顧,憑她的出身即便在薦信上寫出花來也進不得初選。只是她自己對于這一切一無所知,幾日來都沉浸在入選的喜悅裏。

根據司樂局的安排,金妙卿明日将要參加第一批“獨奏”篩選,通過這一次的篩選将有六十四名樂師慘遭淘汰,無緣下一輪的選拔。

其實這才是遴選真正的開始,前幾日雖然淘汰了一大批樂師,但是那與樂師技藝的高低完全沒有任何關聯。參加遴選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較量,地位背景皆不出衆的樂師,沒有一封漂亮的薦信,任憑你技藝多麽精湛,也只能止步在司樂局駐點的門外。

在有些人看來這也不全無道理,禦用的樂師是專門在後宮為皇上服務的技師,除了要有高超的技藝,性情出身也同樣重要。若不小心選出了幾個品德有失的,司樂局裏參與遴選的人從下至上都要受到牽連。替皇上辦事的原則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單憑幾場選拔根本無法全面的得知樂師的品德,因而只能根據其身份地位稍加推測。

司樂局的一衆人等武斷地認定出身好的樂師,人品性情也必然高于旁人。如此狹隘的定論,使數以百計人品與技藝皆佳的精英之才慘遭淘汰,更有不知多少個無德無能之人只憑着數十兩官銀便成為了這場競争的初勝者。這些初勝者不在乎能否在獨奏中留下,哪怕只入了初選,也足以讓她們回到家鄉接受衆多鄉紳土豪的擁戴。大胥倒是有些剛正的氣節,很是見不得這種假模假式的選拔,因此下士偶爾也會放入幾個平民樂師使之僥幸中選,這也算是下士們所能做到的最左右平衡的選擇。

如今這一百二十八名琴師技藝良莠不齊,想要進入到下一輪對于金妙卿來說絕不是什麽難事。因為住的離駐點有些距離,第二日一早天不亮金妙卿就已經開始收拾打扮。承闵護送着她一路坐馬車到達駐點的時候,此處早已彙聚了三十多名琴師,加上随從丫鬟等人,遠遠看去烏壓壓一片。這些琴師中有好些并不用參加今日的選拔,只不過小姑娘們年歲都不算大,很多人也是第一次來到都城,樂師的選拔是怎麽樣的,大家都好奇極了,這個時候讓她們都閑在客棧那是斷斷不肯的。

奈何選拔的規矩太嚴,除了當日參選者,其餘人一概不可踏進駐點的大門半步。站在門外的丫鬟小姐們連考場都看不到,頓時覺得這一趟來得也并沒有那麽有趣,漸漸的圍在大門外的樂師們也都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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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是初賽,若底子打得好,想要在日後的兩場選拔中脫穎而出并不是什麽難事。金妙卿的琴技承闵是略知一二的,完全有實力碾壓七成的對手。只是考場內的形勢變幻莫測,若是能進到考場裏時刻的關注着,才有機會确保萬無一失。

奈何考場門外有侍衛專門把守着,想要從正門進去難于登天。承闵将金妙卿送入考場後站在馬車旁尋思了片刻,随即沿着圍牆繞了兩條街,尋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使了輕功,上了考場的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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