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鋒芒初露

等張沛竹和楚秋婧二人到琴房，才發現自己并不是來的最早的，此時琴房內已經零零落落地坐穩了十幾位琴師。她們二人不知道應該坐在何處，只能随便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剛坐穩，張沛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兩下，她回過頭來看見一位琴師語氣和緩地告訴她這是自己的琴位，并且給她和楚秋婧指了新晉樂師的位置。兩個人頻頻言謝，直奔了琴位而去。張沛竹坐在琴位上忽然發現琴尾處印刻了自己的名字，原來每個人的位次都被固定好了，按理說是不能亂坐的。

琴房裏漸漸坐滿了琴師，張沛竹按人頭清點了一下，共有三十五名樂師在位。在這三十五個琴位對面的主位上還有一架七弦，想必應該是夏語冰的琴位了。

果不其然，辰時剛到，夏語冰緩緩而來，直奔着主位便坐了下去。張沛竹在心裏暗自思量：這夏語冰果然不是一般人，她雖然身為琴師中士，但也絕對不是在做各位琴師裏面資歷最老的，定是擁有超群的技藝才能引領全體琴師。怪不得她那樣飛揚跋扈，若是沒有些過人的資質想必也不敢那般猖狂。

“很好，難為你們都準時到了。”夏語冰這句話顯然不是說給舊人們聽的，而是頗有針對性的直指張沛竹等人，“今日我們的隊伍裏迎來了四位新人，雖說也是千辛萬苦才能走到這裏，但是司樂局不養閑人，望你們能有留下的資本才好。琴師們每日自辰時開始練習，除非當日有演出，否則不論什麽特殊情況皆要日日要彈足六個時辰方能回寝室休息。不管你們從前在宮外過的多麽怡然自得，自打入了宮便一切要按照司樂局的規章辦事，若是有人半路上堅持不住，那便趁早言語一聲，也叫我少在你們身上浪費那許多的口舌和精力。”

不過是六個時辰，在夏語冰眼裏就能談得上嚴苛了。張沛竹心裏笑了，自己從前練琴的時候每日裏最少要練足八個時辰才肯罷休，早就習慣了早起晚睡，區區六個時辰何足挂齒。看來這夏中士在深宮中久了，早就不知道宮外的人是怎麽樣生活的。久居深宮縱然是比平頭百姓多了那許多的榮耀和優越感，但何嘗又不是井底之蛙。

“你們聽了我這一大通話，心裏若是有些個不痛快也是正當的。說到底司樂局還是個以才能說話的地方，若你們真有什麽不滿，只能靠這案上琴音來做分辯。”語罷忽然琴聲大作，夏語冰自顧自地彈了起來。從昨天到現在她自說自話地說了那麽些個規矩，理應在新來的琴師面前亮一亮相，否則她身居琴師統領之位，只憑一張利嘴如何才能服衆。

夏雨冰的琴音時而清冽婉轉，時而古樸低沉，音律如行雲流水般生動，琴技之高超就是同玲珑琴姬卓飛揚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張沛竹聽着她指下的琴音，心中豁然開朗，頓時知曉了夏語冰處處針對自己的緣由。這夏中士定是早就聽聞了自己在遴選之時的事跡，而自己的琴技在口口相傳中被提升了不知道幾個檔次，忽然冒出的一匹黑馬必然讓她如臨大敵。想來這夏語冰只怕從前在宮中的日子并不是那麽順風順水，全是仰仗着自己爐火純青的琴技才一步步受到了司樂局如此難得的看重。

夏語冰到底是杯弓蛇影了，她的琴技遠在張沛竹之上，哪怕張沛竹憑着一股沖勁在遴選中勝出，但是夏中士這些年在演奏中沉澱出的淡然和技巧，是張沛竹永遠也追不上的。她一個琴師中士，又是司樂局裏面有頭有臉的人物，何必這樣不自信。

夏語冰一曲作罷，早就看清了琴師們的臉色，不僅是新晉的那四位，就連其餘資歷深厚的琴師們也驚嘆于她日漸提升的技藝。她嘴角微斜，笑的陰沉而詭異，盯着張沛竹說道：“我的曲子奏完了，張下士你請吧。”話音剛落全場的琴師一齊将目光凝聚在張沛竹的身上，眼神中有一種好戲開演前的興奮和期待。

張沛竹早就知道夏語冰一曲之後必然是自己的回合，她站起身子，不卑不抗地向四周的各位琴師略施一禮。“沛竹琴技不佳，在各位前輩面前獻醜了。”

論琴師頭名的琴技究竟如何，沒有人會比張沛竹自己更清楚，她所會的統共不過是一些絢麗的巧技和數十首私藏的曲目罷了。幸虧夏語冰并沒有給自己指派什麽生僻的曲子，暫時看來主動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今日演奏的曲目早上已經想好了，便是初選時演奏的那一曲《潇湘水雲》。這首曲子始終是她到目前為止彈的最出彩的一首。不論今天自己的表現如何，自己這根眼中釘必然已經實打實地立在了夏語冰心中，在這位中士的強壓之下，想要混混日子簡直是癡心妄想。

夏語冰聽着張沛竹的琴音，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湧起的怒火也越燒越旺。這個女子的琴技這樣精妙，此刻又選擇彈奏這樣一個最不足為道的曲目，不就是想要當着衆人的面給自己一個好看麽。夏語冰笑了，從前不知道張沛竹到底有幾斤幾兩，今天總算是證實了，無論如何也要講她徹底打壓下去，一旦讓她出了頭，自己在司樂局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張沛竹越彈越覺得不對勁，不論她怎麽調整節奏，指下的音調卻越來越偏。今天是她第一次到琴房，根本沒想到夏語冰剛一上來便要自己奏樂，因而也就沒有留出時間來校正琴弦。曲調剛剛奏響她便覺得有一根琴弦繃得格外的緊，到現在越來越撥不動了。忽然“砰”的一聲悶響，琴弦成了兩截。斷弦在崩裂之時猛然收縮，直直地抽在張沛竹的右腕上，手腕內側頓時滲出了淋漓鮮血。

這猛然一抽，疼的張沛竹身上瞬間激起了一陣寒意。夏語冰看到這一幕并不意外，她提高了聲音高聲斥責道：“琴彈的倒是不錯，只是你琴技再好也不可能成為你玩忽職守的擋箭牌。你若在演奏前仔細地調試校對琴弦，何以發生這樣的事情？琴師最基本的演奏習慣你也置若惘然，難道這就是你一個禦用樂師的素養！你就是用這樣的漫不經心來對待樂師的職責麽，你将聖上對我們司樂局的恩寵置于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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