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場敗露

這一場篩選左右不過想考察琴師臨場發揮的水平，從昨天抽簽完畢開始盤算，除去睡覺的時間只有小半天可以準備。她看着手中寫着“禪意”的簽文，論編曲的能力，毫不誇張地說就連若螢都比自己要強。身邊沒有得力的助手，想要創新肯定是行不通的。如果能從卓飛揚留給自己的琴譜中尋找出一個最符合意境的曲目，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好在“禪意”這個範圍很寬泛，給足了金妙卿選擇的空間，她想來想去，還是那首《竹徑禪花》最為合适。這并不是金妙卿最喜歡的曲子，但這首卻能完完全全代表她心中對“禪意”的理解。畢竟有十多天沒練過《竹徑禪花》，究竟能彈成什麽樣子金妙卿心裏十分沒有底氣。

她趕走腦中一切雜念，做了一個深呼吸将自己放空，只用意念體會萬事萬物的本源。當她在琴弦上彈下第一個音，金妙卿忽突然覺得自己通透了。“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一竹一花皆是禪意，她将自己融入到了曲中，仿佛自己已是琴譜上的一支音律。

曲調一出便豔驚四座，論誰也沒有想到第一號琴師竟能夠如此波瀾不驚，這般行雲流水的韻律足以感受到琴師心中那強大的定力。大胥早就聽說過張沛竹在前兩次篩選中的超群表現，她很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在百十名琴師中占盡了風頭。她曾在腦中極盡可能地想象張沛竹是一個怎樣溫雅娴淑的清秀小姐，沒想到這一見，原來竟是這樣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子。

大胥不禁上揚了嘴角，她笑自己向來反對以出身定性情，但內心裏卻依舊以貌取人。從來沒有誰規定過琴師一定要秀美端莊，果然還是自己太狹隘了些。張沛竹指下的曲調配上這平庸甚至是有些寡淡的容貌，在這一刻便是最美的禪意，若是容貌太美太濃烈，或許也就失去了那種淡泊的心氣。

等到全部十六位琴師演奏完畢，太陽已經開始有了西下的勢頭。大胥手中握着遴選的最終名冊，鄭重地念出了張沛竹的名字，毋庸置疑她絕對是本屆遴選的琴師中的頭名。楚秋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睛裏滿是羨慕，當然也有一絲期待。今天她的表現同樣可圈可點，奈何有幾個琴師的發揮可以用精妙二字來形容，楚秋婧心裏本來就不足的信心早就被打擊的所剩不多。

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大胥依次念出三位琴師的名字，沒有一個與楚秋婧有關。金妙卿轉過身子看向楚秋婧的方向，那傻姑娘渾身上下透露着萬念俱灰的絕望，整個人不知所措地堆坐在琴位上。

幾家歡喜幾家愁，那幾個入選的琴師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慶賀。考場裏突然跑進來一個下士，匆匆忙忙地拿出一個小冊子交給了主考位上的大胥，又在她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大胥打開小冊子掃了幾眼，連下士的話都沒聽完，重重地地将手裏的冊子排在臺案上，沖着臺下這些神色各異的琴師勃然大怒道了一聲：“荒唐！”

大胥這一呵把楚秋婧吓得不輕，她猛然回過神來直愣愣地望着大胥，不知她究竟寓意為何。一衆人等也皆是一驚，氣氛壓抑至極，樂師們惴惴不安，怎麽都想不通究竟怎麽惹到了位主考。

“我想不到竟會有人在司樂局的眼皮底下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我不否認有的下士在呈收薦信的時候，會根據樂師的出身背景來決定是否入選，但是這并不是你們造假出身的緣由！你們可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往小了說是無視司樂局，往大了說是欺君犯上！你們究竟有幾個腦袋敢在這等大事上诓騙司樂局！”

大胥一語而出，不由得吓了金妙卿一身冷汗。糟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敗露了。大胥在盛怒之下，定不會輕饒了自己。薦信造假是不争的事實，司樂局怎麽肯容得下這樣的眼中沙。若把自己交到官府去，這條小命定是要保不住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白白枉費了袁先生費盡心力救回自己的這一命，也白白糟踐了賀公子為自己操勞的真心。

之前在善昭寺不是已經求到了上簽嗎，怎麽自己連靈兒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要連性命都不保了呢？這幾個月裏大起大落如一場夢一般，一切都太不真實了，金妙卿甚至懷疑自己現在究竟是否還活着，或許自己早就在那一日死在了濕冷的山洞中。

“身為藝妓，竟然敢串通官宦人家僞造薦信欺瞞司樂局，可還知道羞恥二字怎寫！如此卑賤之人還敢妄想侍奉皇上，實在可笑之極！”

想不到司樂局如此神通廣大，竟然把金妙卿的底細調查的分毫不差。金妙卿繃緊着身子把頭壓得極低，她不敢看旁人的神色，更不敢多做任何動作，生怕惹狂了大胥。她就這麽低着頭腦子飛快地轉着，越想越感到了一些不通情理的地方。

自己容貌大變，早就不是臻州金妙卿了，要想查出自己的出身談何容易，司樂局究竟是怎麽懷疑到自己的？況且自己在薦信上的身份不過是由聲望極佳的文豪見證過的民間樂師，大胥的那一席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更何況賀修筠并不出身官宦，自己和官宦之家毫無幹系，到底是什麽環節出了問題？金妙卿糊塗了。

“趙彩音，趙琴師！我說的那些話可有半點冤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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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妙卿更糊塗了，原來大胥口中的卑賤之人并不是指代自己。若不是真的到了如自己一般情非得已的地步，她想不到怎麽可能還會有人選擇這樣最不穩妥的方式來參加遴選。直到此時她才敢輕輕擡頭看向那趙彩音，哪知道這趙琴師早已吓得渾身癱軟，半躺半靠地癱在地上，只能靠緊緊貼着琴案才能勉強撐起半個身子。

“我作為司樂局樂官總監督，當着衆人的面取消趙彩音的入選資格，即刻将其移送官府！入圍禦用樂師的名額順延到第五名……呃……”大胥頓了頓，看了一眼下士遞過來的名冊，鄭重地宣布道：“順延到第五名楚秋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