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秋婧

承闵早就看出金妙卿對黎念恩的好奇，他滿臉笑意地解釋起來：“別說是姑娘您了，就連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他。”說着用力的拍了拍黎念恩的肩膀，“這人是我兒時是最好的玩伴，想當年我們兩個同吃同住如同自家兄弟一般，只可惜八年前我們二人因故斷了聯系，自那時起便再也沒有相見過了，沒想到竟讓我這裏遇到了他。我一時過于激動，只顧着跟他回憶往事，這才耽擱了姑娘的正事。”

黎念恩聽承闵說的那一席話，又回想起從前的時光，不禁感慨萬千。他勉強壓住心中的激動，向金妙卿握拳行禮道：“在下黎念恩，見過姑娘。因為我的唐突讓姑娘擔心了，還請姑娘不要怪罪承闵。”

金妙卿莫名地對這個謙卑有禮的少年充滿了好感，她看着黎念恩眼睛裏極盡溫柔：“這是哪裏的話，我的事并不是什麽大事，怎麽就談到怪罪了，你這樣說反倒叫我不好意思。沒想到你們之間竟有這樣親密的情誼，如果方便不如請你同我們一同回客棧吃個便飯，也方便讓你和承闵好好敘個舊。”

黎念恩覺察出金妙卿發自內心的善意，自打到奉陽後的這幾年裏，他很少能在陌生人身上感受到這般真摯的溫柔，雖不忍心但是他還是拒絕了金妙卿的好意：“實不相瞞，在下還有要務在身。等我尋到機會一定要到您下榻的客棧登門拜訪。”

金妙卿看他這樣認真的神色不像是在扯謊，她轉過頭來看向承闵，承闵也向她微微點頭，她确定了黎念恩并不是故意敷衍，也就沒有再勸。三個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揮手相別，暫無後話。

金妙卿自打從一百二十八名琴師中脫穎而出，也算在司樂局裏打出了名號。沒想到那位從楚安來的姑娘竟也一路過關斬将，同金妙卿一起進入了最後一場終選。直到發榜的那一天，金妙卿才知道這位同自己做了好幾日鄰居的姑娘名叫楚秋婧。小楚姑娘跟金妙卿差不多同是二十上下的年紀，細聊之後竟發現她也是一個苦命人。

楚秋婧幼年時家貧，父親母親見她對音律極有天賦，砸鍋賣鐵換了些銀子讓她同城裏一個有名的琴師學藝。學成之後她除了日常必須的銀錢外全部送還家裏填補家用，日子過得相當困苦。這些年她漸漸的在當地也有了些名氣，銀錢掙的也比往常多了些，可是父母一味的讨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家裏的弟弟也到了該取媳婦的年紀，全家的重擔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爹娘拿着她掙來的銀錢肆意揮霍，絲毫不憐惜她身無分文的艱難。偏巧這個時候，奉陽皇宮要選遴選樂師的皇榜貼到了楚安衙門外的榜面上，她便向師父讨了一份薦信頭也不回的北上了。本來她的父母是不同意她來奉陽的，只是她苦口勸說，她父母聽聞入宮後俸祿頗豐才下決心同意她出來。她說她這一次是抱着必勝的決心才來的，即便是落選了，她也絕對不會再回去。

金妙卿聽着她的經歷，和自己幼年竟有那麽一絲相似。同樣是家貧，同樣是背負了全家的重擔；不同的是楚秋婧一直在父母身邊，而自己卻早早離家。還有一點不同，便是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同弟弟之間那般真摯而親密的童年吧。但是她離家時實在太小，那時候也才将将四五歲的弟弟或許早就将自己給忘個幹淨了。

金妙卿聽着楚秋婧的故事，既心疼她又心疼自己。這次的遴選不僅是自己的孤注一擲，原來也是楚秋婧的孤注一擲。

還有一夜便是終選，楚秋婧躺在床上烙餅似的左右翻騰，她心裏焦得很。能不能進宮就看這一搏，自己的命運全都交到明天的終選了。要從十六位競争者中為自己争出一席之地，談何容易。更何況有像張沛竹這樣的高手。雖沒有親耳聽過她撫琴，但是這幾天張沛竹的名聲已經傳遍了遴選的圈子。自己的琴技和這樣一位高手相比自然是相差懸殊，如此實力的競争對手不知道明天還會有幾個，張沛竹待自己這樣好，楚秋婧自然是希望她能選中，況且憑她的琴技也不可能會落選。只是要同其餘的十四人一同競争僅剩的三個席位，真的有可能嗎？

……

金妙卿知道楚秋婧雇不起馬車，早就相約與她明早一同坐馬車前去參選。誰知道早晨起來收拾妥當之後，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她來敲自己的房門。金妙卿差若螢到隔壁去看看，這才知道那主仆二人早就走了。楚秋婧心裏終究懷着一份不着痕跡的清高，這清高在這個那個飽經苦難的姑娘身上，簡直是比金子還要可愛的性情。

金妙卿把馬車的絹簾挂在窗框上，一路上向外面張望着尋找楚秋婧的身影，不知道她走的是哪條路，直到馬車停在了駐點大門外也沒見到她們主仆二人。直到終選即将開始，金妙卿才看見楚秋婧滿臉是汗的小跑着進了考場。金妙卿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向她點頭一笑，楚秋婧也微微上揚嘴角回應了她，笑容溫柔的如同窗外初生的太陽一般明媚。

“你們将要迎來的是一場不容放松分毫的戰役”，大胥曾對這十六名經過兩層嚴酷篩選才晉級至此的琴師們如是說。正如大胥所言，這十六名琴師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一旦有絲毫的松懈，必然慘敗無疑。與前兩場限定曲目的項目不同，終選的規則是根據抽簽的範圍自由發揮。抽簽在終選的前一天下午已經進行完畢，金妙卿與十五名其他琴師互相見證着，各自抽了一簽。

金妙卿被排在了今日的頭號，琴師們都知道第一個出場是最難穩定發揮的排位。沒有任何的鋪墊，也沒有旁人的熱場，一切都從零開始，很難有人能夠在這個序位上做到鎮定自若。更何況今天除了監考的六位小師，大胥也親自到場坐鎮，考場內的氣氛莊重而壓抑。這是十多天來金妙卿最難熬的一刻，她硬着頭皮将雙手撫在琴上，等待小師示意她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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